作者:打字机N号
一开始,况家二老给儿子看中的是同村金家的姑娘金巧巧,可就在况家二老请中间人上门之前,金家替女儿说定了另一桩婚事,那个和况爱军同样在军队当兵的张佑东。
张姓在张家沟是大姓,族人关系紧密,在生产队相互扶持,自成一派,但张佑东家却是例外,只因为张佑东他妈人品不好,只进不出让族人厌恶。
张家的孩子多,张佑东上头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双龙凤胎的弟弟妹妹,张家二老是个偏心眼的,一个劲儿的让当兵的儿子补贴其他兄弟姐妹,不像况家二老,虽然也拿儿子的孝敬,可至少会给儿子攒一点娶媳妇的家底,在给大儿子建房子的时候,同样也没忘了二儿子那一份。
混的好的兄弟姐妹帮衬混的差的兄弟姐妹在这个年代是常有的事,可像张家那样,一个劲儿地吸儿子的血,还在外头抱怨儿子挣的不够多,怀疑他藏私房钱的长辈却没几个,因此同样都是当兵的,张佑东远没有况爱军受欢迎。
金巧巧和叶惠都是村里人人称道的好姑娘,一个长得好,还有在县供销社当零时工的舅舅;一个家里家外一把抓,是个能过日子的贤惠女人。
况家条件好,自然选中了前者,想给当兵的儿子选个模样俏丽,能说会道的活泼姑娘,可既然金家已经和张家定下亲事,况家的目光自然放在了叶家身上。
这个年代,也鲜有自由恋爱的夫妻,况爱军请假回来见了一面,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桩婚事也就成了。
就这样,叶芜嫁给了况爱军,并从叶家搬到了况家。
婚后的生活对于叶芜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况爱军没有随军资格,叶芜就和况家二老一块居住,老两口都是和善的人,对叶芜也不曾苛责,叶芜的运气不错,新婚不久后就发现怀孕,然后在第二年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也是在这一年,况家最小的儿子娶了媳妇,况家二老正式给三个孩子分家,二老跟着长子生活,从此以后除了每个月定下的五块钱孝敬费,况爱军寄回家的所有补贴都由叶芜这个妻子保管。
叶芜正式搬到了况家大哥况爱国家不远的新房子,况老太太偶尔过来照顾龙凤双胞的孙子孙女,手里有钱,又住着新房,上头还没有公婆管束,在村里人看来,叶芜真是掉到了福窝里,连叶芜的父母都时常感叹自己给女儿说定的这桩婚事好。
可谁知道,这让人欣羨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前一天,邮政送来一封电报,况爱军在一场战役中失踪了,清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很有可能已经牺牲。
结婚到现在,叶芜只和这个丈夫见面三次,相处时间累积不超过一个月,可她明白,这个男人就是自己和孩子未来生活的保障,因此在得知对方牺牲的消息时,当即一个昏眩,摔倒在了田地里,脑袋正好撞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流了一地血,被边上的人急忙送到了队上的卫生站。
等彻底消化掉这些记忆,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了,阿芜悠悠转醒,看着周围围着自己的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人。
“草妮儿,你可算醒了,你家壮娃儿和宝娃儿看不到你,都快哭坏嗓子了,听婶一句话,现在事情都这样了,你这个当妈得坚强起来,俩娃娃还需要你呢。”
草妮儿是叶芜的小名,蘅芜是乡间常见的一种小草,当初叶芜的父亲就是用这种草给女儿取了名字,因为贱名好养活,于是家里人都喊她草妮儿,久而久之,叶芜这个大名就没人喊了。
同理叶芜的两个孩子壮娃和宝娃,都是孩子的小名,至于大名,孩子的父亲一直没想好取什么,加上孩子也没有正式上户口,因此一直都用这两个名字叫着孩子。
“是啊,别怪我们说话难听,现在你最要紧的就是打起精神来,去部队一趟办理好爱军的丧事,然后问清楚他这样牺牲的军人家属的补贴有多少,是按月给还是一次性给完,你毕竟还有俩孩子,一个女人要带大俩孩子也不容易。”
从身边围着的这些人的对话中可以看出“叶芜”的人际关系很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关心她,告诉她一些切实需要的建议。
“过几天张家老四就要回来了,说是带你去部队一趟,你可以问问他,都是一个部队里的,往年牺牲的士兵的补贴是多少,他应该也清楚吧。”
其实要不是人多,这些以往和“叶芜”要好的人都打算问问她有没有想过改嫁。
反正她和况爱军累积也没见过多少面,要说感情,肯定是没有的,现在她还那么年轻,真的要为况爱军守一辈子吗,现在可不是封建社会了,没有贞节牌坊这个说法,至于壮娃和宝娃,况家二老那么喜欢这对龙凤胎的孙子孙女,现在这又是二儿子唯一的骨血,肯定愿意亲自照顾的。
叶芜的人生还很长,出于她的立场,不少人都觉得她应该改嫁。
“张佑东?”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阿芜想起来了,在她继承的这些记忆里,张佑东除了同样当兵的身份,以及同村女孩金巧巧的丈夫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曾经差点和叶芜谈定亲事的男人。
张佑东的家人虽然不堪,可好歹也是军人,是村里仅次于况爱军的最优质女婿人选,那时候金巧巧虽然和叶芜齐名,可实际上金巧巧远比叶芜受欢迎,因为她有一个在县供销社当零时工的舅舅,时常能够给他们家淘换一些村里人没有的东西。
那个时候,张家没想过金家会愿意把姑娘嫁给张佑东,于是请人私底下和叶家说和,只是没把话说穿,谁知道第二天,金家就主动托人上门,张家本就更满意金家,自然答应了这桩婚事。
因为当初张家找人说和的时候没有大张旗鼓,以至于叶芜差点和张佑东定亲这件事除了极少数没有其他人知道。
现在忽然听到了这个名字,阿芜免不得有些出神。
“孩子呢?”
她昏睡了一个晚上,因此醒来后嗓音有些暗哑,就像是打磨纸摩擦时粗粝的声音一样。
现在阿芜很想见见两个孩子,至于其他的,暂时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一听她提到孩子,旁人也不再说关于抚恤金的话了,连忙让人去通知同样收到打击没了主心骨的况家人,叶芜昏睡了一个晚上,俩孩子由况老太太看着呢。
——
金巧巧听到了况爱军牺牲的消息,也知道自己的丈夫即将回来。
上一世,她和叶芜的立场是颠倒的,幸好她在最关键的时刻回来,制止了自己人生的最大悲剧,只是她没有想过叶芜会嫁给况爱军,她曾经想过要制止,可惜没有立场,也找不到机会。
“对不起。”
金巧巧默念了一句,很抱歉抢走了她的人生,她会尽她所能补偿的。
第70章 六零养娃记2
“许三婆,你家爱军媳妇醒过来了,想看壮娃儿和宝娃儿呢。”
况家一片哀声载道,况爱军的死对于叶芜来说是打击,对于他的血脉之亲同样也是打击,以至于在这种打击下,况爱军的父母都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被送去卫生站点的二儿媳妇。
况爱军他爸排行第三,因此被人称呼一声况三,辈分比他小的叫他一声三叔或是三爷,况家老太太那一辈的姑娘基本没什么正经名字,多是按照排序叫做几娘,几妹,在嫁给况三后,自然按照况三的名字称呼,现在她已经是当奶奶的人了,因此村里人都喊她三婆,三婆娘家姓许,为了和其他人家家里的三婆区分,又常被叫做许三婆。
“我那可怜的老二啊,早知道送他去当兵会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就算饿死,我也不能让他去啊。”
许三婆自从得到消息后已经哭了一整天了,眼泪流干了,就连嗓子都已经哭哑了,她家老二啊,还那么年轻,都没听娃娃喊过几声爸呢,怎么就牺牲了呢。
“胡咧咧什么,老二是为国捐躯,死的光荣,他是我们况家的骄傲。”
况老爷子同样伤心欲绝,或许是时常去有钱人家帮忙打造家居的关系,况老爷子多了几分远见和政治敏锐度。
现在在场的都是和况家亲近的人家,可也难免人多嘴杂,自家婆娘心疼儿子所以说了这样的话,大多数人都能够理解,但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体谅她这个失去儿子的母亲,玩意有人拿她这些话做文章,说况家人自私自利,藐视党和军队,那就是大麻烦了。
“我这心里难受啊。”
况三婆的哭声顿了顿,下一刻,哭声更加响亮了。
“行了,让苗小媳妇把壮娃儿和宝娃儿带过去,现在爱军媳妇比咱们更难受呢。”
一个晚上,况三就憔悴了好几岁,要知道在况爱军没有出事之前,况家的生活条件好,况三一直比同龄人显得年轻,明明也是近五十岁的人了,头发乌黑,精神矍铄,比起四十岁的青壮年也差不了多少,可现在呢,头发花白了一半,就连眼角的纹路都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