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摘星怪
分明是不施粉黛的模样,却叫阿细抬头间竟然看晃了神。
傅今明也看向了她。
顾妤静静地站在阶前,在阿细过来搀扶时,才将目光移向台下皇帝。只这一眼,就叫傅今明心中微顿。
他听见顾妤淡淡问:“陛下可是为今日早朝之事而来?”
当时他在殿上曾言要来请罪,顾妤只以为是随口一说,为了做给朝臣看。可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她抿了抿唇,微微带了些血色的唇瓣,将话中冷凝消散了些。
傅今明低头道:“是今明治下无方,才导致顾二小姐名誉受累,心中不安,总想着,得向太后赔个不是,给二小姐一个交代。”
顾妤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原著中不是说他对自己妹妹极为厌恶吗?顾二被掳失踪一夜,外面人议论纷纷,他不拍手称快就好了,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关心起她来了。
她眉头微皱,心中不解,于是便也开口问道:“陛下不是对家妹之事一向不怎么上心,就连本宫亲赐的姻缘都推拒掉,怎么今日却知晓到本宫这儿来了。”
她话语冷淡,直叫听见的人都低下了头。
众人都知道她是在说不日前陛下当众发誓守孝之事,因此一句话也不敢插嘴。
外面的雨更大了些,陛下还在院子里,阿细看了顾妤一眼,有些犹豫,却还是小心提醒:“太后要不让陛下进去说吧。”
经她这样说,顾妤才看到伞下傅今明已经半湿的肩膀,目光顿了顿。语气松动了些:“倒是本宫疏忽了,陛下进来吧。”
她面上装作高傲冷淡的样子,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谢枭藏好了没有,等会可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来。
顾妤知道不可能一直让傅今明等在门外,刚才在拖延了会儿时间后,微微侧身。
傅今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看着阶前孤冷的身影转过身去,才俯身道:“多谢太后。”
浴桶被一道帘子遮住,顾妤坐在软榻上,身后的太监也连忙替傅今明上了热茶。
“陛下外面站的久,身体难免不适,喝些热茶驱驱寒吧。”她开口淡淡道。
傅今明道了声谢,在拿起茶杯时,不经意看见了杯上的梅花。想到顾妤身上总是清淡的冷梅香气,心中顿了顿。
殿内安静,在阿细等人退出去后,他才慢慢开口:“太后似乎很喜欢梅花?”
他好像只是单纯疑问,顾妤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能点了点头。
傅今明淡淡道:“正巧今明那儿得来了几包西域的梅花香料,据说燃上时室内馥郁,极为怡人,太后若是喜欢,今明明日便叫人送过来。”
傅今明很会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在顾妤没有发觉间,她已经忘了刚才刁难傅今明时说的顾二小姐的事了。
顾妤自己没有发觉,系统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宿主幸好有个高岭之花的壳子,不然,早就被人吃的骨头也不剩了。
在听见皇帝的话后,顾妤看了他一眼,这时也没有拒绝,只是淡淡道:“陛下有心了。”
座旁青年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是今明应该做的。”
他顿了顿,在顾妤无话可说时又主动道:“顾二小姐失踪一夜,毕竟于名誉有碍,太后若是不嫌弃,朕倒是可以借此给二小姐指一门婚事。”傅今明说话时看向顾妤,话语周全,像是诚心来赔罪的。
顾妤指尖顿了顿,觉得男配今天实在很反常,心中想要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于是微微挑了挑眉问:“哦?陛下说的是哪家?”
顾二名誉受损,再加上之前傅今明立誓,想要嫁给他是不可能了,顾妤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
傅今明似乎早已料到顾妤的反应,放下杯子后微微笑了笑:“是漠北谢氏一族的谢成英,说起来也算是漠北王的侄子,与二小姐也是家世相当。”
即使顾妤不通朝堂的事,听见这句话也意识到不对。
傅今明竟然愿意让自己妹妹去和漠北世子联姻,这不是摆明了让掌管禁军的顾家和身为大晋最后一道防线的谢家合作吗?
即使现在漠北掌权者是谢枭,但他未娶妻生子,谢成英身为谢家最年轻的一代,以后有极大几率会继承漠北王的爵位。
傅今明这样做就等于将兵权全都交到别人手里,顾妤心头跳了跳,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
她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今天大闹朝堂,把男配搞疯了。
藏身于柱后的谢枭听见傅今明的话,也有些意料之外。
傅今明一直是聪明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知道这件事背后一定有蹊跷,于是只能耐下心来,等到出宫后再行打算。殿内静静地,他靠在柱子上,努力忽视腹中灼热,直到再也无法平复时,才握紧了手。
外面风雨吹斜屏风,隐约露出一角黑衫,谢枭眸光暗了暗,幸好架子上的白猫跳下来,才挡住了视线。
顾妤在听到傅今明的话后就沉默了下来。对于这个联姻她实在拿不准,于是只能垂眸淡淡道:“这件事还要看家妹自己的意思。”
“如若她愿意,本宫也没有意见。”
傅今明只当顾妤是想到了自己。她当初嫁给先皇,完全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因此便对自己买妹妹格外纵容些,那时.逼.着自己娶顾二,除了家族利益外,也未尝没有顾二自己的要求。
顾妤如今这样说,还是替她留了一丝退路。
顾妤不知道傅今明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恰好这时白猫走了过来,趴服伏在了顾妤膝上。
她心中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那只波斯,掩饰住了被男配不按常理出牌弄出的紧张。
乌发雪肤的美人在面对动物时动作柔和了下来,从傅今明的角度,能看见她眉头舒展了些。
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目光顿了顿。
顾妤毫无所觉,傅今明却收回目光来,眼底若有所思。
殿中寂静,他看向顾妤还散着的长发,忽然清声道:“太后发丝似乎还湿着,这样久未拭干,对病中之人不好。”
顾妤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起身拿起了长巾走了过来。
她抱着猫的手微微僵了僵,在微凉的手指隔着发巾穿过发丝时敛下了眉眼,这样的表情已经是她生气的征兆。
对于原主来说,傅今明这样擅自的动作已经是冒犯了。
傅今明却像是并不知道一般,俯身替顾妤擦拭着头发。
“陛下是一国之君,这样的事还是让别人来做。”她声音有些冷淡,按住了他的手。
这时外面闪电倏忽而过,白猫惊叫了声,一闪而逝的闪电照亮了昏暗的大殿,也映出了顾妤身后点点血迹。
——那是刚才在夺过匕.首时,划伤谢枭手掌留下的。
一滴一滴顺着帘帐蔓延而进,也露出了那抹黑色衣角。
第66章
顾妤没有发现身后的血迹, 在按住傅今明的手后, 便冷下了神情。昏暗天色下那一道闪电划过,映地顾妤眉眼清寒冷冽,不留丝毫情面。
傅今明指尖顿了顿, 看向她背后的血迹, 忽而开口:“太后可是受伤了?”
这句话叫殿内一静, 谢枭忍不住额头跳了跳, 他不知道刚才傅今明有没有看见自己, 这句话又或许只是一个试探。
面容俊美的男人仰头靠在柱子上, 微微放缓了呼吸,手却按在了腰间。
顾妤不知道他问这句话什么意思,在傅今明这样说之后微微抬起眸光, 淡淡道:“本宫并未受伤, 陛下何出此言?”
她静静地坐在寝殿内,素白的衣衫宛若微绽的芙蓉一样散在地上,在抬起头时,恍若叫这沉寂室内生了一道寒光。
傅今明敛下心思,即使心中疑惑,但这时却没有问出来,只是淡淡道:“那便是今明多虑了, 刚才好似闻到了股血腥味。”
那血迹就在身后,他看的分明,这时却只说是闻到了,眼底有些意味不明。
顾妤在听到血腥味时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好像无意中用匕首划破了谢枭手掌,刚才匆忙收拾,这一点却忘了掩饰,也不知道傅今明看见了没。
她心中这样想着,不免有些紧张,但在面上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语气平静:“许是阿细之前伺候时被簪子划伤了。”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她垂眸语气清冷:“陛下若是嗅到,便点燃香炉吧。”
顾妤起身准备避开傅今明的手,若无其事地想要将这件事揭过去,却被按住了双肩。身后青年气息沉沉,却清然道歉:“是今明多虑了。”
“今明也只是有些担心太后罢了。”
傅今明确实极会说话,要不是顾妤心虚,几句话说不定也被他安抚了下来。
但现在,那时的血迹不知道是滴在了哪儿,谢枭还在左侧的柱子后藏着,顾妤实在没办法放松下来。
可是,下一刻,那人就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恭敬温柔地替她擦拭头发。
微凉的手指在发间穿梭着,带着些寒意。
顾妤有些不自在,但这时开口又怕会暴露太多,于是只能沉默下来。不过镜中映出她清淡眉眼,到底是冷了些。
手中青丝宛若鸦羽一般柔顺,从傅今明苍劲指节间穿过,不知为何竟然多了些不知名的/欲/色。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微微俯身,看向镜中顾妤雪白的侧容,许久才笑了笑:“太后,已经好了。”
半湿的头发被擦干,傅今明的动作温柔不已,顾妤却觉得身上哪里有些不太对。直觉不能让他再靠近自己。
于是在傅今明替她将额角碎发别到耳后时,她冷声开口:“陛下当年也是替那位国公府的宁小姐这般梳妆吗?”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再开口时颇有些讽刺的意味:“倒也是情深义重。”
这句话叫傅今明手上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众所周知,当时宁馨因为他而死的事一直是扎在他心底的一根刺,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人敢提起,但却没想到会在这时,由顾妤说出来。
她冰冷面容看不出情绪,像是只是随口一说,傅今明心中慢慢生了股沉怨之气,就连眼底神色也暗了下来。
殿内静静地,幸好那些宫人们早已经出去,不然要是让她们看见陛下此时脸色,说不定会吓死。
外面寒风拍打着窗户,傅今明垂下眼,过了许久才道:“朕与宁小姐情同兄妹,自是不会做此事。”
提起宁馨,他心底当然是恨顾妤的。
他也恨当时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傅今明眼底微微泛了些红丝,可与之相对的又升起了另一种情绪。
在顾妤问出这句话后,他想将他眼底的神色给她看。
夹杂着/欲/望的愤恨,还有隐忍,一并都慢慢展露给她。他知道,她最厌恶的便是这些,可越是如此,傅今明就越想告诉她。
姑且算是做报复。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需要再等等,等到自己的势力再站的稳一些。
顾妤不知道的是,他刚才提起的谢成英早已经是他的人了,在谢枭入京之后,他就已经开始计划了。
他指尖顿了顿,再抬眼时已经敛下了神色。傅今明看着顾妤/精/致的面容,平静伸手拂去她额角碎发,这才缓缓收手。
镜子里映出了他的动作,也叫藏于柱后的谢枭看的分明。
这样的动作实在太亲密了些。
他俯身时看着顾妤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仇人。却更像是在看,谢枭眼神顿了顿,心底莫名浮现出了心爱之人这个荒谬的想法。
他随即想要否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