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盈香 第55章

作者:茴音 标签: 穿越重生

  韩王和太子相继离世后,赵王李珣便成了年纪最长的帝子。

  即便不少朝廷重臣、勋贵正在行宫伴驾,但来赵王府赴宴的人仍旧是络绎不绝。

  赵王声势可见一斑。

  沈秋檀在家中吃的饱,身后的红豆身上还带着饴糖、花椒,所谓身上有粮心里不慌,她一路携了沈秋桐的手、谨小慎微,心里只盼着早些混到散场。

  那间茶肆第二天就关张了,其中雅间里躺着的五具尸体,自己当时没顾上处理,但后面也悄无声息、没点儿声响传出来。

  没惊动官府,那茶肆换了新的东家,血迹消失不见,好似那场逼问与战斗,不过是沈秋檀的梦境。

  得知那物是玉玺,沈秋檀一方面感觉似有大石压胸,闷闷的喘不过气,前路一片迷茫;但同时也觉得松一口气,终于知道了是什么,不是么?

  杀了五个黑衣人,她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干脆利落,也不知道会不会暴露了自己,或许那伙人会以为有人出手救了自己?

  沈秋檀眼珠一转,萧旸远在济北,若是再遇到同类事件,不如继续用他来顶着好了。

  王氏带着几个女孩随着女眷的大流拜见了赵王妃卢氏。

  赵王妃穿着深紫色凤鸟纹洒金衫裙,高髻红唇,瞧着看那口脂的光泽应该就是陈韵堂的,听闻台下有沈家女眷,她轻声叫起,还额外的看了看沈秋桐:“这丫头长得倒是个齐整的。”

  昨夜里,王爷随口提了一句沈家女眷,搅得她一夜没睡安稳。

  沈家无权无势,名声不佳,拉拢倒是好拉拢,可这家的女儿最多也只能给齐王、鲁王做个侧妃,比起正妃而言,终究差了些,她看着鼾声如雷的丈夫,莫非是沈家女眷有貌美者,得了王爷的青眼,他是叫自己给他看?

  这样想着,卢氏愈发睡不着了,想着今日要好好瞧瞧沈家姑娘,结果一个太小,一个太小家子气,只剩一个端庄大方又是嫡女,长相却也泯于中流。

  这样的容貌,就算暂时入了王爷的眼,也不会长久。

  卢氏放下心来。

  沈秋桐脸色一红,心中十分激动,王氏忙笑道:“王妃娘娘谬赞了。”

  卢氏点点头,后头还有等着见礼的女眷,王氏带着几个女孩子退至一侧,进而在园中赏起了花木。

  盛夏的园子里,时花如锦,紫微、石榴、蔷薇、棣棠娇艳夺目,一汪湖水中,荷花盛开,亭中又摆了冰盆,恰有风袭来,当真是凉意阵阵,花香扑鼻。

  沈秋檀暗赞一声赵王妃好巧的心思,沈秋桐却因着赵王妃的一句夸奖,到现在心跳还没有平稳下来。

  赵王妃都夸自己了,所以自己确实是优秀的吧?

  几个女眷上来攀谈,她便松了沈秋檀的手,激动欣喜又带着些紧张的周旋在几个同龄的女孩子中间。

  沈秋梅片刻不敢离开王氏的左右,倒是谢家姐妹比她还放得开。

  “高家二姑娘来了!”

  “那病秧子好了?”

  “嘘……”

  沈秋檀耳聪目明,听着几个姑娘互相咬着耳朵,不多时,便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浅杏色的衫子,分花拂柳的走了进来。

  一众女孩与之见礼,口称:“高二姑娘。”

  沈秋檀也随着众人见礼,总归礼多人不怪,原来这位便是高家二姑娘,萧旸的第三任未婚妻。

  她眉眼间与高姀有些像,但一看便知是两个人。

  宽大的礼服之下骨弱身薄,很是消瘦,面上点了胭脂,颧骨看着就有些突出,明明是弱不胜衣的堪怜之态,倒显得有些刻薄寡福的样子。偏偏她还板着脸,没甚表情,看着就不好亲近。

  两个婆子抱了虎头虎脑的赵王世子进来,众人的关注点又被转移。

  赵王世子李羿穿着大红秀团龙的上衫下袍,虎头虎脑很是可爱,女眷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吉祥话,李羿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刚进来的一个小童道:“母妃,我要堂兄!”

  众人随着他的手一看,便见一宫装丽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走了进来。

  赵王妃连忙行礼,众人也跟着行礼。

  “二皇嫂,你可来了!”卢氏携了来人的手,李羿抱住了小童的腿。

  原来这位便是已故太子李珒的遗孀,太子妃高妧,乃是高家二姑娘高婍、三姑娘高姀的亲姐。

  当年高妧雀屏中选成为太子妃,又生下太子嫡长子,不知羡煞多少人,可后来韩王谋逆,太子李珒薨逝,高妧一下子从人生赢家成了皇家寡妇,又令多少人唏嘘。

  高妧随着卢氏的手坐了主位,又招手叫高婍过来:“身子可是大好了?怎么没和三妹同去?”

  她口中的同去,指的是同高姀一起去行宫避暑,高婍终于露了笑容:“不是有句话叫做‘心静自然凉’,我身子还未好全,娘担心我再着了山间的凉风,便不许我一起。”

  高妧露了笑颜,对卢氏道:“我有阿婍陪着便是,弟妹且自去忙。”

  卢氏身为主家主母,确实有许多人等着她料理,闻言也不客气:“如此,二皇嫂且先在此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母妃,我想找六皇叔玩!”六岁的李翀穿着黑色绣了云纹的小圆领袍,腮帮子鼓鼓,有些倔强的看着高妧。

  “母妃,我也要六皇叔!”三岁的李羿有样学样,六皇叔会做小木马。

  卢氏无奈,与高妧道:“六弟与王爷在前院呢,二嫂若是放心,我便叫人送他们去前院找六弟。”

  “三弟妹行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苦了六弟了。”

  两位尊贵的皇孙离了女眷,女眷们更加放得开了。

  沈秋檀一直跟着沈秋桐亦步亦趋,鼻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香味。

  “刘家姐姐,你身上这熏的是什么香?我倒是从未闻到过,里面似有栀子,但又不全是……”

  刘泠玉被陆家的庶女扯了袖子,心里其实不很高兴,可这是她第一次出门赴宴,第一次以刘泠玉的身份露于人前,自然不愿意轻易发作别人,免得落下了跋扈名声。

  她闻言软语,好比阳春三月的和风,柔柔道:“妹妹说的不错,里面确实有栀子,但却不全是栀子。”

  “那这是什么香?姐姐可愿意告知?”

  刘泠玉便笑道:“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不过是闲来无事,自己调弄着顽的。”

第九十六章 成灰也认得

  两个少女轻声细语的说着话,沈秋檀面无表情的看着刘泠玉,一时间五内俱震。

  前些日子,她在东市曾经闻到过这熟悉的香味,便遣了木香一路跟着,木香回来说那是刘家的夫人与姑娘,并没有什么异常,沈秋檀这才放下心来,以为不过是刘家姑娘与袁楹心用了同样的香料、香膏。

  但今日再见,她看到的是那张化成灰都认得的脸。

  记忆中阴沉狠辣的袁大姑娘与眼前这温言软语的少女,渐渐重合。

  袁楹心一个反贼之女,如何摇身一变成了刘家闺秀?

  若是她身上换了香气或许还有“人有相似”之说,可她身上的味道还有说话的语气、音调,乃至声音,与那个袁楹心在人前的样子可是毫无二致。

  一股夹杂着恨意的惊骇让沈秋檀浑身发颤,她沈秋檀手上是沾了人命,可这个袁楹心沾得也不少,袁楹心掌掴紫苏的狠厉在沈秋檀脑海再度浮现,沈秋檀咬着唇,费尽了力气,才让自己不发作出来。

  “九妹妹,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沈秋桐眉头一皱,九妹妹这是怎么了,这天气虽热可四处都是冰盆,并不见得多热,她怎么手心里都是汗。

  红豆小心的问:“姑娘可是饿了?要不要找个僻静地方吃块点心?”

  别人不知,她却知自己姑娘最是饿不得的。

  沈秋檀余光一直锁定了袁楹心的方向,见袁楹心不知何故甩了一众女眷,只带着贴上丫鬟向着湖边走去,悄声对红豆点点头:“湖边人少,我们去那里。”

  沈秋桐见堂妹如此,眉头皱得愈发紧了,正想陪着,却有两位姑娘上前与她攀谈,她自来以为出门在外交际第一,便也抛开了不去管沈秋檀,只专心与那两位姑娘结交起来。

  湖边植了垂柳,垂柳后还有足足一人多高的海桐,风吹过湖面带起涟漪如鳞,送来荷香阵阵。

  除了偶有几个王府女婢穿行于湖边,倒确实是个安静的地方。

  红豆左顾右盼,指了几丛海桐,以眼神示意沈秋檀要不要去那里,沈秋檀却看着前面的那两片衣角,之间她们匆匆拐进了海桐树丛之中。

  她一把拉住红豆,示意她禁声,而后也跟着拐进了海桐之中。

  红豆原以为自家姑娘是饿坏了,但见沈秋檀紧盯着前面的一对主仆便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她最是机灵不过,更兼眼明脚快,走着走着竟与沈秋檀掉了个儿,变成了她在前面拉着沈秋檀去追那刘家主仆。

  好歹她比沈秋檀大上两岁,就是腿也长了一截儿。

  走着走着,忽见那对主仆停了下来,那丫鬟守在一从海桐前面像是把风,等刘泠玉再出来,头上的贵重钗环连同手上的镯子却已经卸了去。

  沈秋檀两个也忙收住手脚,见那丫鬟将刘泠玉的钗环迅速的揣进怀里,愈发搞不懂这一对主仆要做什么了。

  红豆眼珠扫视着四周,那丫鬟给刘泠玉把风,她可不也得给沈秋檀把风。

  只是那刘家主仆也不知究竟要做什么,除了盯着荷香阵阵的湖水瞧着,竟再没有旁的动作,莫非是在等什么人?还是要卸了钗环才能见的人?

  不会是要会情郎,再趁机……成事吧?

  红豆被自己想到的场景羞得面红耳赤,沈秋檀却只袁楹心行事不会那么简单。

  不一会儿,湖面传来哗啦流水声,间或还有几声孩童嬉闹的声音。

  沈秋檀循着袁楹心的目光,便见一艘小舟盯着烈日缓缓驶入湖心。

  “六皇叔!来追我们呀!”

  “哈哈哈!原来六皇叔怕水!羞羞羞!”

  沈秋檀心中一惊,那船上两个小童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见过一面的两位皇孙,六岁的李翀并三岁的李羿,也不知这两个小儿是如何摸到船上的,身边竟连个太监小厮也不见。

  他们脸上全是得意,就见后面又有一艘船驶了过来,一个面色白净的少年捂着眼睛大喊道:“翀儿、羿儿,莫要闹了!湖中危险!”

  只是他距离湖心还有些远,便是这声音也是影影绰绰,叫人听得不甚清楚。

  “哈哈哈!六皇叔羞羞羞,竟然真的怕水,连看都不敢看!”

  三岁的李羿笑声越来越大,终于引得岸边几个婢女的注意;婢女们还来不及惊呼,便见两位皇孙坐的小船一阵摇晃,她们吓得尖叫,留两个等在这里,又两个已经去叫人了。

  原本稳稳当当的船不知为何竟摇摆了起来,还越来越凶,本来笑的最欢的李羿吓得哭了出来,便是已经六岁的李翀脸也跟着白了。

  那船本就不大,寻常只是靠在岸边供女眷们采莲游湖用的,最多也只能乘两人,听闻前头传来哭声,后一艘小舟上的少年白着脸对身侧的护卫道:“可会凫水?快去救人!”

  那护卫生得高大,面庞黝黑,接了命令却支支吾吾:“属下会杀人,却不会凫水……”

  那少年脸上用黑巾蒙了双眼,他有恐水之症,此刻闻言只冷硬道:“那便划快些!快!”

  此时,那船已经有一半没入了水中,竟是一艘露船,之前两位皇孙贪玩,硬是拼着一股子力气划到湖心,露船原先破了一个小孔不打紧,这会儿时间久了,自然有水孟进来,船可不就越陷越深。

  “翀儿,我的翀儿!”高妧死了丈夫,现在儿子便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她身边带的婢女婆子成群,偏偏会凫水的没有一个:“人呢!你们赵王府就没有会凫水的婆子么?船,快给我船!”

  不多时赵王妃卢氏也匆匆赶来,她半路听说李翀落了湖,一颗心已经碎了一半,倒不是心疼,而是这宴席摆在赵王府,太子都死了,自己丈夫论嫡论贤都是大宝的不二人选,可若是先太子之子,死在赵王府,可就有口说不清了。

  一个容不下兄长遗孤,毫无血脉亲情的赵王,如何能立足于世,号令朝臣百官,别说是妄图登位了,怕是连个闲散王爷都当不成了。

  在皇家,失德失职,从来不只是简单的失德失职。

  “娘娘,您快去看看!佳儿小公子也在船上!”

  佳儿也在穿上!卢氏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震,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怎么也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