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盈香 第72章

作者:茴音 标签: 穿越重生

  秋风习习还带着夏日的燥热,街上行人不多,日光穿过老槐树零星的几片黄叶,好似整个树冠上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槐树下的少年依旧是一身黑色的锦缎长袍,腰间也依旧挂着黄玉小猫的配饰,只是小猫的旁边多了一只通体红润的胖松鼠。

  小红一见李琋,“吱吱”两声便跳到了李琋肩上,而李琋看着眼中闪过惊惧的沈秋檀,嘴角微微一勾,很快又恢复了漠然。

  糟了!他是不是认出自己了!

  愁云将沈秋檀笼罩,她瞪大眼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小哥哥变成了复杂的皇子,还见过自己变猫的过程……如今又通过小红找到了自己……

  他不会要捉妖吧?

  怎么办,怎么办啊!沈秋檀束手无策起来。

  结果李琋只是站在那里,然后对沈秋檀拱了拱手,郑重道:“多谢。”

  他的声音很轻,沈秋檀眨眨眼睛以为是刮错了风,李琋不禁莞尔:“保重。”

  说完转身离去。

  我自己的前世今生都说不清楚,就算你是妖,也是救过我的妖,我怎么会恩将仇报?

  黑脸护卫秦风跟了上去:“殿下,小红这回失手了,小胖还是没找到。”

  李琋没有说话,秦风又道:“方才车里的便是沈家九姑娘了,上回湖中救人的那个也是她。”

  “嗯。”李琋喉咙里应了一声:“以后不用跟着她了。”

  “为何?”秦风不解:“可是赵王还有裘太监不会无缘无故的跟着她,我们跟着她总能摸清楚赵王想做什么。”

  李琋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秦风:“所以,改跟踪为保护。”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是亲人终得团圆

  沈秋檀缓缓放下车帘。

  似乎有什么东西结束了,又有什么东西开始了。

  她抓不住,她甚至说不清楚。

  他说“多谢”,是谢当年在晓月湖救了他,还是在赵王府救了他的两个侄儿,前者算是救命之恩,后者,他当初身为照看两位皇孙的人,若是两位皇孙出了事,他也拖不了干系。

  所以,他应该是谢后者吧?

  沈秋檀心里想着,毕竟自己回到京城以来变化颇大,尤其是吃了五色椒之后,和当初济北州的模样不说脱胎换骨却也翻天覆地,如此,自己根本没必要害怕他,自己都差点没认出他来,他能认出当年的自己才怪!

  陈延英靠在车壁上,见沈秋檀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害怕,一会儿又是叹气,最后干脆闭上眼,任凭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彻底掩藏心底情绪,便也跟着闭眼假寐。

  马车晃晃悠悠直接出了城,沈秋檀恍惚了半日,待马车停下才发现已经出了城。

  “莫非今日就要给我娘点长明灯?”沈秋檀暗怪自己被齐王吓破了胆儿,竟然这般疏忽大意,若非是陈延英带着,她都以为遇到了人贩子。

  陈延英见她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全是警惕,再联想壮儿的话,这位小表妹以十岁稚龄照顾小表弟至今,侯府上下又是那般形容,委实不易。

  难怪会处处警惕了。

  “棽棽勿慌,且随我来。”陈延英软和了语气。

  木香警惕的跟着沈秋檀,只见马车停靠之处不是寺庙也非道观,反而像是一处农庄。

  田中稻米叶舌披针、稻穗紧实,将稻杆压得微微弯曲,田边树木葱茏,一棵粗壮的银杏树扇叶细密,恰有清风吹来,金色的小扇随风坠地,颇有几分摇曳之态。

  沈秋檀歪着脑袋躲着怀里弟弟的小胖手,心里却还是摸不透陈延英的意思,他把自己带到这里来,舅舅是知情的吧?

  这……是哪里?

  就在她紧绷着身体,陈延英摇头失笑中,前面半旧不新的大门,开了。

  “我的棽棽……”一群婆子丫鬟簇拥着一个五六十许的老妇人立在门口,老妇人眼中盛满了期许,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沈秋檀动也不动,鼻尖一酸,泪水便滚落下来:“您……是外祖母?”

  老妇人梳着利落的圆髻,发间只插了一支鸿雁纹白玉梳,身上是素白的暗纹团花褙子,衬得她高挑利落。

  沈秋檀没有见过外祖母,却能一眼认出,因为外祖母和娘长得太像了,不过娘亲温柔,外祖母看着利落些。

  外祖母竟也来京城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舅舅如此焦急的就将自己接了出来,还要带上懋懋。

  陈家老夫人姜氏点点头。

  抱着弟弟预备下跪的沈秋檀被一把扶住,姜氏上前两步,一把将姐弟两个搂进怀里:“我的儿啊!我的儿!”

  “祖母,见到表弟表妹合该高兴才是,我们先进去说。”陈延英劝着,陈延芳也从旁附和,一家子这才进了院子。

  ……

  靖平侯府,延年院。

  对于陈德润的到访,老侯爷沈弘很是意外,这不是昨日里刚见过,今日怎么又来了?

  他客气道:“亲家贤侄快坐。”

  同时心里也有些暗喜,莫非昨日里当着孙子孙女的面不好意思开口求自己,所以才选了这个时候?

  “不瞒侯爷,我预备在京中长住,所以也想接棽棽和懋懋过去小住一段时日。”陈德润习惯开门见山。

  竟不是为了他那两个儿子的事?可小住小住,三五日也是小住,三五个月也是小住。沈弘沉吟不语,陈德润什么意思,前脚刚把人接走立即送回来,后脚就说要长住。

  “陈某只有这一个姐姐,姐姐又只余下这一对儿女,侯爷是他们的祖母,在下也是他们的亲舅舅,还请侯爷行个方便。”

  老侯爷仍旧沉吟不语,懋懋倒是还小,但棽棽过不了几年就要议亲了,老婆子愚蠢,以至于道现在棽棽和家里还不亲近,若是再不趁机培养感情,将来等棽棽嫁了,怕是也不会向着娘家。

  所以,他也直接道:“这恐怕不妥。”

  “呵,听说前些日子府上遭了贼,连贵府老夫人的嫁妆都被贼人摸了去。”陈德润抿了一口茶,四方脸上仍旧是一脸憨厚:“不知我姐姐的那些嫁妆可还安好?”

  老侯爷面露不快:“你这是何意?你陈家既然同意嫁妇,又陪送嫁妆,如今两个孩子还活着,断没有娘家过问出嫁妇嫁妆的!”

  三媳妇的嫁妆连同铺子早都十不存一了,安能由着这厮过问?不过,这陈家一介小小商贾,竟然与侯府叫板不成?

  “侯爷说的是。”陈德润拱拱手,十分赞同的道:“不过棽棽眼看也大了,这管家事宜也该学起来了,晚辈本无别的意图,不过想着选几家铺子叫棽棽接过去练练手,但若是侯爷或者老夫人已经有此安排,那边算晚辈多嘴了。”

  他的自称变了又变,老侯爷却浑然未决。

  陈家的铺子?老侯爷看着面色如常,心里却早早盘算开了,广陵陈氏的生意果然早早的做到京城来了,可恨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若是棽棽去管陈家的铺子,自己倒是可以借着关心孙女,从而……

  主要是瞧着陈德润的架势,人已经被他们接走了,想必不会再送回来。

  更重要的是,现在家里正缺钱呀!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将家里的钱财掏的没剩多少,偏偏那些钱来路不明,自己也不好去抱关。

  陈德润心中冷哼,脸上却愈发的坦诚:“侯爷也不比太在意,孩子还小,这偌大的侯府也不适合叫一垂髻小儿插手,侯爷只管将她娘留下来的庄子铺子交给她,试着打理便是。”

  老侯爷终于变了脸色,欲言又止。三儿媳妇的陪嫁铺子,早都……

  “既如此,我明日便将棽棽姐弟送回来便是。”陈德润再接再厉,作出告辞状。

  “哎,贤侄且慢!”老侯爷留客,陈德润坐了回去。

  只见老侯爷轻拈胡须,一脸犹豫之色,等时间差不多了,才道:“贤侄与懋懋姐弟多年未见,确实该好好叙叙天伦,沈某也舍不得孩子,但却不想让亲家饱尝此等痛苦……”

  “唉,罢了,那就先让他们姐弟跟着贤侄小住一段时间吧,不过逢年过节还是要回侯府的。”

  “多谢侯爷。”

  陈德润起身道谢,老侯爷面露不舍,真真的一个两厢完满。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数九寒天无雨雪

  永昌十四年,腊月十九。

  正是数九寒天时候,京畿之地却无半点雨雪。

  散朝之后,公卿百官陆陆续续的出了太极殿,高赟的脚落在最后一阶汉白玉石阶上,忽而被人叫住了。

  “高大人留步。”

  高赟驻足回眸:“梁大人有何赐教?”

  “借一步说话。”梁衡骏拉着高赟刚走没几步,后面又忽然冒出个裴靖越:“两位大人这是去哪儿?”

  梁衡骏回头,鼻孔冷哼一声,吹得花白胡子一阵乱颤,拉着高赟走得更快了。

  只是他已经六十多岁的年纪,自是比不上不到五十岁的裴靖越。

  “梁大人何必如此着急?”裴靖越阻住高、梁二人去路:“两位大人可是为这连年的天灾忧心?”

  “哼!老朽比不得裴大人管天管地,还有高枝儿可攀。”梁衡骏本为太子少傅,太子还在的时候自然是四平八稳,但如今太子薨逝,梁府早已门可罗雀,这梁衡骏的脾气向来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他最看不上墙头草裴靖越。

  裴靖越脸上讪讪,因为玉芙的丑事爆出,也渐渐暴露了裴家与赵王的关系。有所得必有所失,原先的清流无势,如今投靠了赵王,腰杆子又不直。

  此刻多数官员已经离去,只剩余少许当值的太监和巡逻的戍卫,裴靖越压低声音:“裴某只是想提醒两位一句,若是两位想要彻查那物的下落和淮南道的贪污案,切忌轻拿轻放。”

  说完不再理会高、梁二人,扬袍而去。

  拔出萝卜带出泥,满朝勋贵、地方豪强,一环扣着一环,这件事牵扯实在太广,所以就算是赵王不知会,他也要找高赟说道一二。

  “哼!谁要你假好心!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在他看来,赵王再如何的众望所归,但只要一日不是太子,裴家的立身就一日不正。

  “唉,梁大人何必与他置气。”高赟劝道。

  梁衡骏跟着叹一口气:“自三年前济北、济中大旱,到如今旱灾已经横扫我大宁全境,天灾跟着人祸,若你我再不为,我大宁江山危矣。”

  “照我说,那淮南道的贪污案就应该彻查!还有当年往济北济中运粮的纵火案也该一并查清才是!”

  梁衡骏义愤满怀,一直说的不停:“更有那个阻塞圣听的阉宦!”

  高赟笑眯眯的没有接话,自己是先太子岳父,却不想再将己身献于储君争夺的漩涡中。梁大人是东宫属官,自己却是中书令,他拉着自己高喊要为国为民去尽忠,但实际上如今能行事的只有自己。

  可自己凭什么当这个出头鸟?

  “唉,太子殿下怎么就去了啊!”梁衡骏捶胸顿足。

  高赟变了脸色,太子李珒的薨逝让时局更加动荡,也让高家盛极而衰。

  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人家,多半难以善终,高家能借此机会蛰伏起来,未尝不是好事,只是苦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高大人!老朽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是作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