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火
徐潜捏紧拳头,再次抬眼,双眸被壮志填满。
池瑾微微仰头,肯定又崇拜地颔首:“嗯,我相信你潜哥哥。”
徐潜咧开嘴,被太阳晒成蜡色的脸上露出飘飘然的笑容,他仿佛能想见,自己在阿月姑娘脑海中的形象,一定是个万事皆可为的大英雄!
而此刻池瑾的脑海中,正被哈哈嘿嘿呼呼狂笑的字幕填满。
池瑾:“目标人物好傻,好白,哈哈哈,我快要笑死了!”
***
吃完晚饭,一段时间的自由活动过后,曹明例常地把众人聚集起来。
曹明大哥大地拍拍桌子:“行了,到交银子的时间,交完银子一个个就可以洗洗睡了。”
曹明架势一起,池瑾已经小跑回自己的屋子,拿了个小布兜出来,专门装银子。
乞丐帮每日讨到的银子无论多少,全要“交公”,曹明负责收,妹妹曹月负责管理。院里的开支计划由长辈李姨列,采购是曹月和李姨一同办理。
如若有人哪天不想当乞丐要离开,或是想改行,曹明会给他们机会,根据他们个人的付出,划拨一些银子允其离开。
一院子人朝夕相处时间长,曹明虽看上去像莽汉,却极重兄弟情,散伙费给的不少,倒是没出什么纠葛。
每日交钱不是一天两天,众人早养成习惯,掏干净衣兜,把银子交给池瑾,接着散场滚去洗漱睡觉。
轮到最后的徐潜时,曹明瞟见眼他手上铜钱加碎银足有三四两,在所有人里算多的,他的眼神在徐潜发紧的脸上扫了一下,道:“小子,哥先给你讲好了,如果私藏银子被发现,可是要吃拳头的。”
曹明说这话时,似笑非笑。
徐潜捧钱的手一紧,这回却是气势颇足地把下巴扬起:“我又没藏银子,你若是不信,搜便是了!”
徐潜对辛苦晒一天银子全交的规则当然不满,也曾生出偷点碎银子私藏的小心思,可徐少爷哪做过私自偷藏的事,再加上自己初来乍到,便想着这种事暂且搁置。
却不料,曹明这还真有陷阱等着他呢!
“没藏便好,我看你小子这胆量也不敢藏。”曹明轻嗤一声,大手抓过徐潜一天的劳动成果,尽数塞到池瑾的布兜,让人把徐潜架回去。
徐潜脸都要气绿了。
可他和池瑾飘过来愧疚又柔弱的目光一对视,怒火刹那间化作烟尘。
算了,他就当大人不记小人过好了,徐潜想着。
徐潜在乞丐帮的日子就这么陆续过了下去,虽说每日在曹明处吃瘪次数不少,但他也逐渐适应。
徐潜脸上身上的伤势慢慢好转,可由于腿上的夹板半年后才能拆除,为了方便行走,他特地让同屋的一个憨厚少年帮他做了拐杖——实则就是个被削光滑顺的手粗木棍,底端方便支撑,上端方便使力。
拐杖好不好看徐潜已经不奢求,能用就行,反正他白日满脸乌黑,一身破布衫,早没形象,多个丑陋的拐杖没什么不能接受。
徐潜在自己都不曾察觉中,已经将自己和乞丐帮靠拢。
他表现出来的状态是在努力适应如今的生活,也是由此,一贯看不上他的曹明都慢慢改变态度,逐渐将他当划为自己人。
可池瑾知道,徐潜根本没放弃离开的念头。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徐潜,在希望没有破灭之前,怎么可能放弃从前优渥的生活。
池瑾在等,等傻白的徐潜来找她!
整个乞丐帮,徐潜即使在和周围人交好,他最富有好感的人,应该还是她池瑾。
池瑾对自己这段时间的演技,极为自信。
果不其然,在徐潜到来的近一月的某天晚上,徐潜悄悄地前来找她。
彼时池瑾正躺在床上,毫无形象地翘着腿,霸占着大通铺和脑中的系统聊天,门突然被小声敲响。听到系统说是目标人物,池瑾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
总算来了!
“阿月,是我,徐潜,能让我进去吗?”徐潜在门口东张西望,做贼心虚地把声音压得极低。
池瑾套上外衫给他打开门,拄着拐杖的徐潜立马趔趄着进来,张口就说出缘由:“阿月,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池瑾看着徐潜从袖口中掏出来的一叠纸,假装迷茫地眨眨眼。
徐潜在她无辜的眼神下,生出点点心虚,可回家的念头还是压下了这份心虚,他突然拉起池瑾的手,将偷偷写好的信塞在她的手里,道:“阿月,你帮我去驿站将这封信送出去如何?具体的位置我在信纸上已经写好了,你看,就在这里——”
徐潜凝神注意到周围没有动静,快速拉起池瑾的手把位置指给她看,又念了一遍。
“可是,”池瑾犹豫,白皙的牙齿轻咬着下唇仰头去看他,“潜哥哥,你不是要和我们在一起的吗?如果我帮你送了信,你是不是就会离开?”
徐潜被她问得喉头一窒。
他讪笑了下,动了动唇说:“我就算回家,也不是意味我们就分开了,如果阿月喜欢,可以和我一道前往京都,便是曹哥阿山李姨等人,我们也能一起回去。”
徐家根基深厚,再过两月等他十六岁了还会继承爵位,徐潜觉得多养几十个闲人,根本不在话下。
池瑾本来就是象征性地发问,敷衍两句,随即话音一转,犹豫着问到重点:“可是,潜哥哥,我手头没钱。”
池瑾垂下头,语气低落:“每日收来的银子都要入账,哥哥偶尔还会翻看账本,那些银子我根本没法挪用。”
池瑾收来的银子确实会入账,可曹明会看吗?
会看个鬼!
曹月写字算数还是曹父在时跟着曹父学的,至于曹明,他从曹父除了学会揍人,还是学会揍人,数字一二三四五他认识,其他的,根本是文盲。
然而不知内情的徐潜不疑有他,他似也被这个问题缠住,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从衣服不知那个内兜里摸出一锭银子,足足有五两。
“潜哥哥,你?”池瑾瞪大眼,满眼不可置信。
徐潜咽了口唾沫,以为会遭到池瑾的谴责,不料对方居然还在柔柔弱弱地为他担忧:“潜哥哥,你怎么藏了银子,要是被我哥哥知道,他可是真的会打人的?”
徐潜暗松了口气,突然有点膨胀:“阿月你别担心,我把银子藏在床底,很隐蔽,不会有人发现的。”他悄声说着,把那五两银子塞给池瑾,“这五两银子足够送一封信的了,阿月你到时小心些,不要让曹哥发现了,否则我担心他会反对。”
池瑾一脸真诚地点点头,捏紧掌心的银子。
徐潜见她乖巧,忍不住在她头顶摸了下:“那我先回去,阿月你早点休息。”
池瑾这时才似乎想起什么,有些焦急地道:“潜哥哥你快回去吧,我忽然想起来我哥之前说要过来和我商量点事,你趁着他没来先走,等信送出去了我再通知你。”
徐潜一听曹老大等会要来,吓到灵魂快要飞起,他又嘱托了池瑾一声,忙不迭地走了。
池瑾听着徐潜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远去,她一手托着银子,一手托着信封,露出一个张狂的笑。
物证在手,徐潜想逃也跳不掉了。
第25章 断腿小乞丐(五)
徐潜被打了,并且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曹老大一拳接着一拳,像锤沙包一般接二连三落到徐潜身上。
“曹、曹哥,您这够了吧,闹出人命来阿月妹妹可是会哭的。”李山只见曹明又一重拳砸在徐潜脸上,瑟缩了下,忍不住劝道。
曹明拧着徐潜衣领的手用力,扔掉线风筝样把徐潜扔到床内侧,动了动脖子,凶狠状:“放心,我手头有数,不过是皮外伤,死不了。”
他说完,也不管脸肿成猪头的徐潜还躺在床上,伸手一把将被褥掀开。他俯身在靠墙的床边摸索了会儿,在徐潜惊惧又愤恨的眼神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小钱袋。
这下原本还偏向徐潜的众人,风向标瞬间变了。
“你小子以后再敢藏钱,可不就是拳头伺候这么简单了。”曹明捏紧手中的钱袋,穷凶恶极地道,“还有阿月那里,以后让我发现你私下让阿月帮你送信,我见一次打一次!”
曹明说完,又恶狠狠地扫了遍房间看戏的众人:“没事干不知道睡觉,怎么,还有人想和这小子‘有福同享’?”
空气一冷,在场众人齐齐摇头。
他们快速熄灯,各找各窝缩回去,等曹明走了,才敢松下一口气。
“兄弟,吃一堑长一智。”睡在徐潜身边的李山见角落的虚影一直没动,飙了句带文采的感言。其他兄弟听李山说话,一个个纷纷附和,谴责徐潜藏钱的做法不道义,可他们又怕曹明一个不爽杀个回马枪,连谴责的音量都一压再压。
徐潜在众人的声量里回过神,没工夫把被褥铺平,忍着浑身的酸痛缩成一团,挤在被子里,默不作声。
徐潜觉得自己做错了吗?当然不!
这里有曹明的规矩,可他为什么非要就要遵守,乞讨的钱可是他风里雨里挣来的,他已经交了大头,存一些私货不足为过吧?
至于让池瑾帮他送信一事,他没让池瑾去偷去抢,只是送一封信,他还给了路费,池瑾答应他可是自我意愿,曹明有什么权利干涉?
一时间,徐潜满脑子里都是怨愤。
他恨曹明凶狠没有人性,也恨周围乞丐被曹明的专.制独.裁统治迷了心,连基本的是非判断都被颠覆……甚至,连池瑾,她怎么能不把他和她之间的秘密藏好,就被曹明这个恶棍知道了呢?
徐潜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之前的一个月他尽量收敛脾气,忍气吞声,很大原因还是抱着对曹明等人救他的感激。
可现在呢,那份感激之情被磨灭干净,只剩下对周围所有人的憎恨。
徐潜根本没回李山等人的话,偏过身子在心中和其他人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可李山一行人对他的情绪迟钝地丝毫没有感知到。
李山还以为他是被打懵了,又劝说道:“兄弟,你别把这事太放在心上,不就是被曹哥打一回,我们这的兄弟有几个没被打过,藏银子这事说大也不大,你以后不要犯就是了。”
徐潜闻言轻哼一声,已经把李山划成和曹明一等人,当然没什么好说的。
在他看来,整个院子也就剩下池瑾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可惜,李山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开始怀疑人生。
“阿月妹妹也就是逗逗你,这回你被打得这么惨,她应该不会再刻意针对你了。”李山语重心长。
徐潜愣住:“你什么意思?”
李山对他声音里的疑惑丝毫不怀疑,拿捏了下语气,说:“阿月的性子,嗯,有点小孩子气,她遇到比较喜欢的人,总会忍不住逗着玩,她似乎蛮喜欢你的,今天的事你也不要怪她。”
徐潜的三观有点崩,他却还是绷住了,继续问:“你什么意思,阿月她……难道今晚的事是她特意告诉曹哥的?”
徐潜简直不敢说出这种猜测。
他认识的阿月,可是柔弱单纯无辜的好女孩,怎么可能玩弄戏耍他,还使计让曹明来揍他?
“应该是吧。”徐潜在李山的回答中,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李山继续说:“从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毕竟我们藏银子的事本身就不对,阿月告诉曹哥也情有可原,再加上曹哥又护着阿月,他动手打你的事你也别放心上。”李山听徐潜那边呼吸声都轻了,忍不住给池瑾说几句好话,“阿月的性子不错,你多相处久一段时间就会清楚,她就是有点贪玩,不会做大错事。”
李山才八岁就和李姨来到这里,和曹明曹月兄妹俩相处地久,早看清楚情况。
几乎刚来的小年轻都会被阿月的外表蛊惑一阵,被戳到痛脚了才会认清现实。
若说徐潜和所有小年轻不同之处,不过是他的“一阵”更长一些罢了。
徐潜没再说话,李山以为小可怜已经认清了现实,他满意地翻过身,和着周围的呼噜声开启夜的奏章。
而徐潜,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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