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朱砂痣 第9章

作者:叶火 标签: 穿越重生

  他没法反驳池瑾的话,可相应地,他也没法认同。

  有的时候,不是意志足够坚定就能成事。人心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而情之一字,更无法轻易控制。

  程凭望着池瑾在昏沉的日光下略微朦胧的容颜,心口像是压了块巨石一般沉重。

  这半年的时间,命运也给过他希望,让他以为自己能够好转,能够一直陪着她,和她在一起。但今日,却是当头棒喝。

  肺腑的残破将他燃起的希望一把浇灭,就连最后的火星都不留。

  “阿绍你想什么呢?又不舒服了?”池瑾在他眼前挥挥手。

  程凭牵起嘴角摇头,轻笑不语。

  “要不然,我们离开村子便去永无镇吧?”池瑾视线扫在一旁,作不经意状地提及,“永无镇距离这里不算太远,或许在那里能找到治好你的办法,阿绍你说呢?”

  池瑾说完,歪过头来看他。

  永无镇距离村子不远却也不近,坐车马不停蹄也需要走三四天,按照程凭的身体,走个七八天都有可能。

  程凭听说过永无镇,据说那里是三界的无辖地带,是一个贸易之城,其间人魔仙三族皆可前往,但人族在三界中毕竟是无所防御的弱势群体,出入其中的若不是有所求,便是身后有势力支撑。

  若有所求,所付出的代价,也非常人所能承受。

  “不行。”程凭的脸色唰地拉下来,扭过头不看她。

  池瑾拽着他的袖口,开始撒娇打滚:“为什么不行,阿绍你听我说完啊。我都打听好了,永无镇虽说有许多黑暗交易,可镇子上对我们人族是有保护的,我们手上有银子,六七百两银子足够一个人活一生,我们可以用银子买治好你的灵药,只要不轻易和他人交易,于我们是无害的。”

  永无镇能够持续开展,内里设立严格的规则。

  镇内白日不许引发打斗厮杀,夜晚虽无限制,却不能在公开营业的店铺内进行,这就意味着,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地待在安全区域,便不会有人能伤害他们。

  程凭内心有动摇,却仍旧没有松口,他按了按疲惫的眉心:“不用了。”

  七百两银子,于人族而言可能是天文数字,可对见惯法器灵植的仙魔两界而言,不过弃如黄土。

  或许永无镇确实有救治他的办法,可他不想赌,更不想耗上程秋儿。

  程凭闭上眼,心意已决,不暇,自己搁在床边的手臂突然一重,他能感觉到掌心上她微喘的呼吸,以及溅落在他皮肤上滚烫的泪水。

  池瑾把脸埋在他的手掌里,为了任务也是拼了。

  “阿绍答应我这一次好不好?”她声音低婉轻柔,泪水如雨般洒在他的掌心,她握住他手腕的指尖也在慢慢用力,“我想让你好起来啊,秋儿想和阿绍一直在一起……阿绍你答应我好不好,我们只去一次,秋儿答应你绝对不越界,无论结局如何,我都陪着你……”

  池瑾撑开朦胧的泪眼,缓缓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阿绍,你答应我啊?”

  程凭抿紧的薄唇上血色全无,他紧紧看着她,脑中天人交战。

  时间仿佛定格,不知过去了多久,程凭敛下眸子,在池瑾陡然冒光的视线里,点头。

  ***

  让程凭答应前往永无镇算是池瑾任务史上的一个小槛,当天爆发完演技,池瑾晚上和系统查看任务进度时,发现进度已经突破到了六十三。

  出村子到达永无镇,进度条大概能到七十。

  池瑾抱着个暖手小炉缩在木板床上,半睡半醒中听系统洋洋洒洒说仅剩的最后一条进度点,以及详细的注意事项和可能的备选方案。

  听完,池瑾脑海中的困意被赶跑,陷入了迷之沉默。

  “统统,这任务设置真心有点狠!”

  系统:“嘿嘿。”

  池瑾睁眼瞎地看着黑黢黢的屋顶,惆怅地叹了口气:“我突然好同情程凭。”

  系统:“科科。”

  池瑾:“你说,如果他要知道我是任务者会不会恨我?”

  系统:“……”宿主你憋乱说话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同情,别同情我,爱我!

  女主:……我的心里只有任务。

  (我的池池这阶段还在适应和摸索任务,还是个新手……好叭,感觉她不是新手似乎也要摸索,我感觉自己写不出吊炸天的池池,o(╯□╰)o)

第10章 病美人(十)

  确定好前往永无镇的计划,池瑾开始着力程家家禽的变卖问题。

  早在后山掀起轰轰烈烈的挖灵芝风潮起,池瑾为了少事,在家里的猪猪育成时一早让肉铺拉走宰了,而今银子早已入兜。至于剩下的几只正在披毛过冬的鸡鸭,她雇了辆驴车一次性拉去镇子上,直接卖到酒楼。

  钱虽少了点,却省去不少功夫。

  带嘴的家禽处理完,程家只剩一堆不值钱的锅碗瓢盆凳子椅子,池瑾没想要把程家的屋子卖掉,她能确定自己此次将一去不返,可程凭的后路她不能断。

  思量好一切,她要等的就是程凭身体恢复一些后启程。

  ……

  启程的当天是吴泼妇来闹的第八天,程凭的身体有所恢复,却也不过恢复地比池瑾初见时好一丁点,不至于走两步大喘气,俊美的面容却再次苍白成面人。

  提前一天,池瑾跑了趟镇子雇下一辆马车第二天来接,当天一早,池瑾锁紧院门,在微暖的冬日阳光下将程凭扶上马车。

  马蹄声噔噔噔地踏响在乡间的小路上。

  察觉到将出小镇,池瑾小心地将马车车窗户上的厚实帷帐掀开一条小缝,怕冷风把程凭吹着,她机警的用眼睛把那条细缝堵住。

  迎着飒飒凉风,池瑾看了几眼不远排列成行堵路的村人。

  程凭程秋儿两个冤大头想离开,村人愤慨却无奈,正如程凭所说,灵芝和吴家男人一事,孰对孰错官府自能断清楚,可他们不甘心啊。

  连续八天,天天都有村人有意识地往程家门前晃一圈,没见到池瑾便罢,见到了无不是说些虚伪“掏心窝子”的良心话。

  什么程家加上程父程祖父以及祖祖辈都不知道在镇子上待了多少年,程秋儿程凭不能忘本,这是欺师灭祖;

  什么一个村子本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常识,程家发了横财,共享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有人重掀程凭“天煞孤星”,克人克己的言论,美名扬曰让池瑾不要鬼迷心窍,趁早卷钱投入村民的大怀抱……

  那些人恬不知耻的模样,简直没有下限。

  池瑾心情好了当笑话听听,心情不佳手一抖扔出个家里的破瓢烂铁,有没有命中目标全看运气。

  如今他们即将离开村子,果然,一群压抑良久的村民早早等在了村口。

  打头阵的正是村长糟老头。

  “阿绍,村人们都堵在村口了。”池瑾缩回冻得眼泪汪汪的双眼,朝程凭道。

  程凭把身上薄毯的一半盖在她腿上,手搭上她的眼角,动作温柔地拭去她受刺激而落下的泪水。他隔着马车壁看了眼前方,神情并不轻松:“没关系,有我在。”

  池瑾薄毯下的手指一蜷缩,有片刻的怔愣。

  明明两人之间更有力量的应该是池瑾,偏偏他的语气态度,气势凌驾于她之上。并且,这几日的时间,池瑾明显感觉出程凭的微妙变化。

  他本就心智早熟,便是和外界接触甚少,也比常人通透明理,而如今,他体内某种因素蓄势待发地破土而出。

  程凭面对她时,虽不改从前的温柔,隐隐地,池瑾能察觉出他性子里愈发深沉的稳重,以及,一种霸道的维护。

  马车没行太久,被迫停在了村口前。

  “秋儿留在车里,我很快回来。”程凭捏了捏她的手,眼神在她的眸底定格,在池瑾有些受不住地躲开之前,程凭抽回手,起身走出马车。

  马车外,程凭站在马帷前居高临下床冷冷看着对面的村人。

  过往的种种,早让他看清了自己身在怎样的樊笼之中。

  程凭见村长气势汹汹地拄杖欲向前,他苍白的指尖横立在阳光之下,声音淡漠无波,凉薄地让人心中一寒:“你们想做什么,或者说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们各自心知肚明,就不要再拐弯抹角。”

  “至于,那些无稽之言,你们若不觉得可笑可尽情向外面宣传。”程凭无所谓地扯唇。

  无论是他的身世命格,还是灵芝买卖这场事中的谣言,程凭都不在乎。

  村长自知程凭无所畏惧,木杖在地面上狠狠一杵,威胁道:“程凭,你以为今天你们能走得出去吗?”

  “是吗?”程凭撩眉反问,丝毫不为所惧,他侧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目光像是穿透帷幕看到了后面的人。

  “我这条命已经活不长了,你们是想平安无事地让我们离开,还是……多一条人命的官司。”

  “你!简直荒谬!”村长勃然变色,村人闻言俱朝后瑟缩几步。

  村子地处偏僻,邻里乡间偷鸡摸狗之事官府不一定管,但人命关天,挨上这种事情他们一辈子都洗不清。

  若只有程凭程秋儿两人还好,便是村人暗中将两人做掉也能悄无声息,偏偏,如今马车夫成了局外的旁观者。

  村人忌惮着程凭这句话的威慑力,心里纷纷敲响退堂鼓,村长一而再被违逆面子,脸上挂不住,他咬紧腐朽的牙齿,污浊的双目怨毒地望向程凭,失去理智:“哼,你别以为你赢了,你有没有享福的命还是未知数呢。”

  程凭眼瞳一缩,指尖紧紧掐进掌心,面色不变道:“承你吉言。”

  ***

  这一会儿的功夫,池瑾在心里把村人骂了七八遍,村长糟老头更是被她拖上绞刑架,鞭策削肉,刑罚能多狠就多狠。

  程凭掀帐进来时便见池瑾正咬牙切齿地小声碎碎念。

  他出马车前给她搭在腿上的薄毯掉落在地,程凭捡起来,听到她口中念叨着“抽哭你、削哭你,让你嘴贱,让你歹毒……”

  程凭忍不住抿开嘴角轻笑,刚才生出的郁恨登时烟消云散。

  马车一晃,池瑾才从削人的理想世界里抽回意识:“阿绍,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程凭握住她伸过来的手,留恋地在她的掌心摩挲,摇头:“那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秋儿不必太在意他们。”

  程凭说的是村人。

  他们的态度和话语最多让他加深对人性的认识,重伤倒是不至于。

  “不在意怎么可能?”池瑾愤慨地鼓起脸,意识慢慢铺展开,“等阿绍你身体好了,遇到他们直接削他们得了,他们这种人,尽想着压榨别人,留在世界上也是祸害。”

  程凭闻言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在她不满翻眼之际,应承地道了句:“好。”

  池瑾满意地点点头。

  她丝毫不知,自己的一句愤愤之言,竟成了未来某人心中坚守的信条。

  ***

  从村子前往永无镇,池瑾和程凭走走停停颠簸了约莫五日。

  一路上程凭的状态不错,虽然食欲不振,其他的表现却没有,池瑾原以为两人能就这么顺利地抵达目的地,不暇在最后一天的午饭后,程凭发起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