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伽时
苏宓手撑着起身, 叹了口气, 乖乖坐到角落里去, 李承明看她一眼, 依旧闭目静坐。
苏宓也不管他,靠在车壁上, 透着细缝看街上人影幢幢。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孤说的?”
车里就他们两人,声音显得尤为清冷。
苏宓回眸,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想着到底有什么要说。
李承明坐得并不规矩,靠在车壁上, 敞着腿, 手肘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桃花眼微微上扬, 下颌线流畅, 线条顺着喉结流进衣领, 他散漫道, “你是不是答应过, 回来以后不会躲着孤。”
“我没躲。”
“但你刚刚看见孤,就像看一个陌生人,跟没躲有差别么?”
“你不要……胡搅蛮缠。明明是你, 是你故作冷淡,摆你太子的架子。”
话音一落,苏宓自己都有些诧异,她刚刚的语气,是在娇嗔吗???啊???
苏宓突然就闭了嘴,靠在一边闭目养神。
李承明轻笑一声,闭上眼,在黑暗中细细描摹女郎浅笑的模样。
“李承明。”她唤他。
“嗯?”淡淡的鼻音,他睁开眼。
“行刺之事,是杨淑妃吗?你打算……”
“不急。”他看向她,眸色深沉,声音清冽。
苏宓嗯了一声,又回转过去,既然他心中已有计较,她便不再多问。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在女郎柔软的发丝上,她微仰着脖子,金色的阳光,就跳跃在她浓密的羽睫上,然后是挺翘的鼻尖,丰润的唇瓣。
他想了想,开口又补充道,“所有证据都指向杨淑妃,她背后,应当还有人。”
“淮阴杨氏?”
“不会。除非淮阴杨氏把她作为了弃子,否则不会用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来,李承明皱眉,那人曾与母后那样交好,待他也温柔和煦,真的会是她吗?
“阿宓。”
“嗯?”
苏宓都要以为李承明已经睡着了,偏过头去看他,对上一双黑眸。
“若有黑暗算计,我会挡在你前面,永远不会拿你做戏。所以,不要害怕向我靠近,好么。”
心尖一颤,苏宓转过脸看向窗外,拇指轻轻磨搓着食指指腹,没有回答。
……
到了太极宫立政殿,孙思邈一脚跨进去就看到了侍立在侧的张医丞。
多年不见,孙思邈不由得晃了晃神。张医丞看到他,眸色微变,“你来了。”
孙思邈没有回应,径直去拜见皇后。
“皇后安好。”
长孙皇后笑了笑,如三月春风,“多年不见了,孙神医。”
孙思邈笑道,“皇后总算想通了,是好事。”
长孙皇后想到那日承明带了兄妹六人,在自己榻前声泪俱下,自己不答应,他们就不起来。
真是……一个比一个能哭,一个比一个能作。
也不知怎么,心一软,就答应了下来。
国事后宫,让她心力交瘁,在孩子们身上花的心思越来越少,是她亏欠太多了。
抬眸间,长孙皇后又看到了孙思邈身后的苏宓,笑道,“苏娘子别来无恙啊,本宫听承明说,你也一道去了江南?”
苏宓笑着回道,“嗯,祖母腿疾多年未愈,臣女始终挂心,此番终于找到了孙神医,请他来替祖母治疗腿疾。”
“老夫人可大好了?”
“承蒙皇后娘娘记挂,孙神医妙手回春,祖母已经大好了。”
皇后笑道,“如此便好。”又唤过掌事姑姑,“阿若,郑国夫人大病初愈,着人带些赏赐去苏府。”
“喏。”
苏宓行礼,“多谢皇后娘娘。”
寒暄之后,孙思邈请平安脉,先了解下情况,然后再看过皇后的病案,具体治疗方案还要与太医署商量过后决定。
皇后掀开覆着的毛毯,露出隆起的小腹,孙思邈惊诧道,“皇后,您有孕了?”
长孙皇后不明所以,“怎么?”
张医丞皱眉,问他,“你是想用你那一套法子?”
孙思邈反问,“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
要根治气疾,不但要修身养性心无旁骛,更要以药物相引,首当其冲便是活血之药,以通七经八脉,孙思邈用药向来凶猛,能有奇效,但孕妇一定受不住。
所以,方案得改。
太医署。
几人围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要不等皇后诞下龙子之后,再对症下药,治疗气疾。”一个高阶医官试探着说道。
“不成。”孙思邈眼皮也不抬,快速翻过案牍,眉头却越皱越紧,长孙皇后的病,比他离开都城时更严重,他看向张医丞,出口讽刺,“你是怎么治的?”
张医丞悻悻然摸了摸鼻子,他能怎么办?频繁生子,他能站出来跳脚说皇子不能生么?深夜不寐,他能冲进立政殿说皇后娘娘你赶紧睡吧,别想些有的没的了,他能做的,只有规劝,规劝,再规劝。
孙思邈翻过最后一页病案,沉声道,“这孩子不能留。”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这个乡野匹夫是谁啊?居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噼里啪啦又是好一顿争论。
孙思邈懒得搭理他们,只对张医丞和苏宓解释,“皇后气疾已伤心脉,若此时产子,两害相冲,怕药石罔顾,回天乏术。”
苏宓大脑轰的一声,已再听不清身旁的争论,脑中不断冲撞着“贞观十年,皇后薨于立政殿”,“贞观十年,皇后薨于立政殿”……
孙思邈的判断没有错,贞观九年,也就是她嫁入东宫的那一年,皇后诞下新城公主,第二年,药石罔顾,薨逝于立政殿。
身旁还是一团争论,苏宓觉得烦躁,起身去屋外透透气,却见李承明靠在太医署的墙上。
傍晚霞光满天,余光照射进来,在他身侧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他脸藏在阴影处,神情莫测,只看得见流畅而下的下颚线。
苏宓看着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步履稳健,带着能稳定心神的力量。
……
苏宓把方才在屋内讨论的结果告诉他。
李承明皱眉,眉峰坚硬冷冽,“没有其他法子了?”
苏宓默然。
其实没有谁比他们更知道未来的走向,也没有人比他们更确信孙思邈所言非虚。
李承明手紧握着防护栏,关节微微发白。
苏宓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拉住李承明的衣袖,“也不是全无办法……”
“嗯?”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皇后之死,并不是病逝,而是……人为?”
“嗯。”
“那就说不通了,若皇后真是因为气疾、产子而回天乏术,那与其他人有什么关系?说明气疾、产子虽然相冲,但不致死,还有回旋的余地。”
李承明有些烦躁有些气馁,“说不定阿娘就是病逝,是孤搞错了。”
“不,我信你的。那些销声匿迹的证据,那些戛然而止的线索,难道都是搞错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女郎神情坚定,眸中有光,他不禁唇角勾了勾,换了个轻松慵懒的姿势,“你准备怎么做?”
苏宓两手一摊,“把弘文馆的令牌给我。”弘文馆藏书如海,一定会有相关记载。
李承明笑了,拉过她的手腕推着她向前,“还要什么令牌啊,走吧,直接进。”
……
苏宓抄了一份长孙皇后的病案,然后把自己蒙在弘文馆翻书,一边看一边跟皇后的病案对照。
那边太医署已经把商讨的最后结果呈了上去,圣人捏着那本奏折,双手颤抖。
张医丞最终还是以孙思邈的意见为主,气疾已入心脉,不宜生育,去子,方可留母。
“哗——”
满案桌的奏折、笔墨被挥了一地,两仪殿内,宫人内侍屏声敛气,不敢多言。
圣人霍然起身,咬牙道,“摆驾——立政殿!”
长孙皇后睡得并不踏实,总是半梦半醒,索性还是起来看书,夜里起了雨,她打开门,没有想到丈夫正站在门外,也没打伞,头发、肩上都沾了雨滴。
长眉入鬓,眸色黑亮,隐着不易察觉的怒意。
雨滴连成线,滴答滴答地落在青石台上,圣人身后的内侍看见皇后,慌忙低头行礼。
他抓住她的手臂,呼吸急促。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抬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温柔一笑,“真丑。”
他扯过她抚上他眉头的手,一把拥入怀中。
她撑在他宽厚的胸膛前,有些下意识的推拒,又定了定心神,温柔出声,“进来吧,外头雨大。”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离家出走”N天,李·大唐帝国第一君王·天可汗·二凤终于可以回房睡觉了。
帝后是副CP,着墨会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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