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伽时
苏宓也收拾东西准备回长安。在九成宫炎炎夏日到寒瑟年关,待了几乎半年,她可想长安的一切了,祖母,南康姑姑,还有阿宇,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到了冬日,药材变得愈发紧俏,苏宓早早便命医馆的人屯下常用药材,在年关当头,治病和药材也都维持着市价。
苏宓回到长安,先去了在东市的医馆,到了年末还是有不少人前来看病,多是庶族,因为济世堂郎中好,药材又实惠,百姓都爱去济世堂。
渐渐地,济世堂在长安城也颇有名气,在庶族之中更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的存在。
苏宓在九成宫时看了几个复杂难缠的病案,有一个还跟她祖母的腿疾之症有些相似,她早早就想好了对症之法,碰巧王大娘今日也在,苏宓便亲自给她医治。
两个时辰之后,王大娘觉得腿脚一阵轻松,缠绕好几天的疼痛也一扫而空,苏宓笑着让她下地走走,那脚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不见往日细细密密针扎一样的疼痛,王大娘喜极而泣,激动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拉着苏宓的手就要跪下来。
“王大娘无需如此!”苏宓一把扶起她,笑道,“这腿脚刚好呢,您一跪万一恶化了,我可不就白治了?”
一句话吓得王大娘赶紧起来,她钱财有限,尴尬地摸摸衣袖,却实在拿不出上得台面的首饰来感谢苏宓。
苏宓看出她的窘迫,温和笑道,“王大娘,您这病一下子也不能根治,后续还得花钱呢,好好存着,嗯?”
王大娘应了下来,感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她回家以后想想还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后来又送了一篮子鸡蛋和土豆送到济世堂,以感谢苏宓大恩。
王大娘走后,掌柜的把账本拿给苏宓看,一脸忧愁,“东家,人家医馆都奔着赚钱去,咱们这医馆开张至今,亏损严重啊……”
这个苏宓心里有准备,既然行慈善之事,势必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撑。她在九成宫时也看过账本,这些亏损……她还是能够负担的。
世家贵族自有专门的医者看顾,即便苏宓把价格定得很高,济世堂的医者也着实能力出众,可世家贵族仍旧看不上主要面向寒门庶族的济世堂。
找到济世堂的世家并不多,长此以往,也总不能全凭她的零花钱来填补亏空。
她还是得想个生财的方法才行。
苏宓安慰了掌柜的一通,告诉他她来想办法,让他原来怎么做事依旧怎么做事就行,不许耽误了看诊和药材的质量。
苏宓带着锦宜锦音回了苏府,郑氏激动地出来迎她,碰巧南康长公主也在,祖孙俩抱头哭在一处,南康长公主也拿了帕子,轻轻拭过眼角。
“我的阿宓哟,总算回来了,皇后可大好了?你还要住去宫里么?”
“娘娘好多了,平安诞下小公主呢,现下有张医丞和孙神医在宫里呢,我就在家陪着祖母好不好?”
郑氏连声说好,又让南康长公主把苏勖父子叫来,阿宓回来了,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
苏宇见到苏宓最是激动,阿姐阿姐叫个不停,就差没把她抱起来转圈圈,被南康长公主打了手背,她这个小儿子怎么还是这般孩子心性,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
近日长安城流传着一桩美谈。
某日东市,汉王李元昌带着一帮五陵纨绔打马过东市,忽有孩童窜出,李元昌来不及收马,马蹄差点就踩上孩童,幸得一郎君冲出人群救下小孩。只是郎君奔跑中掉了幞头,三千青丝飘扬而出,哦,原来是个女郎。
李元昌一见倾心,立刻展开追求攻势。
少年王爷与民间女子,若真成了,也算是一桩风月美谈了。
此刻故事主人公李元昌正坐在藏月楼的一间包房中,手托腮,一边仰头四十五度一边一下下敲着筷子,“美,是真的美。那日夕阳漫漫,她踏着漫天云彩而来,青丝飘扬,全都挠在了我的心里,一颦一笑,一动一静,真的,就像仙女一样,哎你们信有仙女吗?”
这已经是汉王问的第一百八十遍了,在座的人有些已经听烦了,有些还是会给汉王捧场,接他的话头。
杜九思最是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偷偷去觑坐在主位上的人,不过那人仿佛完全不在意,品酒倒是品地很开心。
汉王说到兴起,还很开心地去问身旁坐在主位上的那人,“大侄儿,你觉得呢?”
将酒杯掷在桌上,那人眉色间颇有些不耐烦,声音低沉淡漠,“聒噪。”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觉得马下救小孩作为男女主的相遇实在狗血,男主喜欢女主也太容易了叭,长大以后才发现,让男主一见倾心的,不是女主的英勇,而是女主的美貌。
另:贞观朝的公主赐封制度有些复杂,就当做公主一生下来就有封号了叭。
第70章 难堪
听他似乎心绪不佳, 李元昌乖乖地闭了嘴。
在座的都是人精, 也噤了声, 只顾低头吃饭。
李元昌去觑他这位同年同月生的大侄儿, 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小时候多张扬多生动的人啊, 一起掏鸟蛋一起打马游街, 越长大, 却越发淡漠清冷起来了。
他抬眸,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窗外,只见人影闪过, 他忽的站起来,惊喜道,“啊是小娘子!”
李承明皱眉,“激动什么。”
李元昌激动地红光满面,趴到窗台上, “就是那个仙女小姐姐啊!她……她怎么出现在这里, 缘分, 绝对是缘分!”
李承明眸光掠过, 女郎穿着宝蓝色束腰翻领胡服, 黑色幞头两翼轻颤, 如蝴蝶飞舞。
李元昌上半身探出窗子, 朝下面招手,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见女郎毫无反应,李元昌赶紧跑出去堵人家。
李承明握着酒杯,神色淡漠, 拢在袖口里的指节却微微发白。
杜九思偷偷去看李承明,却见他仍旧低头喝酒,似乎对汉王的举动毫不在意,挠挠脑袋,“殿下,不拦着汉王?”
李承明奇怪地看着杜九思,好笑道,“孤为何要拦?”
杜九思是真怕李承明没搞清楚情况,特地压低了声音道,“汉王在追慕的女郎,正是苏表妹。”
李承明抬眼看他,黑眸深沉,平静似水,却让杜九思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自己多言了,忙闭了嘴乖乖吃饭。
外头传来一阵喧闹。
苏宓没想到在藏月楼还能碰到汉王,顿了脚步,赶紧往回走,却被李元昌一把拦住,候在外头的护卫见状,还以为谁得罪了主子,纷纷持.刀进来,只把苏宓围得水泄不通。
坐在大堂内的顾客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斗殴事件,连帐都没结,都吓得赶紧跑走。
李元昌激动得呵斥侍卫赶紧退下,干嘛呢干嘛呢,唐突佳人,可如何是好!
“小娘子,我们又见面啦,还不知姑娘闺名,家住何方。”
“走开。”
苏宓不想跟他废话,越过他就向前面走。
李元昌却对苏宓的反应很是开心,他的小仙女就是应该这般高冷!
“此前小娘子救下那孩子,我还未替那孩子感谢小娘子救命之恩。”
你没踩死人家小孩子就算大恩了,还替他感谢?苏宓看他一眼,“不用。”
“啊,小娘子怎么对那孩子那般温柔怎么对我就爱答不理,我也是还是个宝宝呀。”
苏宓:“……”
“啧啧啧,七舅舅,真不害臊,这话你都说得出口?”永安靠在听雪阁包间门口,也是做郎君打扮,一双眸子灵动张扬。
“永安?你怎么在这儿?”李元昌很是惊讶,见苏宓一路走来都直奔听雪阁,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你们……认识?”
永安已经走过来把苏宓护在身后,脖颈一扬,“七舅舅没事儿了吧,没事儿了就让一让。”
“有事儿,怎么没事儿。难怪你这小丫头今日要跟我们一起出宫,原来是在外头约了我的小仙女……啊不是,小娘子啊。你们既然认识,那正巧,反正我也不算外人,要不就一起?也好认识认识,互相了解了解。”
“谁要和你了解了解?”永安也是听说了他追苏宓时使出的手段,在东市一个人一个人盘问过去,终于知道了苏宓跟济世堂有关系,三天两头往济世堂送珠宝玉器,济世堂的人哪儿见过这般场面啊,着了人往苏府报信,苏宓过来直接分送给病人,好贴补他们看病花的钱。
“别啊,永安,你小时候七舅舅可没少带你玩儿啊,现在正是你孝敬长辈的时候……”
不远处包间的门突然打开,连着李元昌的声音都渐渐弱了下去。
苏宓寻声望去,瞳孔轻微晃动。
一隔就是近半年,他似乎瘦了,棱角愈发分明,周身都散着淡漠冷冽的气息,薄唇微抿,眸子掠过她时,平静无波,似在看着陌生人。
苏宓敛了眉眼,错开他的目光。
“大侄儿,你快来快来,这就是我的小仙女!跟你说你还不信,现在看到真人了,美吧!”
李承明的目光又看了过来。
苏宓别过脸去,觉得此时异常难堪。
李承明收回目光,淡淡道,“回宫。”
“现在就回?”李元昌炸毛,他好不容易遇到小娘子,还没怎么说话呢,怎么就要回去??
李承明不置一词,抬步就下了楼,月白长衫掠过台阶,很快就淹没在跟随的人群之中。
“大侄儿!大侄儿!”李元昌心里叫苦不迭,太子都走了,哪儿还会有车驾等他,他总不能走回大安宫去吧?
永安向他摆摆手,“七舅舅再见咯。”
“你还跟我再见,跟我再见你还回不回宫了?”
永安笑眯眯,“今日我回家。”
回柴府。
李元昌瞪了她一眼,又恋恋不舍看着苏宓好半天,“小娘子等我。”才快步追上李承明的步伐。
永安悄悄舒了口气,方才七舅舅给太子阿兄介绍阿宓时,她能感觉到周身都弥散着尴尬,也亏得阿宓和阿兄都是淡定之人,见着面了,也当做不识。这样也好,省去了不少尴尬,阿宓也不用因为拒绝太子而背负什么压力。
她偷偷去瞧苏宓,女郎面上一派淡然,似乎完全没有被方才的事情干扰,推开听雪阁的门走了进去。
仅靠苏宓一人零花钱的力量,支撑东市一家济世堂也不算太难,却也只能限于长安,难以在体量和地域上有所突破,于是找了永安合作,两人合计着在背后建立一个不以盈利商贾为目的的慈安会,接收来自全大唐的匿名或公开捐助,用于救助、医治病患,降低穷苦百姓治病的花费,而济世堂便依托于慈安会运行。
苏宓开始筹划慈安会的成立和基本运行,郑氏为表支持,给了她苏氏名下的一处田产和一间铺子,用作银钱周转。
永安在长安贵女圈中地位颇高,起步阶段先由她出面号召贵族女郎捐款捐物。
两人敲定了细节,又分派了任务,便一道回了崇仁坊,苏宓回苏府,永安回柴家。
苏宓刚进府,就发现父亲回来了。
父女俩一年不见,相顾亦无言。
苏亶看着身穿翻领胡服作男子打扮的长女,微皱了眉头,女子端方,整日出门在外,开医馆做郎中,一点也没有女儿家的仪态。
然而此事母亲竟然也同意,真是越老越糊涂,太过纵容于她。
他本待说些什么,可太极宫的赏赐马上跟着来到了苏府。
带着太极宫赏赐而来的宦官笑道,“苏刺史真是养了好女儿啊,此番保住小公主,又除了皇后多年气疾,着实是大功一件啊!”
苏亶愣了愣,神色复杂地看向长女,她依旧不卑不亢地站立着,眉色温婉,却从容坚定。
只是短短一年,原本依附他讨好他害怕他的女儿,已成长到他掌控不了的地步,现如今连圣人皇后都大加赞赏,再也不是他来决定看不看医书的小娘子了。
这是一种作为父亲的无力感。
现在太极宫都表示看好苏宓在做的事,苏亶就更没什么理由反对了,只能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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