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暄和
纺纱的不?”
女孩儿五六岁就可以开始学着纺纱了,这有着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子都为了这个新的来钱手段兴奋不已。当然,他们领到的织布机和纺纱机上都刻着“张”字,而且也要和张家签订契书,不得私自把织成的布拿出去卖,否则一旦发现就要诉诸公堂。
全村人都知道老张家和彭县尊关系非同一般,这先生还是彭县尊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派来的哩,所以,没有一家敢冒着得罪张家,失去饭碗的危险违反契约。更何况,就算他们把布拿到镇上去卖,费的事不说,价钱也并没有高多少,听说老张家的布都是直接卖给出海的大商户的,这样的门路他们自己可寻不来。
张皓文终于摆脱了那群围着他的同窗,和张皓言、张皓方一起往外走去。到腊月了,家里头也有很多事要忙呢。
“姓张的,看你们还能神气几天!”张皓文刚踏出学堂的大门,“呼”一声一滩泥巴就冲着他飞了过来。
“王金河,看我不揍死你!”虽然张皓方平时经常对张皓文冷言冷语的,但面对着外来的挑衅,这两个本来就浑身是劲没处使的哥哥马上达成了空前一致的团结,像两只豹子一样一起蹿了出去,揪着路边一个和张皓言差不多大的少年扭打起来。
第28章 家丑外扬
张皓文反应很快, 稍一侧身就躲过了那滩泥巴,这么幼稚和低劣的手段,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动了一阵子,韩景春见他不仅自己坐不住,还经常打扰其他学童,前两天坚决让他回家了。
如今王家还有一个孩子留在社学, 是王老大的孙子王金汇,王金汇和这个堂哥截然不同, 学的认真,一直进度很快,现在也进了小斋房,和张家兄弟一起学着四书五经。
这一幕马上吸引了从学堂里涌出来的孩子们的注意,王金汇也走了出来, 一见王金河和张皓言、张皓方正打的带劲, 马上上前喝了一声:“大家住手, 有话好好说。”
王金河见王金汇没有帮他的意思, 扯着嗓子道:“金汇,你咋不帮你哥呀!”
“行了, 堂哥,我看,这多半是你的不是!”王金汇警告性的瞪了王金河一眼,“赶紧回家, 万一被夫子瞧见,让三爷爷知道了,你要挨竹棍哩!”
眼看王金汇拽着满身是泥的王金河走了,张皓言、张皓方兄弟这才拍拍身上的灰土,拉上张皓文踏上了回家的路。“哥,叫我说王家就是眼红咱们现在过得比他们红火,你刚才干嘛还手下留情,不多揍他几拳?!”
“唉,皓方你是读书人,咋能跟他个不识字的一般见识?”张皓言日常劝说着他的弟弟。“要不是他冲着宝儿扔泥巴,谁会理他?对了,宝儿你没事吧?”
“哦,我没事,没事。”张皓文赶紧道。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哥哥虽然现在穿上长衫也是文质彬彬的学童模样,但打起架来村里可没几个孩子能干的过他们。所以刚才他根本就没有动手的必要,不过,他早就有这样的疑问,眼看着他们张家越来越富,王老三真的在一边袖手旁观吗?
好在他现在有了陈择梁,这个准姐夫特别给力,张皓文无法亲自得到的消息,他都能替张皓文打听的清清楚楚。先前开始做布匹生意的时候,其他几房包括张成才和吴老太太都拿银子出了份子,所以他们每个月也会分得相应的红利。随着手头上的钱越来越宽裕,他的四婶就忍不住开始偷偷补贴起娘家来了。
尤其是四婶的弟弟王阿松,自从到了镇子上跟卖酒的梁掌柜做学徒,正儿八经的手艺没学会一样,吃穿用度却大大增加,四房分红的钱都在王氏手里头,这钱已经源源不断的流到了王氏的娘家。
上次陈择梁回来时很着急的告诉张皓文,有人看见王阿松在镇上巷子里头赌钱的地方徘徊。张皓文听了心里咯噔一声,现在不得不采取行动了,他马上就做出了决定。虽然眼看要到年底,他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挑起事端,但时不时冒出来的王家的人和先前在书坊碰见的那个书生都让他心里头的不安感越来越强,他不能眼看张家被王老三的诡计带到沟里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时候也只能忍痛割上一刀了。
“啥?宝儿,你说现在咱们应该……追加投资?”张传荣好奇地问道,不过当他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他也很赞同这个主意,刚开始村子里自然有很多人抱着观望的态度,但如今见其他人家都在稳定的赚银子,他们早就坐不住了,来跟张家打听还有没有活儿可干的人络绎不绝。
“嗯,那我就晚上跟他们几房商量商量吧。”张传荣下定了决心。虽然这个钱大房自己也是能拿出来的,但用张皓文的话来说,他希望能增强其他几房的“参与感”。他们投的钱越多,对这个生意也就越上心,而不是在那里袖手旁观。
果然,张传荣在主屋提出这个建议之后,张成才和其他几房都一致通过了。今年收成不错,每一房的地里收的粮食都卖了不少银子,四房虽然没有地,但他们为家里生意投的钱多,分的
红利也很可观。
张传荣面带微笑的回到大房屋里,刚想跟李氏说一下方才的进展如何顺利,却听四房的方向传来了张传贵尖利的叫喊:“盼兰,银子呢!你把银子都弄哪儿去了?!”
紧接着的是王氏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和辩解声,其他几房和正屋的张成才老两口都从走了出来,聚集在四房门口。
“传贵,开开门啊!”吴老太太慌张的敲着房门,“有啥事说出来让你爹你娘听听……”里面的声音越发混乱,夹杂着张皓亮的哭声:“爹,爹你不要打娘呀!”
“哎呀,老四这是咋地了?”张成才也着急了:“不行,传荣、传华,你两个把门撞开吧,别让他两口子闹起来惹得邻里邻居都听见了。”
老大老二也没法子,只得合力一撞,四房的门开了,气的满脸通红,浑身发抖的张传贵披着衣服站在床边,王氏捂着脸坐在床上呜呜的哭着,张皓亮在一旁死死扯着张传贵的裤腿。
一看见外的张成才和吴老太太,张皓亮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爷爷,奶,快劝劝爹呀……”
“老四,不准动手打婆娘!有话说话!”张成才低低的喝了一声。
“爹、娘,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休了她!”
“啥?”老二家的刘氏一向和王氏关系不错,听见这话,赶紧上前劝说:“传贵呀,你可别说气话,再怎么说,还有皓亮呢,两口子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位和嘛,你……”
“二嫂!”张传贵微黑的脸气的青筋暴起,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着王氏:“这个婆娘,这个婆娘把家里的钱都拿走接济她娘家去啦!要不是今个大哥提起让咱们再出钱多办置几台织机,我这找她一问,才知道,这几个月大哥分给我两口子的钱,是一个铜板也没剩下呀,呜呜呜……爹、娘,亏得我信她,把银子都让她收着,谁知道她竟然干出这事儿来呢……”
张皓文站在张传荣身边往屋里看去,只见张传贵已经彻底崩溃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几个月所有的分红,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虽然他们现在规模不算很大,有些织工、纺工还在学习阶段,但分给四房的至少也有四五十两银子,这些钱都被王氏拿走了,张传贵当然心痛。不过,张皓文估计,他最难过的不是没了银子,而是王氏背着他偷偷往娘家送钱吧。
张皓亮又转身跑了回去,面对在床下哭的爹和在床上哭的娘,他一时不知道该安慰那个,呆愣愣站在那里。张皓文看着张皓亮,心里头也有点不是滋味,他甚至有点后悔今天让张传荣提出追加投资的事儿了。
张传贵的哭声渐渐小了。张皓文心中的理智也重新占了上风,长痛不如短痛,只有这样,王氏才能认识到她娘家的真面目,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为张家消除这个潜在的隐患。
张皓文叹了口气转身往大房走去,一进门,睡眼惺忪的张皓夏从耳房探出头来问道:“宝儿呀,怎么了,闹这么大动静。”
“没什么,睡吧……”张皓文自己爬上了床,张皓夏也揉着眼睛走回去了。外面还是一片哭闹和争吵声,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一早,张皓文和两个哥哥在院里吃着早饭,院门忽然响了起来。张皓言跑上去打开门一瞧,门外站着一个瘦瘦矮矮的老头,他不认识,另一个老婆子他们却都见过,就是王氏的娘徐氏。
听见动静,张成才和吴氏老两口迎了出来,他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徐氏却一上来就陪着笑脸:“亲家,这大早上就把咱们叫来,是有啥要紧的事儿嘛?”
吴老太太蹭蹭走了上去:“徐芳儿,你别跟我呲着个牙装好人,前阵子你隔三差五的来,我寻思你也终于记起咱们这一
门穷亲戚了,知道来走动走动,看看你这大外孙子,谁知道呀!你是来挑唆这你闺女挖咱家墙角来了!你两个睁开眼看看,来,王老九你也来看看,这都是你婆娘白纸黑字给你闺女写的借据!”
“你!你这老婆子咋还能干出这事儿来呢!”王老九似乎对此全不知情,当然他也不识字,亲家说是借据那就一定是了,他手里握着那几张纸气得直哆嗦。
“爹呀!”王氏哭的双眼红肿的从屋里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了:“爹,您让阿松想个法子把这钱还了吧,呜呜呜,不然传贵要休了我哩,我可咋办呀爹,娘说阿松能还上的,我才肯借他呢……”
“啥?”王氏的爹一听更生气了,身子一歪差点没倒在地上:“老不死的婆娘,你竟然为了那不孝的混账开口跟闺女借钱?你忘了上回他从镇上回来,怎么一把把我就搡到地上,我这条老腿差点给让他给折了?!哎呀呀!亲家,这真是我家门不幸呐!”王老九说着眼也湿了。
徐氏青白着脸,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盼兰,硬生生又挤出个笑:“哎呀,这是何必呢,长秀……成才……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你们张家如今家大业大的,接济我们穷亲戚几两银子,何必还闹得这么不可开交的,说出去平白招村里头人笑话。这钱是他们两口子的,那、那也有盼兰一份吧,拿几个给阿松花又怎么了,我们把闺女养这么大,给你们张家生了白白胖胖的孙子,难道闺女孝敬爹娘你也拦着……”
王氏一听自己的娘看着自己已是毫无退路,竟然还想把钱赖掉,不由得猛地抬起头来,两眼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娘,你当时跟我说阿松会还的呀……”
第29章 举神童
“哼哼……”吴老太太见徐氏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说的全是些不着调的话, 干脆扯了把椅子坐在石桌旁边,把腿一翘, 掰着指头说了起来:“徐芳儿呀, 你既然跟我往前算,我吴长凤可得好好跟你掰扯掰扯,你说你养了闺女这么多年,咱们老张家捞着什么好处了?当年聘礼我和他爹一个铜板没少你的,你闺女嫁过来可又带了啥了吗?空空的两个箱笼, 几件破破烂烂的旧衣服……”
“你们几个看啥呢?!”张传荣从屋里出来,发现张皓文他们几个正端着粥碗在一边听的津津有味呢, 皱起眉头开始催促:“快点喝了粥,拿上书篓子上学去!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你们念书的娃儿听它做啥,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