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全家人除了老大爷,几乎全都嚎疯了。
宋二花和老三俩咒宋青山呢,宋青玉在劝老太太呢,只有宋大爷最淡定,吼着说:“家就这么分,我定了,走,赵队长,我到生产队画押去,谁再敢闹,看我大耳光不搧死他。”
老太太还在尖叫呢:“宋光宗,你就没发现吗,你儿子玩的这一好手,他把我坑惨了啊他。”
“你行了吧你,青山真寄给你多少钱,你当我不知道?他这会儿说余下两千块,那是怕向晚要吵要闹,给你面子呢,真的他要跟你兑汇款单,你自已说说,那数字你敢不敢说出来?”老大爷是真生气,突然一声吼,居然把老太太吓的一噎。
憋了半天,老太太捶着炕,嘤嘤嘤的,就哭起来了。
终归,一场分家,她啥便宜还没占着,签字画押啊,就成定局了。
劳改点。
新的棉花被子,羊毛线,可以说,苏向晚如今最缺的,就是这些。
锅,她有一口破锅,就不争老太太那只锅子,桌椅板凳呢,说实话,老房里大家都是蹲在磨盘边上吃饭的,压根就没那玩艺儿。
唯有这棉花被子,简直惊喜啊。要知道,她从公社仓库只分到一床薄薄的,给知青们用的单人棉胎,还只能给孩子们铺着,她自己天天睡光席子呢,你想,光竹席啊,苏向晚常常半夜给咯醒来。
有这棉花被子,苏向晚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驴蛋全程参于,听说爸爸前些年于少寄来两千块钱,自家能分一千块的,可是分不回来了,这不,噘着嘴就说:“妈,咱吃亏吃大了,一千啊,那个人说顶成拖拉机了,但我咋觉得,咱们还是吃亏了呢。”
“宋青山永远都不是我爸。”狗蛋却很高兴:“要不成,咱就换赵干部当爸爸,不要他啦。”
事实上,苏向晚并不知道宋青山这些年给老太太寄了多少钱,但是,说自己给家里寄了两千块,最后想分一千却拿拖拉机折了,这不等于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她前两天不是换了八斤白面嘛,准备晚上给几个孩子做包子吃。
“妈,白白的发面,这一大坨,咱今晚一晚就能吃得完?”狗蛋口水呲啦的,看着驴蛋从被窝下面拖出来的,发的虚蓬蓬的白面,就说。
狗蛋却说:“吃的完,妈妈,我的胃是个无底洞咧。”
能包包子的,只有韭菜和腊肉。
而腊肉呢,老太太那天来的时候,苏向晚全给藏到灶头里了,所以,老太太误以为是宋青山拉走了,那么几大挂子腊肉,可不好处理啊。
得亏青山拿来的肉够肥,基本上一块上面没有太多的瘦肉,全是五六寸厚的肥膘。苏向晚想来想去,索性把几大块腊肉就全给切开了。
切开之后,一总儿给和到锅里,她就开始炼油了。
一块肥腊肉销成一锅子油,锅面上浮着的,就是一层金黄色的油渣。
宋青山闻见屋子里一股子的油香,赶忙就把院门给关上了。
得亏今天刮的是西南风,这股子油香要飘到村子里,老太太立马得端着盆子来分油。
他刚刚去自留地里,当然了,别说梨树,就是自留地老太太也不肯给。
在老太太那儿,她自己吃了那么大的亏,她咋可能还给苏向晚分地?
宋青山想要梨树来着,老太太直接裤带子一解,就把自己挂树上了。
这下倒好,全村的人看着呢,指指戳戳,直到宋青山跪着说不要自留地,不要梨树了,老太太才算完。
夸了海口的宋青山,这会儿都不知道该咋跟苏向晚说这事呢。
“半锅子的油,这可是好东西,咱们平常做饭,只要添上一勺子,不用肉,吃的也是荤饭,就是可惜了,没个东西好装它。”苏向晚看宋青山进门,笑着就说。
宋青山拍了拍脑袋,转身出去,跑到地主家的大厅屋里,他把人家正房里一只半尺高,当初斗地主的时候没人能搬得动的大香炉给端了出来,提到井旁,打出水来洗的干干净净,就给端进来了:“来吧,拿这个装。”
要知道,现在家里总共一只碟子,三只碗,还是苏向晚花高价从黑市上买来的。
她也只有一只洗菜和面的盆,一个脸盆子,要从黑市上买,得三块钱。
而这个大香炉,边上克着嘉靖二字呢,可见是嘉靖年见的东西。
好吧,古董装猪油,苏向晚索性拿起大碗,一碗碗的,就给装进去了,装进去之后,她从外面找了块自己拿剥出来的蓖麻皮搓成的麻绳编成的盖子往上一盖,放在角落里,嗯,很不起眼儿,看起来就是个破香炉而已。
用油渣和着韭菜馅儿包包子,那可是再香不过的了。
宋青山在旁边站了半天,看苏向晚不理自己,估计她正在酝酿着要跟自己吵架,转身出去,就给驴添草去了。
“妈,那个人给驴添草去啦。”驴蛋简直是耳报神,随时汇报宋青山的一举一动。
“他是你爸,不能叫那个人,你这样,别人会说我没家教。”苏向晚说。
“分家不公平,他也不向着咱,嘴上喊着给你争梨树争自留地,可是行动上尽偏着他妈呢,他是宋光宗的儿子,但不是我爸。”驴蛋故意挑衅着说,小家伙眼睛都红了。
苏向晚给他嘴里喂了一块油渣,看这孩子香的舌头都快吞下去了,指着他的鼻子说:“那将来你长大了,也娶媳妇儿了,你媳妇儿要跟我分家,你向着谁。”
“我当然向着你。”驴蛋脱口而出。
苏向晚立刻说:“那宋青山向着他妈,又有什么错?”
驴蛋一下就噎住了。
“妈,油渣真好吃,我能再吃一块吗?”狗蛋不喜欢听这种讲道理的话,抓了一把油渣说:“反正谁在欺负我妈,我就放谁的血,没二话。”
本来,俩孩子以为油渣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可等一锅子白白胖胖,圆嫩嫩的大包子出锅,咬了一口,才发现,韭菜咸香,油渣酥甜,一口化在嘴里,他们自打生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妈,妈,肉太好吃了。”狗蛋咬了一口,一头就扎进苏向晚的怀里了:“等我死了,我一定要告诉阿舍,肉有多好吃。”
他的小伙伴阿舍啊,到死都不知道肉是个啥滋味儿呢。
驴蛋突然眼圈儿就红了:“你还记得不,有一回你在吃东西,我俩问你吃的啥,你说是肉,太香了,所以不能给我俩,我要自己留着吃。结果半夜,你就给送到乡卫生院抢救了,原来你吃的不是肉,是老鼠药,妈,我不想吃了,我难过。”
原身自杀过的次数,不计其数,哄孩子们说吃肉,自己吞老鼠药,只是其中的一回而已。
苏向晚故意看着呢,就见宋青山原本要进屋的,站在门外矗了一会儿,转身又退出去了。
无地自容了吧,脸没地儿搁了吧。
苏向晚心说,还以为自己顶天立地,把谁都骗的团团转呢,原身不过是没有知识的愚昧,没有宋老太一家子那么欺负她,她又何至于走绝路。
她故意笑着说:“那你还记得我跳河那一回不,其实,我是想去河里给你俩摸几条鱼吃呢,脚滑才溜进去的,那是骗你们的。”
“妈,你为啥那么骗我们啊。”狗蛋脑子转不过弯儿来了。
苏向晚一人点了一下鼻子,又给了他俩一人一个大包子:“就是想叫你俩啊,更爱妈妈,也爱吱吱。”
俩孩子顿时就扑过来了:“妈妈,我们爱你,真的。”
打过的,骂过的都能忘掉。
母子之间,唯有爱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所以,能让宋青山这种,喝他妈的血长大的孩子跟他妈吵翻天,那确实是因为原身这两年受罪受苦了的原因。
估计宋青山今天分家的时候,心头也在天人交战吧,当着所有人的面,看似吃亏了,但其实占了便宜,又还,安抚了妻子的心。
但给他血吃,才能把他养大的老娘啊,可是差点就让他给气的升天了啊。
也不知道这个黑心肝儿的,心里是咋想的。
“咋,不用赡养老人,你还不高兴?”这不,宋青山依旧是那幅慢悠悠的,针都戳不动的样子,声音特轻的,就问苏向晚。
苏向晚啊呸了一声:“你以为老太太现在说不用你养,就真的不用你养,我可告诉你吧,她现在能劳动,能干活儿,手里有钱,老三当然愿意养,说不定你大姐和你二姐还抢着要养,等将来她老了,走不动了,谁都不要的时候,那还不是你这个老大养。”
军绿色的裤子,白衬衣,这男人看起来多帅气啊,就是一点不好,那个泼妇的妈,可真够难缠的。
就这一点,都能给他扣成负分。
这不,宋青山正在往墙上糊泥皮,堵灶火上的烟洞呢,突然手就停了,言之咄咄的说:“苏向晚,我说不用养就不用养,你这是不信我?”
“不信。”苏向晚说。
驴蛋和狗蛋立刻就护卫到她身边了,那叫啥来着,左右护法啊。
“不但不用养,那钱,我也会慢慢给你全弄来的。”宋青山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向晚一眼:“自留地没争来,算我没本事,不过你不用愁菜吃,但凡你想吃的,告诉我一声,我都能给你弄来。这样,你总该满意,帮我养孩子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养孩子?”苏向晚就莫名其妙了,心说,我装的好着呢呀。
宋青山扬手指了指炕上,说:“你不但藏着地图,还有一份火车差旅表,哦,对了,还有乡信用社的贷款凭证,苏向晚,我把那东西呢暂时就收起来啦,你就安心住着,我保证你比我妈过的更舒服,这总该成了吧?”
他说的那么诚恳,简直跟真的似的,又叫苏向晚觉得,自己怕是叫他给看穿了。
怎么办,摊牌吗,还是干脆就乐得让他去刮他老娘,然后自己舒舒服服儿的,过日子?
“庭秀眼看就要回来了,就算你到冬风市,也找不到他的,听话,啊!”他这一句,险些没让苏向晚把包子都喷出来。
感情,他是怕她要丢下她去找宋庭秀,才那么卖力的当黑心肝,又如此的,苦口婆心的?
那正好,原身委屈了那么多年,她就好好儿的折磨一下他,给原身出出气。
第18章 真孝顺
“好啦,吃包子吧,等你吃完,粥也该熟了。”苏向晚淡淡的说。
这不,宋青山两手泥嘛,他就说:“宋东海,去给我打水来洗手。”
驴蛋两耳一竖,但很有借口:“我在给吱吱冲奶呢。”
“狗蛋打去。”他又说。
狗蛋说:“好啊。”这不,端着个盆子出门,顶多不过转了个身的功夫,孩子就把水打来了。不过,宋青山刚要把手伸盆里,就顿住了:“不行,你先洗。”
“我这水啊,专门是给爸爸洗手的。”狗蛋摇头晃脑的说:“我自己不用这个洗。”
宋青山拎了拎他的耳朵,转身出门,把水洒了,自己打水洗手去了。
小王八蛋,懒得给他打水,尿了半盆子尿,就想糊弄他呢。
洗干净了手,夹过一只白嫩嫩的包子,他咬了一口,看了苏向晚一眼,再咬一口,又看了她一眼,紧接着,一只包子都塞嘴里去了。
连着往嘴里塞了三只包子,他居然连口气都没喘。
香,香的他眼珠子都差点突出来了。
韭菜油渣馅儿啊,虽然吃完了味道冲,但这东西香起来,那是能叫人飘上天的。
这不,转眼又是晚上,该睡觉了。
照例,俩小卫兵一左一右,团着宋青山呢。
“那个,明天我还得去县城,以后至少三五年内,我的工作地点会在咱们清水县,等再将来,不论我走哪儿,都带着你们娘几个,成吗?”饭足肉饱,宋青山大概又有点儿飘了。
苏向晚团着小吱吱,正在给她穿衣服呢。
小家伙的小衣服还是原身给衲的,现在变小了,她正在拆一件从老房抢来的军装,准备给娃做衣服呢。
“啥工作,要你说不方便透露,我啥也不问,以后都不问。”苏向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