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泷芽
张爱国吓了一跳,整个人瞬间往后躲了一下,这才缓过来,连忙说:“想办法看怎么办,是打掉,还是……”
高淑语愣住了,她没想到张爱国竟能说出这样的话,高淑语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指着房门哆嗦道:“张爱国,你给我滚。”
张爱国立刻说:“淑语,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不要你的孩子,而是我们太年轻,我的工作才刚刚开始,你明白吧,我才刚刚开始,连起步都算不得。淑语,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拴住手脚,你懂我的意思吗,不但是我,你也是,你也一样啊淑语。”
高淑语冷眼看着张爱国,“你滚不滚,再不滚我就喊我妈了。”
张爱国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件事先不要和你家里人说,淑语,我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我们一定能解决,好吗?”
高淑语冷笑道:“为什么不能和我们家里人说?你怕什么?”
“我不怕什么,我什么也不怕,淑语,你想一想,叔叔阿姨年龄都大了,我们不能再麻烦他们,再惹他们生气。”
高淑语从床上下来,站在张爱国面前,看着张爱国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生气,而不是开心?还有,张爱国,你话不要说的这么好听,你是为了我爸我妈身体着想吗?你是为了你自己!”
张爱国一时语塞,高淑语的话字字往他心尖上戳,他无力反驳。
高淑语走到卧室门口,砰的一声打开门,然后指着门外,看着张爱国道:“你给我出去。”
张爱国怕高淑语提高音量被王芳华听见,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往外走,他一边看着高淑语一边往外退,嘴里还不停的说着,“淑语,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我们的人生才刚开始,孩子以后还会有,可最好的时光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淑语,你好好想想。”
高淑语看着张爱国,指着门口,“你滚不滚?”
张爱国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大门就被高淑语一下关上了。
王芳华端着茶正往这边走,刚经过客厅,就看见张爱国从房间里退了出来,王芳华连忙问:“怎么了?吵架了你们?”
张爱国脸上讪讪的,立刻说:“没有,阿姨,我们没吵架,只是有点小争执。”
张爱国说完,抬头看向那扇关着的门,大声对高淑语说:“淑语,不管什么事,我们自己都能解决。记住我的话,我明天再来看你。”
张爱国说完,就和王芳华告别,说要走了。
王芳华见留他不住,也就随他去了。
张爱国走后,王芳华重新端起茶杯往高淑语房间送,走到高淑语房间门口时,就听见里面小声啜泣的声音。
王芳华端着茶杯在门外听了很久,她没有敲门问高淑语怎么了,因为王芳华就在要敲门的那一瞬间突然不敢问了,那哭声是王芳华从来没有听过的,呜咽声中带着绝望。
钱之云在家里憋了两天终于憋不住了,这几天她每天都看着时间,钱豆豆那边一下班,她就在自家门口等着,等着张和谐送钱豆豆回家,然后她要和张和谐好好说一说。
可等了几天,钱之云发现那个叫张和谐的再也没来过了。钱之云就问钱豆豆怎么不见那小子,钱豆豆支吾着换了个话题,钱之云就知道,是钱豆豆不让他送的。
在家里一连堵了几天都堵不到张和谐,钱之云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
这周钱豆豆都是白天的班,一早就去厂子了。钱之云在钱豆豆走了之后,看好了时间,跑到了钱豆豆的工厂。
看门的老大爷和钱豆豆的姑父是老相识,在这里看大门看了很多年了,自然认识钱之云,见钱之云来了,立刻从里面出来,问:“好久不见你了,你怎么来了?”
钱之云看看那工厂的大门,曾几何时她也经常出入这里,那时候厂子刚建起来时,还没有食堂,钱之云每天中午都来送饭,就在这大门口等着男人出来。
钱之云笑着对看门的大爷说:“我这不是有事,就过来一趟。”
“你来找你那个侄女?”大爷不记得钱豆豆的名字了,倒是知道钱之云的侄女接了她姑父的班。
“不是,我不找她。”钱之云笑着对看门的大爷说,“我来找张和谐。对,就是这个名字,张和谐。你帮我叫一下他吧。”
那大爷就笑了,使劲裹了裹身上的军大衣,笑着看向钱之云,道:“你找张主任啊,我就知道,不找你侄女的话你还能找谁,肯定是找张主任了。”
钱之云愣了一下,看着他说:“我找张和谐,张和谐你知道吗,一个小年轻,不是什么张主任。”
那大爷啧了一声,说:“张和谐我再不知道吧,在咱们厂子,不认识厂长也得认识张和谐啊,就是他,他就是张主任,我们都叫张主任。”
钱之云更加迷茫了,她见过钱豆豆那个对象,小年轻一个,没多大啊,说是主任这可能吗?
钱之云就觉得这大爷是老糊涂了吧,便只能耐着性子重复一遍:“我找张和谐。”
那大爷不耐烦了,看着钱之云说,“我知道你找张和谐,就是你侄女的对象呗。”
这下确定无疑了!
大爷见钱之云都懵了,也不和她多说,便指一下自己的小屋,道:“你要不去里面暖和着,我去给你叫。”
大爷说完就走,还没走几步,就听到钱之云叫他:“老大哥,不急不急,你先回来。”
钱之云哪里能想到自己侄女处的对象竟然是主任!她以为最多就是这工厂里的一个小工,那么年轻一个小伙,想破天也成不了主任啊。
“你说张和谐,就是豆豆她对象是主任?”钱之云问。
“那可不?那是我们技术部的主任,刚刚提上来的。别看年轻,可厉害呢,什么机器到他手里就只听他的话,听说市里还找厂长来要过人,把厂长都要气死了,死活都不给。对了,厂长和他关系很好,跟一家人似的。”
钱之云本来是想找张和谐说一说,让他和钱豆豆一刀两断。可谁成想,这小年轻竟然这么厉害,这么小一个人就成了主任,还和厂长关系这么好,不得了啊。
“那那他真的是技术部的主任?这么年轻?你没骗我吧,老大哥。”钱之云依然不敢相信。
看门的大爷就说了,“你说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我骗你这些做什么。”
钱之云便笑了,“是我糊涂,是我糊涂。”
那老大爷往身后一指,道:“我去给你叫来?”
“不不不。”钱之云连忙拒绝,“不用了,不叫了,也是我闲着闲出了病,这孩子们都这么忙,我还来没事找事。不叫了,让他们安心工作吧。”
那大爷就说了,“你侄女这眼光好啊,也熬的住,硬是把张主任给拿下了。这么多小姑娘排着队呢,就你家侄女成功了,不得了也。”
钱之云喜的屁颠屁颠的,就连回去的路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家的了,只觉得松快极了,像踩在云上飞一样。
回去的路上路过了肉食店,钱之云破天荒地去买了一小块牛肉,钱豆豆最喜欢吃牛肉了,钱之云嫌牛肉贵,从来没买过。这路过肉食店,竟鬼使神差的跑去买了牛肉回来。
可就算买牛肉,钱之云也不舍得多买,就买了那么一点点。钱之云拿着那块牛肉回到家,左看右看也不知道怎么吃好,不出数啊这一点肉,最后想了想,包成饺子吧,家里有芹菜,剁的碎碎的,包上两盘饺子,钱豆豆也喜欢吃饺子。
钱豆豆这周上白天班,中午管一顿饭,下午下班早,晚上这顿不管。平时她回家,先看钱之云有没有吃,钱之云吃了的话,她就不吃了,饿着。钱之云没吃的话,她就去做饭。不过,吃的时候少,一般钱豆豆晚上这顿都是饿着的,不敢开火,怕挨骂。
钱豆豆下了班,先去看她姑姑,谁知道钱之云不在客厅也不在卧室,钱豆豆就喊,“姑姑,姑姑。”
钱之云应了一声,钱豆豆立刻跑过去,看见她姑在厨房里,还吓了一跳。
钱之云见钱豆豆回来了,最后一点饺子也包好了,便说:“你下班了。”
钱豆豆有点不知所措,连忙说:“姑姑,我弟弟今天回来?”
钱之云摇头,“他不回来。”
“那你这包饺子?”
钱之云自知自己对这个侄女没什么感情,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往死里用她,让她帮忙带孩子,做饭,洗衣服……自己从来没说给她做过一顿像样的饭,钱之云还算有自知之明,但自己又从来不觉得惭愧,她觉得她已经做的够好了,至少给了钱豆豆一个活命的机会。
钱之云指指饺子,对钱豆豆说:“我都包好了,你煮了吧。”
钱豆豆站在门口愣了许久,连忙去外面洗手,然后跑到厨房对她姑说:“姑姑,你去歇着吧,让我收拾。”
钱之云勉强站了起来,一站起来就觉得腰疼,疼的厉害,便托着自己的后腰说:“行,你收拾吧。”
钱豆豆把厨房收拾干净,锅里水也开了,她把饺子都煮了,不多不少,正好两盘。
钱豆豆端着饺子就往客厅去,又回厨房拿了一碟醋,坐在钱之云对面的小马扎上,迟迟不肯动筷子。
钱之云见钱豆豆不吃,便问:“你怎么不吃啊。”
钱豆豆不是不吃,也不是不饿,而是不敢吃。在她的印象里,她姑姑什么时候单独给她一个人做过饭?
钱豆豆只能又问一遍,“弟弟今天不回来?”
钱之云把筷子塞到钱豆豆手里,“快吃吧,他不回来。”
钱豆豆夹了一个饺子放嘴里,立刻就叫了起来,“姑姑,是牛肉馅的?”
钱之云嗯了一声,“吃吧。”
钱豆豆自己吃了一大盘饺子,可她姑一个也没动,钱豆豆就说:“姑姑,你怎么不吃?”
钱之云笑了笑,“我肠胃不好,晚上可不敢吃饺子,要不然一夜别想睡了。”
钱豆豆又劝了劝,可钱之云依然不肯吃,钱豆豆只能把碗筷都收了。
等到第二天,钱豆豆去上班前,钱之云突然从厨房出来,拿着一个饭盒递给钱豆豆。
钱豆豆见里面是昨天剩的饺子,钱之云在油锅里煎了煎,煎的焦黄喷香的,便说:“姑姑,我们早班有早饭,我不拿了,你留下自己吃。”
钱之云不理她,只是在饭盒外面包了一层棉布,然后递给钱豆豆,“包上就不凉了。”
“我真的不吃了,我昨天吃过了。”钱豆豆忙说。
钱之云看她一眼,才说:“好了,不是给你的,让你和你对象一起吃的。”
钱豆豆立刻就呆了,她不敢相信的看向钱之云,“姑姑,你说什么?和谁吃?”
“你对象。”钱之云可忘不了张和谐的名字,太容易记了,“张和谐。”
一九八二年十月八日。
张抗抗下了课就往家里赶,今天是周末,她还要去接五福,张抗抗看看时间,已经要迟到了。
张抗抗回到家,张姐正抱着周围在院子里玩,周怀玉躺在躺椅上,晃啊晃的。
张姐是刘妈的小儿媳妇,知道张抗抗生了孩子,自己在家里也是嫌着,正好张抗抗说要找个保姆,周怀玉就说刘妈家那个小儿媳妇可以,她家孩子都是她一个人带大的,咱们都是亲戚,找外人也不放心,让张姐来吧。
张姐比张抗抗和周励都大,家里孩子也上初中了,想着不如出来赚点钱,接了周怀玉的电话,立马就来了。
这张抗抗才算腾出手,周围出生前一个月,她就顺利毕业了,现在留校,是一名光荣的历史老师。
张抗抗的课并不多,再加上大学课程少,她有很多时间照顾家里还有周围。再加上五福也已经入学了,顺利升了初中,就更不用她操心了。
只是这五福,学校离家并不远,可一开学,她就主动要求住校。
张抗抗就不明白,多少孩子都想走读呢,在家里吃住多好,可她偏偏要住校。
五福有自己的想法,她们班里一共五十六个人,走读生只有六个,四个男同学,两个女同学。
走读和住校怎么能一样,她每天除了上课在学校里待着,剩下的时间都要在家里,不能像其他同学那样一起吃一起住,开学一个星期,除了那个和她一起放学的女同学,其他同学都打成了一片,唯独把张友善落下了。
最爱交朋友的张友善同学怎么受的了,除了她之外,其他同学都是一个宿舍住,一个桌上吃,感情肯定好啊,人家早就三五成群了,就她一个走读生,融入不进去。
所以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张友善就此问题和张抗抗谈了很长时间,结论就是,她要住校。
就这样,张友善在第二周顺利的住进了学校,每个周末才回来,和其他同学一样。
张抗抗想着这天开始凉了,尤其一早一晚的,她准备去接张友善回家,顺便把她的薄被子拿回来,周一返校的时候,再拿个厚被子去。
张抗抗先回家给周围喂奶,看见周围在院子里玩的开心,张抗抗也放心不少,对张姐说声辛苦了,然后抱着周围进屋喂奶去了。
张姐也是个勤快的,再说这都是亲戚,她也真心实意的帮张抗抗带孩子,张抗抗这一回来把周围接走,她立刻去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张抗抗在客厅看见了,连忙说:“张姐,不用做饭,周励说他晚上去食堂打饭,今天食堂包包子,羊肉的。”
张姐就在厨房应了一声,“那行,那我就煮个汤吧。”
“煮个西红柿蛋花汤吧,五福爱吃。”张抗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