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泷芽
周励有点急,看向冯坤,“可能就有人不知道呢!”
冯坤不知道周励什么意思,便说:“你说的什么啊,我问你捅破了没?”
周励清咳一声,道:“什么捅不捅,破不破的,大家都是打渔张的社员嘛。你以后那个嘴老实点,别没有的也到处说。”
冯坤有点委屈,心想这又不是我说的,打渔张谁不知道张晓喜欢你啊,连带着张书记给你派的活都是轻的,记的工分也是最多的。
冯坤想到这里,恨他妈怎么没给他生一张周励那样的脸,便小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周励不爱听,晃悠悠站起来,“我吃完了,上工去了。”
“嗨,等等我啊。”冯坤赶紧喝完剩下的粥。
他们走后,张抗抗和几个孩子收拾好,就带着大福和二福一起去了供销社。
这一趟张抗抗是来买盆子和毛巾的,既然要给人理发,张抗抗想了半夜,最后决定要从服务入手。
她听赵永红和冯坤说过,那以前来打渔张的理发匠,十天半个月来一次,态度特别不好,你给他说推短一点什么的,他压根就不管你,人家吃的是手艺饭,包的是连着四五个生产队的头,人家才不管你这那的,有要求也不许提,有问题就憋住别说,赶紧理完拉倒。
张抗抗就想了,她要做着第三产业,服务业,就得做好,服务业嘛,服务第一。
张抗抗打算好了,就列了个单子,要两个盆,一个女人用,一个孩子用,再买两块毛巾,就要白的,越白越好!
张抗抗和大福二福进了供销社,那售货员看见有人踩门边子了,嗑着瓜子不带停的,转转头,脸朝后扭了过去,故意不看来人。
张抗抗站在屋里,看了一圈,便说:“同志,我要买盆子,两个盆子,两块毛巾。”
那人卡卡卡的嗑着瓜子,听了张抗抗的话,不慌不忙的嗑完手心里的那一小撮瓜子,才拿两块毛巾往柜台上一扔,然后站起身去后面拿盆子。
东西放好后,那人就问:“票呢?”
张抗抗说,“我只有一个盆子的票,剩下的我付钱。”
售货员眼皮都不抬:“盆子要啥样的,结婚吗?”
张抗抗吓一跳,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那人便从下面拿出两个盆子,递给张抗抗。
张抗抗这才发现,那盘子有红双喜的,有龙凤呈图案的,售货员都给扣下了,递给她一个东方红的,还有一个风景画的。
张抗抗赶紧把盆子接过来,说:“同志我还要两块白毛巾。”
那售货员终于舍得抬抬眼了,看一眼张抗抗说:“要啥?”
“白毛巾。”
“没有。”
售货员的脸拉的可长了,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不满意的看着张抗抗,说:“谁买白毛巾啊。没有。”
张抗抗只能从那几口毛巾里选了两天素净点的颜色,然后转头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买本子和笔吧。”
张抗抗一直在挑盆子和毛巾,压根就没注意两个孩子,这一转头才发现,二福正扒着那个打酱油的台子,偷偷的舔着。
张抗抗一回头,就看见二福在舔什么,一边舔一边咽口水,张抗抗便喊一声:“你俩快过来。”
大福听见说要买本子和笔,拉着二福走了过去,一人买一个小本子和铅笔,又买了一块橡皮,说是伙着用一个就成。
张抗抗付了钱,大福和二福拿着本子兴冲冲往家走,他们一边走,一边笑嘻嘻的翻着本子。
张抗抗拿着盆子,对走在前面的两人说:“你俩马上就要开学了,到了学校也好好学习,知道了吗?”
“知道了。”大福说。
二福则想着,回去把这本子和笔给三福画画算了,反正他也用不着。
二福在前面走着,大太阳晒的他直流汗,一流汗就往背心上滴,二福就一直拿手擦,滴一下他就擦一下,气的直往天上看那白花花的大太阳。
走了不多会,已经一头汗了,大福把背心提上去,拿背心擦一把头上的汗,二福就在一旁问:“哥,我能擦一下不能。”
大福气的瞪他,“你自己没穿啊?”
二福怎么没穿,他穿了,可他不舍得,他才不会用自己的衣服擦汗呢,脸上如果有一点点土,蹭的衣服上就都黑乎乎的。
二福没说话,见他哥不让他擦,也不敢说什么。
大福看二福已经汗如雨下,无奈道:“擦吧擦吧。叫你剃光你不干,擦个汗也不舍得……”
大福还没说完,二福已经抄起大福的衣角使劲抹了一把,擦干净后笑嘻嘻的看着大福。
张抗抗在后面看着他们就想笑,这二福太讲究了,张抗抗晚上去给他俩盖被子时,大福的衣服脱了随便一扔,二福都是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边,一点都不乱。
到了家,张抗抗赶紧去把水烧上,就坐在院子里抱着五福玩,等着人来剃头。
张抗抗想着这马上就要开学了,新学期,家长肯定要来给孩子理一次发吧,那理发匠又十天半个月没来了,听说又被打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小男孩得剃头吧。
张抗抗信心满怀的等着,不管怎么样,今天肯定能有人来。
可是这一坐,坐到了大中午,也没有一个人进来她这理发店。
张抗抗有点失望,买盆子回来时的劲一下子就没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傍晚,张抗抗看着时间快下工了,她把晚饭都做好了,还没有一个人来过。
张抗抗很失望,坐在院子里一边看着大福和二福练习写字,一边发呆。
张抗抗理发店开业第一天,看起来是一个顾客都没有了。
张抗抗叹口气,让大福和二福把本子收了,准备吃饭了。
她准备去盛碗,这刚走进厨房,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
四福跑进厨房,指着外面说:“娘,有人来了。”
张抗抗连忙走出去,就看见赵永红回来了。
不但是她自己回来了,身后还带来了两个女孩。
女孩年龄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张抗抗不太认识。
赵永红和她们说着话就进了院子,一进院子就说:“你们先坐,我和她说,你看,有啥不好意思的,直接说就成。”
赵永红说着就走向张抗抗,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张抗抗立刻回道:“可以啊,怎么不可以,现在就能剪。”
那两个女孩听了,立刻站了起来,问:“能和永红姐的一样吗?”
张抗抗立刻说:“能,我保证一模一样。”
张抗抗说完,就喊赵永红帮忙给孩子们盛饭,她去舀水给她们洗头发。
那两个女孩连忙说:“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洗就可以。”
张抗抗把水端了出来,肥皂准备好,就说:“没事,后面你们看不见,我给你们帮着忙。”
两个女孩子本还推说不用,后来觉得反正都是女同志,帮忙就帮忙吧,也就不再推了。
洗完一个之后,正要剪的时候,周励和冯坤也回来了。
两个人没想到在院子里能看到其他女孩,还以为走错地方了。
赵永红连忙招呼他们一声,说吃饭吧先。
张抗抗给一个剪完头发,同行的另一个人说好看,也要剪一样的。
张抗抗看着她的头发说:“你的脸型不太适合这个头发,这个头发这里太短,这样吧,只要你相信我,我看着给你剪,行不行?”
那女孩有点犹豫,可又看看赵永红的头发,还有她小姐妹刚刚剪过的,便说:“那行。”
张抗抗帮着把头发洗干净,又给她围上围布,心里想了一会儿,勇敢的下了剪子。
这剪完后,两个人都特别满意,走之前张抗抗喊她俩签个名。
赵永红笑着对张抗抗说:“可以啊,今天这一会儿就赚了十六个工分了,比我两天赚的都多。”
张抗抗道:“要不是你给带来,我哪里能赚工分啊。”
“还不是你剪的好,早晨我去上工,还没集合就被她们给围起来了,你看吧,整个打渔张都是扎一个麻花辫,就我一个运动头,谁看不见?看见了就都围过来了,你放心吧,还有好多想来剪呢,这两个来了,明天一上工,肯定引得更多人来。”
张抗抗笑着说:“那就太好了,真的感谢你,永红。”
赵永红招招手,“先吃饭,就剩你了。”
周励也吃完了,听了赵永红的话才发现她剪头发了,指指赵永红说:“你剪头发了?”
赵永红白他一眼,“我昨天晚上就剪了,今天早晨我们一桌吃饭,一起上工,你都没看见我剪头发了?还是从那么长,剪到这么短?”
赵永红拿手比划一下,看着周励问。
周励不经意道:“我没注意。”
赵永红白他一眼,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看他。
冯坤趁着没事问一句:“你怎么回事啊,以前你的活最轻松啊,今天是怎么了,最重的活都派给你了。”
周励拿手摸一摸肩膀,使劲揉了两把,不在意的回了一句:“谁说不是呢。”
张抗抗吃这饭,抬头问一句:“什么活啊。”
赵永红皱皱眉:“挑粪。”
张抗抗看周励一眼,周励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两条大长腿伸直了,往后一靠说:“是不是得打个躺椅什么的,总想躺一下。”
“你看你,岔开话题。”冯坤瞥周励一眼,“昨天不是还好好的请你去喝酒,怎么才一个晚上,你就从打渔张的亲儿子变成小可怜了?”
冯坤说完,立刻又问:“是不是你昨天得罪张书记了?”
周励眼睛阖起来,睫毛长的像两排小扇子,搭了下来,眼睛一闭,也不说话了。
*
张晓回到家,气冲冲的把门推开,看见她爹张来福在装烟丝,就走了过去。
“爹!”张晓大声喊道。
张来福略略抬抬头,依旧装着烟丝,“喊啥喊,你爹不聋。”
张晓要气炸了,双手叉着腰,对张来福叫:“你说你派给他什么活不好,干啥让他去挑粪?”
张来福慢悠悠装着烟丝,头也不抬说:“怎么了,挑粪怎么了,再说了,我派谁去挑粪了,那么多的人。”
赵晓圆眼怒睁:“你说是谁,当然是周励了,他活干的好好的,你干啥让他去挑粪?中午吃饭的时候我都看见了,他那肩膀都快肿了。”
张来福才不管这些,就说:“你一个女孩子一天天周励周励的,你知不知羞?我一个书记想派他什么活就派他什么活,就是因为以前没派他做过重活,所以才让他去的。”
张晓不管这些,就拉着她爹的手闹:“爹,你就算为了我,爹,我求求你,别给他派那么累的活了,行不行?”
张来福手一挥,打掉了张晓的手:“我就是为了你才这样呢,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