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泊烟
朱三家的倒了下去。
相思吓坏了,帮着易姑姑把人拖到屋檐底下的草堆后面,哑声问道:“现在怎么办?她要是醒了,我们不就暴露了吗?”
“把她跟盒子一起带回去。姑娘看了盒子里的东西,也许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到时候刚好审审她。”
相思点头,易姑姑把朱三家的扛在肩上,两个人小心地回到沈潆的住处。
沈潆直接用砖头把木盒子上的锁砸开,上面放着银票,面额虽小,加在一起,也是笔可观的数目,远远超过一般农妇的收入。下面放着一块红布,等揭开红布,盐引赫然出现在沈潆面前!
易姑姑等人不清楚这个是什么,可沈潆最清楚不过。这跟裴延给她看的那些盐引一模一样。这种东西,寻常的田庄仆妇怎么会有?私贩盐引,那可是死罪!
“这上面写着盐?莫非……是盐引?!”相思叫了起来。她曾经在阿翁那里见到过,阿翁说是帮侯爷管着的,要她千万别乱动。
沈潆的手收紧,凝重地点了点头。屋子里的几个人顿时都陷入了沉默。大业的律令,民间不准私贩盐引。西北这边,官府持有少量的盐引用以吸引商人前来落户。裴延从官府那边买了盐引之后,用更低的价格卖给商人,也是为了让他们长久地留在此地。但纵然如此,寻常百姓是绝不许贩卖盐引的。
这个时候,刚好朱三家的醒过来,发现自己手脚被绑,嘴里塞着布,惊恐地挣扎了几下。
沈潆示意易姑姑去把大门关上,低头看着她,口气严厉:“你听好了,要想活命,一会儿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今日你非但出不了这屋子,你的孩子和你的父母都会被你牵连。如果你高声呼喊,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朱三家的被她的气势所慑,先是完全呆住,而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潆让红菱去把她嘴里的布取出来,她吓得整个人都趴在地上:“沈姨娘,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这一切都是王贵家的让我做的!”
“我问你,这个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吗?”沈潆举起一张盐引问道。
朱三家的摇了摇头,颤抖着声音说道:“每次王贵家的都把东西包好给我们,我们只知是个值钱的东西,有不少人抢着买。”
“你们在庄上是吃不饱穿不暖吗?为什么要私卖盐引!被官府知道了,这庄上的人都会没命的!”相思跳着脚说道。
朱三家的瞪大眼睛:“我,我不知道这是盐引啊!王贵家的只说,有人每旬会把这东西交到她手上,到时自会有人来买。我们只要一经手,就能赚不少钱,不仅能给庄上带来收益,自己也能进账不少。就是这事儿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她问我跟朱三家的做不做,我们想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事干嘛不做,就跟她一起了。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们这么做这事多久了?是谁把东西给王贵家的?”沈潆又沉声问道。
朱三家的小声道:“有大半年了,至于谁给王贵家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原是想着帮侯爷多赚点钱,也想补贴家用。家里有老人孩子,老的要吃药小的上学堂,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光靠庄上的那些收成,根本不够啊。”
说到最后,朱三家的痛哭起来。
“那给我下药,也是王贵家的主意?”
“你,你怎么知道……”朱三家的怔怔的。
“第一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们事先打听我的喜好,做了很多素菜,为了让我多吃一点。不过有些菜可不是当季的,你们应该花了大价钱吧?小小的田庄仆妇,竟然有钱买些达官贵人家才能吃到的不当季的蔬菜,岂是件寻常事。”
朱三家的没想到沈潆如此心细,原来这几天,她都是装的!她们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一切已经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朱三家的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看似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其实根本不是小白兔,而是只睡着的猛虎,根本不好对付!她们自作聪明,反而露出了马脚!
沈潆让易姑姑把朱三家的押到屋子里去,然后出门对昆仑说道:“你认识这庄上的人?”
昆仑点了点头。以往他跟着裴延到庄子上来小住过两次,庄上的人倒是都认得。
“你去把王贵家的和赵进家的带来,不要惊动其它人。”沈潆说道。
昆仑不解地望着她,但她现在已经很头疼,没办法解释那么多。
“你把她们带来,稍后我再跟你解释。”
昆仑虽然认识沈潆的时间不长,但从短暂的相处中知道,她是个做事很稳妥的人。那两个婆子定是哪里惹到了她,她才会要自己去拿人。昆仑知道自己来此的责任就是保护沈潆不受一点伤害,也不许别人欺负她,所以听从她的吩咐。
王贵家的和赵进家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田间有说有笑地回来。昆仑看见她们,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你们跟我走。”
王贵家的笑容凝住,问道:“昆仑,发生了什么事?”
“沈姨娘要见你们,跟我走就是了。”
赵进家的扯了扯王贵家的衣摆,王贵家的脸上又堆起笑容:“昆仑,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们再不走,我就动手了。”
两个仆妇没办法,只得跟在昆仑的后面,进了沈潆的屋子里。
“昆仑,你也留下听吧。”沈潆说道。
王贵家的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沈潆手边放着她的盒子,心知不妙,往后倒退了一步,正好撞在昆仑的身上。她“哎哟”了一声,抓着自己的胸口,立刻倒在了地上。
赵进家的连忙扑上去:“王家姐姐?王家姐姐!沈姨娘,王家姐姐有心痹症,这怕是忽然发病了!您先让她回去休息一下吧?有事情改日再问。”
沈潆看了她们一眼:“刚好我家这位姑姑就擅长治晕厥,让她试试。”
易姑姑闻言,拔下了头上的簪子,说道:“以前我家主人是太医院的御医,他告诉我,用簪子猛扎人中,就会立刻醒过来。就是有点疼,王家大姐且忍忍。”她上前,刚扬起手,王贵家的便长出一口气,醒了过来。
“这不是好了吗?”易姑姑冷笑。
赵进家的有点尴尬地笑了两声。
“你们好大的胆子!”沈潆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是谁把盐引给你们,让你们私卖的?”
赵进家的不似朱三家的那样被蒙在鼓里,她跟王贵家的走得最近,两人一个鼻孔出气,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沈潆见她们嘴硬,冷冷地说道:“我看你们统统不想活了!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你们拿着官府的盐引,谋取私利,已经犯了死罪。罪行被人揭发的话,别说是你们,你们的家人,这庄子上所有人,乃至侯爷,都会被牵连!侯爷一片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就这样报答他?”
王贵家的抿着嘴不说话,赵进家的有些动摇了,轻声问道:“没有这么严重吧?”
沈潆冷笑了一声:“先帝弘治年间,京城有户皇商私贩百斤盐引,被罚抄家,家主被斩,株连三族,族中男的充军,女的为奴。你们以为这是开玩笑的吗!”
赵进家的有些怕了,看了王贵家的一眼。王贵家的对沈潆说道:“你不用吓唬我们。这东西就是大同知府身边的人给我们的。他说贩卖盐引在西北不算什么,很多人私底下都在做这个买卖。我们是苦命人,更要为自己的将来谋出路。侯爷给我们容身之处,我们心中感激。但这些年,我们也为侯爷赚了不少钱!”
“混账东西!”沈潆气得站起来,手指着王贵家的,“你以为那大同知府真的是好心?他无非是想利用你们,一边谋取私利,同时把侯爷拉下水!你们的钱来路不明,竟然还沾沾自喜。你知道在我来之前,大同知府已被皇上革职查办了吗?若他把你们供出来,再往侯爷身上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