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泊烟
相思回答:“应该是茶叶,丝绸跟马匹的生意最好。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潆没有回答,而是边走边听,时不时地跟路边的人搭讪两句,然后走进了一家很大的食肆。
一楼几乎座无虚席,她要了二楼的雅座,带着红菱和相思进去。
“你别乱花钱,这儿的东西很贵的!”相思小声地提醒道。
沈潆径自坐了下来,问殷勤的跑堂:“我有一大批丝绸,想要找个买家。你帮我找这附近最好的通译过来,我给他比旁人高一倍的报酬。”
“客官您稍等,小的这就去。”跑堂一溜烟似地出去了。
相思问沈潆:“你到底要干什么?”
“稍安勿躁,过会儿就知道了。”沈潆心平气和地说道,然后让红菱倒茶。
没过多久,一个栗色卷发,眼睛是碧绿色的少年走到了沈潆的面前。他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穿着打补丁的短褂长裤,身上透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世故和老成。
“客官,小的名叫胡满,听说您在找通译?小的可以帮您。”
他开口说话,非常流利的汉语。
“之前,我有个客人定了一批丝绸,想拿到鞑靼去卖。听说那边最近正在打战,局势很是紧张,连我那客人也没有消息了,我还挺担心他的安危。”
胡满说道:“是的客官。鞑靼的王庭正在打战,周围都乱得很。很多人都逃出来了,滞留在大业和鞑靼的边境。您的朋友,恐怕凶多吉少。”
沈潆假装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战还得打多久?不瞒你说,我那丝绸上绣的都是鞑靼的图腾,还是想卖给他们。”
“快啦。”胡满露出笑容,“昨日我有个客人就是从鞑靼王庭那边逃出来的,据他所说,二王子和三王子一死一伤,大王子很快就要继承汗位了。”
听到这里,相思才明白沈潆的用意。很多消息,军中的斥候未必能从正经的渠道探听到。而像这样的市集,人来人往,却是天底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打听到别国的情报。
相思这几天也一直在担心前线的情况,但从没有想过要利用这些通译来打探消息。而沈潆初来乍到,立刻就能想到法子。论聪明才智,她可真是差得远了。
沈潆让红菱付了一笔定金给胡满,胡满兴高采烈地去找买家了。
沈潆几人正在喝茶,忽然间,地动山摇,整个食肆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楼上楼下响起一片惊呼声。
“怎么回事?”沈潆扶着桌子,大声问道。她站都站不稳,想要移动更是困难。屋瓦上的砂石纷纷掉落,桌椅倾倒,四周扬起一片烟尘,只能听到桌子上的东西纷纷掉落的声音。
“快躲到桌子底下去!”相思被沙土蒙了眼睛,声嘶力竭地喊道,“地动了!”
沈潆只觉得脚底下的木板好像裂开,她惊叫一声,好像瞬间往下掉落,重重地砸在地上,而后失去了意识……
一日后,一匹快马奔进军营,马上的士兵跳下来,直奔帅帐。裴延已经收到消息,大同附近发生强烈的地动,连这里都有感觉。西北隔几年就要发生大的地动,如同水灾和疫病一样,死伤无数。
水患和疫病还有法可治,地动是天灾,人力完全无法改变。
裴延正在跟常海等人商量事情。鞑靼传来消息,大王子已经顺利接掌了王庭。他发来一封信,向裴延表示感谢,还说等王庭的事情告一段落,就派使臣到大业,表示修好之意。
既然短期内不会起战事,裴延就要帮着当地的官府救灾了。
“报!”士兵从门外跑进来,神色慌张。
裴延看着他,他看了眼满屋子的人,没有开口。
裴延走出去,那士兵跟在他后面,直到无人的地方才说:“侯爷,不好了!”
“府中出事了?”裴延问道。侯府是木造结构,榫卯相接,比砖石的更加牢固。就算有毁损,应该也不严重。
士兵点了点头:“地动那日,沈小兄弟和相思姑娘出府,至今未归。”
裴延一愣,继而用力地抓着他的肩膀:“你说什么?”
士兵只觉得肩上的力道像山一样,他几乎都站不住,还是咬着牙说道:“大同城内许多砖石的房屋都变成废墟,坍塌最严重的是市集里的一座大食肆,据说当时在里面的至少有上百人,只逃出来十几个,其它人都被压在底下……”
裴延无法再听下去,大步离去。他只觉得耳边嗡嗡的,无法思考,呼吸困难,只恨不得插上双翅膀,立刻飞到大同。
士兵看着侯爷风一样的离去,还来不及告诉他,谢大人已经赶到了大同城,和官府的人一道组织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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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西北发生地动,本来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单是先帝的弘治年间就发生了四五起,但从没有一次如这次一般,整个大同城几乎半数的房屋坍塌,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谢云朗抵达大同时,恰好发生地动。彼时他的马车就停在街边,眼看着地动山摇,土石从房屋上滚落,顿时哀嚎遍野。他立刻赶到了大同府的府衙,看到整个府衙乱做一团。衙役们奔进奔出,撞在一起,像群没头苍蝇一样。
大业的惯例,地方官员任职不得超过三年,连任不超过两次,必定更换辖地。谢云朗记得现在的知府冯邑,在任不过两年,对付这种事显然缺乏经验,否则此刻作为救援中心的府衙,不会乱成这样。他大步走进里面,也没个人来招呼他。
公堂上一个又矮又黑,穿着知府官袍的男人正在乱转。
“冯大人!”谢云朗走过去。冯邑回头看他,先是一愣,随即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谁允许你私闯府衙的!”
“我是谢云朗。此次调为西北军的参军,途经大同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谢云朗把官凭递过去。
冯邑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变,堆上笑容。他早就收到消息,吏部侍郎谢云朗被调为靖远侯的参军,不日将抵达。他对谢云朗之名早就如雷贯耳,谢家可是大业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上有天子宠眷,下有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哪个官员不想着巴结。
只不过冯邑混到四十几岁,仍然在地方上转,一直无缘得见谢云朗。
他抱拳行礼:“原来是谢大人,下官失敬。果然是年少有为,光彩照人啊。”
谢云朗虽调为参军,职位比大同府知府低。但他身上扔挂着吏部侍郎的官位,又比冯邑高了几级。
谢云朗平素听惯了这类阿谀奉承的话,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对于他来说,眼下要如何救助大同的百姓才是重中之重,自然没工夫跟冯邑客套地寒暄。
“大人,大人,不好了!”几个衙役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满脸狼狈。
冯邑咳嗽了一声,努力镇定到:“何事如此惊慌?慢慢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