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浅绿
灵性?众人还在疑惑时,一条小青蛇从她的袖间滑落出米,懒懒地吐了吐信子,又慢悠悠地绕上穆沧的手腕,穆沧轻抚了一下它的头,小青蛇就乖乖地一动不动。乔麟封暗暗咽了一口口水,灵气他不知道,这女子怎么看都是一身邪气。
“你接着说。”顾云早见识过穆沧那条可恶的小青蛇,她的心思只在分布图上,穆沧既然能找到海盗窝就一定了解里边的基本情况。
“海盗共有十五艘主战船,昨天被打沉了五艘,还剩下十艘,小船有三十六只。一般主战船都分布在这片海域,因为这里的暗礁群都很大,是天然屏障,能轻易躲过你们的搜寻,小船大多集中在大船与大船之间,躲避潮涨时翻涌的海浪。海盗喜欢从这两处出口出来,一处是今天你们被围攻的地方,另一处就是这里。”在图上指出一片海域,穆沧继续说道:“只要进入这片海域的战船就很容易被海盗围攻。”
海盗的船竟然比夙家军的还多,这太不可思议了,韩束惊叹道:“想不到海盗还有这么多条战船!好在都是小船多用处不大。”
“你错了。”顾云担忧地说道:“小船有时候比大船更厉害,这些小船只要躲在大船之后慢慢接近敌船,然后看准时机一拥而出接近敌船。小船体型小又灵活,炮弹想要打中并不容易,一旦让他们继续靠近到二十丈以内大炮就打不到他们了,到时候海盗就可以放火箭甚至直接攀爬上船。”
这么严重,烦躁地拍拍后脑,韩束扬声叫道:“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海盗的老巢,又有了暗礁分布图,正好趁其不备,冲进去将他们一举歼灭!”
“暗礁群远远比你们想象的复杂,图上的只是大体分布,里面大大小小的海底礁石没有人能完全知晓。夙家军的战船这么大,一旦驶入很容易就被发现的,你们又没有海盗熟悉地形,到时候不是你们歼灭别人而是自寻死路。”穆沧冷冷的声音彻底浇熄了韩束高昂的气势。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海战真麻烦!韩束怒道:“那你们说怎么办,进又进不得,海盗昨天才受了重创,一定不敢出来,就算出来了,也有可能如昨天那样出来三五只船,不能一举歼灭他们后患无穷。”
一直沉默的夙陵忽然开口说道:“只要下对饵,他们还是会出来的。”
“饵?”
顾云心惊,“你想用目己做饵?”
乔麟封脸色白,急道:“将军万万不可!您——”
夙凌抬手,阻止乔麟封接下去要说的话,继续说道:“他们有这么多大型战船,作战还有阵法变换,这些海盗肯定不是普通的盗匪。我看他们这段日子以来这么嚣张地挑衅,第一是想试试夙家军的能耐;第二就是冲我来的,只要用我做饵并且出现在他们认为会必胜的海域,他们一定会出来,而且还会全数出击。”想在陆地上要他命难于登天,但是若是在海上就容易得多,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游弋忍不住低喃道:“海盗到底是什么人?谁在背后支持他们?”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战船?
“这个慕易应该知道吧。”他号称天下间的事情只要肯花钱,没有他不知道的。韩束左看右看也没发现那道殷红的身影,问道:“慕易呢?”昨天还在,怎么一晚上就没影了?
“他死了!”
众人一愣,纷纷当做没有听见地低下头,看着密密麻麻的暗礁分布图。只因那喑哑的声音里还有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恨,也不知道慕易怎么得罪这位冰山美人了。
“好了,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拟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吧。”看向夙凌,顾云回道:“你怎么看?”他既然会想到用自己做饵,肯定也已经想好了作战计划吧。
夙凌指着圈上海盗经常出没的区域,沉声说道:“我率领六艘战船、十只小船进入他们埋伏圈的领域,另外的六只战船、十三只小船兵分两路伏击在海盗包围圈的外围。待他们全部出击摆好阵型之后,再左右包抄将他们围困。”
韩束大喜,笑道:“此计甚好,到时候内外夹击,海盗必定插翅难飞。”
顾云盯着暗礁分布图,脸色丝毫未见喜色,眉头反倒是越皱越紧。游戈问道:“军师以为呢?”
顾云冷声说道:“这个内外夹击的计划很好,只是要使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黄雀必须要在蝉没被吃掉之前赶到。要躲过海盗的视线,另一批战船必须匿藏在离战圈十里外的暗礁群后面。”顾云抬头,看向游弋问道:“最近都在刮西北风,在逆风的情况下从十里外的地方赶过来要多久?”
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游弋回道:“小半个时辰。”
顾云看了夙凌一眼,在那双黑眸里看见了淡淡的无奈和坚持,他也知道这么做很冒险吧,但是他还是提出来,是太自信还是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瞪了夙凌一眼,顾云不客气地说道:“这么长的时间,黄雀还没赶到,蝉已经被螳螂吃掉了。”
顾云这话让韩束听着不爽,大声反驳道:“小半个时辰而已,你也太小看人了吧。”
小看?夙凌这样以身涉险,顾云心里已经恼火得很了,现在韩束还说小看他们,她终于忍不住怒道:“海盗还有十条大船、三十六条小船,炮火猛烈,熟悉海战,又善于围攻,夙家军只出动六条战船、十条小船来诱敌,你们有几条命!能撑多久?”
顾云几乎是在咆哮,不仅韩束吓得愣在那里,所有人都被她忽来的怒火震住,大帐内人不少却是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异常清晰。
夙凌暗叹,她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他明白她会这么生气,完全是因为担心他,但是海盗一日不除,东海沿岸一日不得安宁。海盗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他不能让百姓再继续受苦。
吼完了,事情还是要解决,顾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与忧虑,低声说道:“如果一定要诱敌出动,你必须带八条战船进入埋伏圈,再加上穆沧的六条船应该能抵挡得住。”
一直不耐烦地坐得远近的言歌一听他们也必须去,立刻吼道:“我们凭什么要一起去?”
顾云轻轻挑眉,冷哼道:“有人不是说过要帮我歼灭海盗吗?现在反悔了?”顾云把“帮我”两个字说得很重,穆沧敢拿她来说事,她又怎么好意思不物尽其用呢!
美丽的冰颜难得地露出一抹笑容,穆沧爽快地说道:“好,我会随夙凌一起进入海盗的埋伏圈。”
穆沧这么爽快,顾云的脸色也好转了些,“你们投掷炸药虽然没有大炮威力大,但是对付小船就很有效。”
乔麟封苦笑道:“夙家军目前一共只有十二条战船,还有三条是残破的。诱敌用了八条战船,埋伏围攻就只有四艘,还要兵分两路,恐怕火力不够吧。”
主帐中再一次安静下来,是啊,船就那么多而已,很容易顾此失彼。
“我可以助你们伏击海盗。”低沉的男声依旧冷漠,却很清晰,众人看向独坐在椅子上的敖天,不明白身为聚灵岛主人的他为什么要帮助夙家军?!敖天脸色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就连暗黑的眼眸中也不曾泄露任何情绪。
别人不明白,夙凌却清楚得很。鹰眸微敛,看了—眼身侧的女子,夙凌大声说道:“好。青末,你就和敖天一起指挥埋伏在外的战船围攻。”
顾云一怔,为什么不让她陪他一起诱敌?顾云的脸色很难看,夙凌之心并不难猜,即使多给他增加了几艘船,与海盗的实力依旧有差距。这一仗凶险无比,她与敖天在外围支援会安全得多,而且……敖天不会让她出事。
顾云冷哼一声,他想得还真是周到!冷冷地别过头去顾云不再看他,虽然不能与他在一起应战,但她说过要保护他就会想尽办法做到!顾云冷眸微眯,沉声说道:“既然知道他们的主战船停在哪里,在对战之前还可以做些其他的事情。”
做什么?众人疑惑地看向顾云。顾云也不卖关子,回道:“海盗最厉害的就是大炮,只要我们能破坏他们的大炮,即使只是破坏掉一部分,我们的胜算就会很大。”
顾云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扭头看向穆沧,问道:“如果是在晚上,你的船能接近海盗船营地多近而不被发现?”
沉默了一会儿,穆沧回道:“两里之外。海盗警觉性很高,即使是夜里,每条大船小船上都会有人巡视,一旦有船只靠近两里之内,哪怕是再小的船都会立刻被他们发现。”
她以为她是想让人划小船过去吧,顾云轻笑问道:“如果是人呢?”
“人,你想靠游泳过去?”穆沧一愣,随即摇头,“现在是一月天,海水冰冷刺骨且不说,大海也不是江河,没有人能在波涛汹涌的海里游两里这么远。”
“这个你无须担心,我只想知道能不能躲过海盗的眼腈。”
“如果是人的活,可以。”盯着顾云笃定的眼看了很久,穆沧疑惑,“你想怎么做?”
不仅穆沧好奇,所有人都想知道顾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昨天我看见将士们在修补战船,他们用了一种很特别的东西黏合破损处。”说完,顾云看向乔麟封,乔麟封解释道:“那是东海特有的植物——蕉情树,把果实剖开和茎叶混合就能得到一种黏滑的黏液,当地的渔民常用它来补船底的小漏洞。这东西混合后两刻钟就会变得坚硬无比,被它粘住的东西基本上是分不开的,而且遇水不化。”
顾云点头,精锐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低声说道:“我们,只要把这种黏液灌进海盗的炮口,他们的大炮就不能用了。”
是啊!堵住海盗的大炮,看他们还如何嚣张!乔麟封兴奋地一拍大腿,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个主意是很好,但是谁能做得到?”
“余石军。”
余石军上前一步。顾云低声说道:“去‘苍鹰’中挑选五十名耐力最好的将士,做好作战准备等我的命令。”
“是。”余石军领命离去。
乔麟封一头雾水,夙家军中什么时候有了“苍鹰”这支队伍,不是伏虎营最厉害吗?游弋在京城驻地停留过一段时间,听说过所谓“苍鹰”的威名,在乔麟封耳边低语了几句,乔麟封惊讶地看向顾云,她正和将军低声说着什么,将军脸色变得有些暗,不过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夙凌沉声说道:“游弋,派人去准备蕉情树的果实和茎叶。”
“是。”
“今夜子时我和穆沧去偷袭,明日一早就与海盗决战。”顾云和身侧的穆沧对看了一眼,她依旧是一张冷脸,不过顾云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淡淡的期待。她猜得没错,穆沧绝对是那种一迎接挑战就会兴奋的人。
“这是我昨天画的海盗船阵形图,战场上的对攻战还是你比较有经验,你安排一下具体的作战计划吧。”顾云将桌上的图纸递到夙凌面前,语气还是不太好,但是却同意了夙凌的安排,与敖天一组。只有围攻的及时才能解夙凌之困,她要的不过是助他获胜,站不站在他身边并不重要。
夙凌搞不懂她为什么忽然想通了,但是只要她不涉险就行。
“明日巳时,韩束、乔麟封随我出战,穆沧的船和小船——”
偌大的主帐内,一群人围绕在案桌前部署着明日的行动,就连一直离得很远的敖天和言歌也起身靠了过去。
夕阳西下,金黄色的阳光、嫣红的落霞为沉寂的大海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橙光,波光摇晃得有些刺眼。海岸边,将士们都在为明日出战忙碌着,一抹颀长的身影独自站在沙滩上,黑眸注视着遥远的海平面,看着火红的太阳一点点地被吞没,冷硬的脸上竟也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伤感,
海浪追遥着沙滩,一波波的浪花和脚边散开,他仍是那样专注地盯着前方,仿佛一点也不在意海浪即将打湿他的衣角。
顾云轻叹一声,上前抓着夙凌的衣袖,将他往后拉了几步。明白夙凌身为主帅的压力,顾云站在他身侧,放作轻松地笑道:“这么有闲情逸致地欣赏落日?”
顾云话音刚落腰已经被一双大手紧紧环着,下一刻她已经落入熟悉的怀抱里,远处还有很多将士在检查船只和大炮,不时还有人向这边看过来。顾云有些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环在腰间的手却不肯松开,低沉的声音和着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响起,“让我好好抱抱你。”
有力的心跳透过背心,一下又一下地传来,顾云没再挣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通过他令人窒息的拥抱来感受他心中的波澜。顾云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夙凌没有回答,只是环在她腰上的手越发紧了。明日一战,他早知凶多吉少,他已经将她“安排”到敖天的身边,这样算是在提前告别吗?腰被紧紧环着,她却并不觉得痛,只是心一阵阵地收紧,比痛更难受。
任由他就这么拥着,久久,顾云冷声说道:“夙凌,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明白吗?”
清冷的声音完全是命令的语气,却带着轻轻的颤抖。背后的胸膛倏的一僵,将怀里的人更深地拥入怀中,低沉的男声坚定地留下一个字,“好。”
太阳已经完全落入海平面,只剩下点点余光,却也足够将这对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深夜的大海与白天完全不同,白天里湛蓝清澈的海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狰狞,每一个浪涛背后仿佛都是一个幽暗的黑洞,将一切吞噬,海浪冲刷在暗礁上的声响,每一下都那么骇人。
一处大大的暗礁背后停着一艘船,两个女子站在船头,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一字排开的战船。
顾云低声叹道:“警觉性果然很高。”每艘战船上都安排有四五个人巡视,甲板、船舱和船尾还分别有人把守,她只能看到这一面的情况,按照穆沧的说法,两排大船的中间会停泊着小船,那里的守卫必定也会很严密。
穆沧低声回道:“想要把所有的大炮堵上是不可能的,能把最靠近我们这面的五艘船上的三十个大炮堵上,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顾云点头,说道:“开始吧。”
穆沧回头,对着身后的两人说道:“言歌、无极,派人混合蕉情树的果实和茎叶。”
“是。”
甲板上堆满了蕉情树的果实和枝叶,几十个永穆族人利落地剥开果实,与茎叶交融,再把黏稠的液体灌进早就准备好的大竹筒里,最后用热蜡密封好。
一边封着筒口,言歌忍不住看向前方五十个精壮的男人,他们正在将木桶里的海水一勺一勺地往身上浇。传说这是为了怕他们待会入水的时候一时受不了海水的低温,身体抽筋或者心脏麻痹,他是不太懂抽筋、麻痹是什么,不过他倒是真的很佩服这群男人。
夜里的大海比白天冷得多,他裹着大衣都还觉得冷,更别说暴露在外面的耳朵和手指早就已经冻得有些僵了。而他们竟然还一声不吭、毫不迟疑地将一勺勺冷水从头淋到脚,那种刺骨的冰寒可想而知,每个人的身上已经升起了淡淡的白雾,即使如此,众人的脸色都是同样的坚毅神情。
就连穆沧都不得不感慨,夙家军果然是夙家军,这样的纪律严明、刚毅勇猛,难怪战无不胜!难怪她敢说夜游过海!
顾云走到他们面前,所有人都动作统一地放下手中的勺子肃穆而立,等着她下令。
顾云指着对面的大船,低声说道:“对面有三十个炮台,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把竹筒里的黏液倒入海盗的大炮里,时间只有两刻钟,明白没有?”
“是。”整齐而简单的回答,没有异议只有服从。
“准备一下,明确各自目标。”
在“苍鹰”的训练里,顾云从来都只说任务,而不会教他们如何去做。她需要的是一个全方位都优秀的特种兵,他们必须自己能拟定作战计划,能相互沟通,能单兵作战,也能协同作战,这一次也是一样。
顾云话音才落,五十人便熟练地列队站好。
竹筒已经全部灌满,将士们每人背着一个竹筒、一捆绳索齐刷刷地站在船头,等着顾云最后的命令。
“记住,只有两刻钟,必须完成目标。”
“是。”
看着那一道道年轻的背影,顾云的心一阵疼痛。海水有多冷她知道,两里的路程有多远她也知道,但是若不能破坏对方的大炮,明天那场使就很难有赢的机会!
身为军人,他们没得选择,她也没得选择。
缓缓走到他们身后,顾云用仅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说道:“都给我活着回来!”
严厉的声音带着明显地哽咽,众将没有回头,依旧直面苍茫幽冷的大晦,一股暖流却在心里循动着。
“出发。”
顾云下了命令,一道道暗黑的身影没有一丝迟疑地一跃而下,跳入冰寒的大海之中。
言歌忍不住跑到船头向下看去,汹涌的浪涛之中只隐约能看见一个个上下起伏的头颅正奋力朝着远处的大船一点点地靠近。冷风吹在身上像刀割一般,言歌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不管他们有没有把那些大炮堵上,就光是这种勇气和毅力他已经服了!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顾云的心高高地提着,即使她极力保持沉稳,脸上的担忧还是遮也遮不住。
穆沧拿了一只瞭望镜递到她手中,顾云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举起瞭望镜看去,茫茫大海根本看不见人影,海盗的大船附近也没有任何动静。马上就到两刻钟了,顾云既担心他们的安危,又担心过了时限黏液已经凝固,那么这次行动就失败了,他们也白受这噬骨的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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