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枫聆心
闽松皱了老半天的眉头,放低了声音,说出一句话。
墨紫掏掏耳朵,以为自己瞬间性失聪,心里惊到,想要是聋了的话,她该怎么办,同时坚强再去确认,“你说什么?”
闽松眼神有些凶,嘴巴上下动。
可她还是没听见。
一只乌鸦叫。落日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么凄凉——
等等,她要是聋了,为什么听得到乌鸦叫?
心脏重新跳起来,她有点光火,“闽松,你小娘们啊说话根没吃饱了饭一样。”
闽松横眉冷对,刚要回击,却听见有个很不耐烦的声音。
“这位少爷说,他来找活儿干。”
墨紫哦到一半,叫起来,“什么?”
闽松此刻没空管她惊不惊讶,回头瞪那个多嘴的,“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这位少爷,太阳要下山了,你自己拖拖拉拉,要进不进的,也别耽误我的功夫。”那人斜跨出来,一身洗褪色的旧白衫,肩上一个灰包袱,一双鞋已经磨薄了,隐隐显出袜色。身高与闽松一般长,却比闽松魁梧,且剑眉虎目,不过额上一道长疤,还有那讥诮的神情,竟成了愤世嫉俗的长相。
“你们俩不是一起的?”墨紫还以为那人是闽松带来的随从,所以刚才没细瞧。
“自然不是。”闽松吊着眼看那位,对自己受到得嘲讽,很有意见。
“我区区一个小老百姓,怎么可能认识这样的少爷?”那位也吊眼看闽松,然后问墨紫,“请问这里是不是招船工?”
闽松被激起脾气来了,“你等等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在你之前,当然该由我先问。”
那位愤世嫉俗切一声,“你刚刚问过了,还问了两遍。这位掌事的没听见,怪得了谁?既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吃喝玩乐便罢,跑到正经地方来做什么?你不用赚钱吃饭,我还等着糊口呢。”
墨紫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觉得看吵架挺有意思。不过,她有点得意忘形,不记得自己是这地方做主的人。
“好,墨哥,你说,你用我们两个中的哪一个?”闽松扔过来一颗炸弹,把墨紫圈进这场较量。
要不是有那位愤青在,墨紫真想问问闽松,他今年“贵庚”。三岁孩子吗?打不过别人,就告状。
“我瞧你俩的架势,不像来找工,倒像来打擂台的。”她代表招工单位,放在千年后,可以用鼻子瞧人,但她人好,不同这两位应聘的计较。
愤青立刻一愣。刚听什么松少爷和这位掌事聊得热络,以为自己会被骂一通赶走,毕竟一路行来,恶嘴脸看得太多了。
“你俩不用争先抢后,我招工也不是谁先来就先雇谁。”墨紫指着旁边两个新竖的大木桩子,“看到那条红线没?用锯子贴着线锯一片木下来,不能过厚或过薄,就要正正好好。这截香烧完,没完成的请自发走人。”
“这样就行了?”闽松没当一回事,他五岁开始玩锯子,那是最基本的工具之一。
“这关过了,还有两关。”墨紫眨眨眼,“松少爷,这可比日升的三关好闯多了,我叫它们一锯一摸一眼。”
闽松知她故意调侃他,“闯三关也不是日升定的,是整个船行的规矩。你再油腔滑调,跟我抱怨却没用。”而且,红萸如今是英雄,他则丢了日升的脸。
所以,要将功补过。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91章 愤青故事
第191章 愤青故事
锯子产生的木屑,像沙粒,随着落日的最后一道余辉,流成金线。
闽松拿起锯下的木片,按墨紫的要求差不多是一指节厚度,抬眼看到线香比起刚才还有半截,就觉得很满意。
墨紫瞧过,也没多说,只是点点头,就看那位愤青。
闽松也看,不过,差点没笑出来。不像自己站在一个点,一气锯下去,那位边绕边锯,一圈圈锯进去。
“墨哥,这还用看结果吗?他根本就是个生手。”
墨紫将食指竖在嘴前,示意他安静。因为那么近的距离,愤青能听到。然而,她看愤青,仍不急不慢,这里锯一会儿,那里锯一阵,似乎并未受闽松那些话的影响。她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香灰掉下,火星子挣扎,愤青终于把木片磨了下来,交给墨紫。
闽松跟着一瞧,锯子锯过去的那面一片毛躁,被狗啃过似的,便说,“墨哥,现在你能让他走了吧?”
“为何?”愤青不解,“我照足了要求,一片木,线给的厚度,不管表面毛不毛,且在规定时限内完成,为何我不过?”
墨紫笑,“他让你走,又不是我让你走,谁说你不过?”
她又转头对闽松说:“松少爷既然来我红萸,只管拿自己的本事出来,至于别人,就留给我来作主吧。”
闽松张张口,但墨紫说得不错,他确实没有立场指手画脚。
愤青更看不明白了,心想莫非这二人是假客气真有仇?
“两位请跟我来。”墨紫领头进了小楼的其中一间房。
闽松愤青特意分开挺远,一前一后跟着走进去。到里面一瞧,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摆设。对着门的一面墙竖着三块围成扇形的白色木板,椅子一排排,前面低,后面高,大概能坐上三四十人。椅子前放着长条形的桌子,也是由低到高的。两人同时疑惑,这是干什么用的?
墨紫让两人坐在最前排,“我会给你们看一张船图,数到六十之前,上面标着号的部分,请尽量记住形状特征。一共十六个号。等一下,我会让你们蒙眼摸一些板,数到一百八十。你们要在这时限内把符合十六个号的板挑选出来。最多能拿十六块,其中对一半以上的,就算过了。有没有疑问?”
两人摇头。
墨紫将中间一块板往上一翻,三百六十度转圈,板的背面就成了正面,开始数数。一分钟到,啪——又把板翻了过来。去给两人蒙眼布,又将早准备好的模板各堆到他们面前,接着数三分钟。
这一摸,对懂船的人来说,考得是对船体的熟悉度,对不懂船的人来说,考得是记性。
闽松那边,墨紫都不用看。她比较关注的,是那位愤青。如果她没看错,愤青连锯子都不是很会拿,恐怕不但非船工出身,而且是外行。不过,脑袋似乎灵活,能扬长避短。因此,她并没急着淘汰他。船技不像练武功,基础的看手上功夫,再往上就得用脑子,所以即便成年后从头学,也可能有大成。
就近观察,更发现此人聪明。他一遍摸下来,先选出八块模板,居然没有一块错。然后再摸一遍,便很不能确认,到最后倒数三十秒,几乎就是随便拿了放到一边。若她没猜错,他在短短六十秒的看图时间内,集中记了八个形状比较有特色的部分。就像他锯木,只是讨巧,能混过去就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