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枫聆心
两眼一抹黑,完全不清楚自己处于哪种处境,才让她不得不推迟了原先的打算。
裘三娘救起她的地方正处于一个叫玉陵的边界,就谎称自己是玉陵人,因战事失去亲人,拿随身破包裹里一对耳坠上刻的墨紫二字当了名字,随口编出个十八岁,说不想再提前尘往事。
跟了裘三娘两个月,见识了何谓巾帼不让须眉。就算不了解民俗风情,墨紫也知道这时代女子出门经商是十分罕见的。
然而裘三娘十二岁起,随父经商,已有八个年头。她早年丧母,由侧室扶起来的填房张氏虽不明着苛待,暗地里手腕颇多。她就靠一张巧嘴,哄得父亲疼爱,才常带出门去。因此,养得她性子重利轻情,且不把三从四德放在心上。自身不一般,对身边丫头们的要求也不一般。先能为她办事,再来才看身份地位。
所以,墨紫想,至少遇到这样对于礼教不太在乎的商家女,总比落在贫户或者官爵大宅里要好一些。
因为在现代所学的拿手技能派不上大用场,充其量理科出色,能算能写,较普通的丫环婆子不知道精明多少,所以很快就得到裘三娘的重用。凡是棘手的,皆交由她去打点。
绿菊以为是主子信任,墨紫则看穿了裘三娘这是要把花在她身上的诊金和药费榨出来。
榨就榨吧。倒是裘三娘,上要斗母亲,下要斗弟弟妹妹,争家产,藏私房,那个忙乎。
而她,借丫头的身份,大树底下好乘凉。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章 牡丹花开(三)
“去把人给我叫进来吧。”墨紫回想的功夫,裘三娘已经穿戴妥当。
墨紫打起帘子,等裘三娘走到外屋的榻上坐下,这才往门口廊下一站,不高不低传唤,“安妈妈,姑娘请了。”
就见安婆子穿过小院,笑得眼睛缝成线。
墨紫看在眼里,心道,笑吧,笑吧,看谁笑到最后。
“安妈妈,想喝什么茶?”她脸上淡淡浮起一层笑,“我给您泡去。”
“墨紫,不劳动你。我就是来传太太话,说完就走。”大概三娘院里的,唯有这丫头得体适宜,安婆子轻轻啧声,“这嘴恁甜,怪道讨人喜欢了。”
墨紫没接茬,帮着撩帘,“安妈妈,里边请。”不喜欢也得给好脸,要不然她如何能打听到前头的消息?
“三姑娘好。”安婆子福了福身,暗中闻闻屋中的薰香,偷眼瞧着榻上的摆设,默记在心。
裘三娘缓扣着茶盖,嗯了一声,“不必多礼。母亲让你传什么话?”
“姑娘合着都听见了?”安婆子作势打嘴,“瞧我这嗓门,莫惊了姑娘的觉。”
“惊都惊了,打嘴也该我让丫头们打上来,你自己能打疼自己么?”裘三娘虽是排行老三,上头两个姐姐早夭,所以货真价实裘家的大小姐。
安婆子纵有太太撑腰,也晓得主仆之分,心里咒着,嘴上却连声认错,又把来意说了,“太太今晚在鸿春阁设宴招待贵客,请姑娘盛装出席。”
“贵客从哪儿来?”懒懒一问,却不容不答。
“上都敬王爷的姨太太卫氏,与太太同长起来的情分。她娘家老太爷过世,特地回来送一程。因太太常在信里夸姑娘们性情品貌百里挑一,欲借此机会,见上一面。”安婆子谨慎措词。
“那么矜贵的人物,能见上一见,是我们当晚辈的福气。”上都敬王府?难不成真有这么好的事?
墨紫眼观鼻,鼻观心。
“那是自然的。三姑娘是咱裘府大小姐,天仙的相貌,性情更没得挑,定能讨贵人的欢喜。那位虽说是姨太太,但和敬王妃处得跟亲姐妹似的,常跟着前后伺候,认识不少上都的贵夫人。”安婆子把话说到这儿就差不多了,“三姑娘,时候也不早了,您赶紧准备准备吧。老婆子还得回太太去。”
“墨紫,替我送送。”茶没动一口,裘三娘斜瞅着墨紫。
“安妈妈,我送您出去。”墨紫怎不知裘三娘是要让自己再套套话。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堂屋。
“安妈妈,这个您收下。”墨紫从袖袋里拿出三钱银子,“劳您久候,姑娘心里也过意不去。”
安婆子假意推了推,最后笑着收进香囊袋里,“别的不说,三姑娘对咱们底下人最大方。”
谁不会唱戏?墨紫淡然看在眼里,“听妈妈之意,那位姨太太是想在咱裘府的小姐里选一个出去?”
“可不是,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安婆子见钱眼开,而且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各房都心知肚明。
“是帮谁家说亲?”上都吗?有些远了。
“还能帮谁?当然是敬王府里的少爷。所以我才说是福气。”安婆子不看僧面看钱面。
墨紫又塞了五钱银子,“哪位爷?”
这回,安婆子也不推了,直接收好,“墨紫,换了这院里的别人,再给银子,我也不会多嘴一个字。”
“妈妈,善心善报。我家姑娘要是嫁得好,定然封你一个大红包。”墨紫心想,爱钱就爱钱吧,也不可耻。
“三爷。”安婆子看到绿菊,就压低了声。
“庶出?”墨紫最后一问。
“从敬王妃肚子里生出来的,怎么会是庶出?”安婆子说完,就到了院门口。
“安妈妈好走,墨紫不远送了。”墨紫站定,亭亭玉立。
安婆子听身后上了门栓,一回头就有些懊恼,“这个丫头,能人。”自打了一个嘴巴,打算在太太面前只字不提她漏出去消息的事。
再说墨紫回了屋,见裘三娘在桌前翻开一本字帖。
“如何?”裘三娘问。
“那位姨太太就是来相面的,替自家三少爷选人。”墨紫上前,捉袖抬腕,研墨。
“庶出?”裘三娘也问。
“姑娘,我也这么问的,可说是嫡出。”墨紫将笔浸饱,递了过去。
“嫡出?”裘三娘冷冷一笑,笔下的字刚劲,欠女子的温柔,“敬王府嫡出的三少爷为何要娶商户家的小姐,还大老远跑到咱们这儿来?多半啊,不是这人有问题,就是这府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