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歌一片
他低头投向她的目光愤怒而严厉,甚至丝毫没有隐瞒其中的厌恶。
“你若有话要说,只管说。”
他逼得太近,迫使她只能仰着才能捕捉到他的表情。
他冷冷而轻蔑地勾了下唇角,终于说出了他赠她的第一句话:“薛善水,你父亲称一代宗师也不为过。薛家教养出来的女儿,怎会像你这样恬不知耻?”
善水迎着他毒蛇般的质问和怀疑,在他幽暗的阴鸷目光里,慢慢站起了身。
他立于地面,她站在了榻前描绘夔纹的脚踏之上。虽然仍不及他的高度,但视线至少可以及平了。
这个男人毫无风度,也不会怜香惜玉,至少不会对她。她能容忍他对自己的蔑视,却决不能容忍他污蔑她的父亲。
“我该叫你什么才好?世子爷,少衡,还是……霍世钧?”善水迎着他的目光,淡淡开口道,“你既然不直说,那我替你说好了。确实,前次你在普修寺外见到的那个人就是我。你的眼睛看到我和安阳王殿下在一起,但你的耳朵并没听到我和他在说什么。一叶蔽目,管中窥豹,自以为是,咄咄逼人。我算是看出来了,世子爷您就是这样的人。你仅凭眼睛远远看到的一幕,断然就把我归入失德之属,甚至这样污及我的父亲,你觉得自己有道理吗?”
霍世钧再次一怔。没想到她竟会这样反驳自己,说话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更不痛快了,却强忍住,沉声道:“你倒是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只孤男寡女会于后山,若无私情,还有什么?”
善水冷冷道:“三个多月前,我随我母亲从南门郊外返程时,路上马车出了状况,恰与殿下偶遇,殿下出手相助。我是秀女,过后我父亲听闻殿下仿似有意纳我,不欲我入天家,便送我到普修寺暂避。我在寺中习惯每日一早爬山,那天下山之时,不想与殿下再次遇到。至于他为何会到那里,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你看到我和他在一起时,我正对他复述我父亲的意思。我父亲的意思,也正是我本人的意思。我听闻世子你自小便聪敏过人,请你抛开执拗偏见想一想,我若真与殿下有私情,我又何必躲到山寺之中?等着秀选便是。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再不信,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有一点,你须明白。我在你眼中再不齿也无妨,我父亲却是铁中铮铮,生平半点不欺暗室,容不得你污蔑。”她微微翘起下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字清晰又道:“世子,我父亲是太学教授,您曾受过他教,天子更曾亲口赞他德厚流光。你这样污损他的清名,你欲置你自己于何地,更置天子于何地?”
霍世钧盯她片刻,面上神色变幻不定。终于,方才眼中的那种愤怒渐渐消失,只阴鸷却仿佛更浓重了,微微后退了一步,脸部线条终于变得柔和了些,可惜却是嘲讽的笑:“看来我娶的世子妃,真不是个简单人物。除了安阳王,我听说钟家的小公子也曾想要求亲?我霍世钧今日能娶到你,可真是荣幸之至了。”
善水觉得他现在就像是只大刺猬,故意在找碴刺人。再与他舌战下去也没意思。反正自己要说的话都已说了,瞥他一眼,淡淡道:“世子不必这样咄咄逼人。我自然知道你娶我也非本意。只咱们俩既然已经被送做了一堆,您再怎么不乐意,日子也是要过下去的是不是?今天累了一天,我现在乏得很,世子您想必也乏了,还是歇了吧。有什么话,往后再说也不迟。这一世的日子,可长着呢……”
善水说着,已是坐回了喜榻之上,弯腰除下脚上后换的那双大红绣并蒂莲金钩鞋,爬上榻把堆叠在里侧做装饰的多余被衾抱了,趿鞋到了架雕红漆描牡丹花开的箱笼前,待放进去,箱盖闭着,她两手空不出来,便回头朝还僵立着的霍世钧道:“过来,帮我把箱盖打开。”
霍世钧置若罔闻,只冷眼看着。
善水差遣不动他,只好自己回来,把怀中一堆被衾放回床榻上,过去开了箱笼,再抱了过去放好,这才又上榻,也不理睬他了,和衣朝里侧卧下去。
她说累,确实是真话。空腹被折腾了一天,忐忑等待了半夜,最后又与刺猬丈夫舌战一场。现在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顿时觉得放松了许多。但却不敢彻底放松,因为身后还站着个虎视眈眈的人。
她微微阖眼假寐,片刻后只觉床榻一沉,睁眼回头,见他竟已蹬上榻前足踏,正俯身过来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气势犹如泰山压顶。
和丈夫新婚之夜就彻底闹翻,确实不是善水原本的想法。刚才只是忍不下他污蔑自己父亲,这才反驳了回去。现在见他还这样,颇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正想着接下来该怎样顺下他的毛好让这个新婚夜正常度过,忽然听他冷笑着开口道:“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你嫁我也非本意?既这样,紫珍对你又有心思,你当初何必还假意推脱,弄得最后这样勉强入了我的门,叫我兄弟之间横生尴尬?”
善水暗叹口气。
这男人钻起牛角尖来,怎么比女人还要执着可怕?
善水想了下,慢慢坐了起来,迎上他僵硬的一张脸,露出微笑,细声细语道:“世子,你既然这样问了,咱们便把话说开,省得往后心里还有疙瘩。不论是你还是安阳王殿下,本都是我薛善水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只是世事往往难料,人更身不由己。我能入你王府大门,是我薛善水的荣幸才对。往后自当尽我职责,与你生儿育女衍嗣子息。你娶妻,自然也不是出于情爱。要的不就是像我这样一个女人吗?咱们往后相敬如宾,各尽其责。要是命好,说不定还就白头偕老了。这样不是挺好吗?这样说,你觉得满意吗?”
善水看得出来,他应该是相当不满意。盯着她一语不发,眉头越皱越紧。
“我真的累了,我歇了。”
善水不想再与他对眼,打了个呵欠,又躺了下去。片刻后忽然听见他在身后冷冷道:“你不是说要给我衍嗣子息吗?新婚夜你就是这样侍奉你的丈夫?”
善水回头,见他已经盘膝坐上了喜榻外侧,正臭着张脸。犹豫了下,只好再次起身,跪坐到他面前,朝他腰间束着的蟒带伸过了手去。
蟒带松了,男人身上猩红蟒缂金丝的厚重喜服被脱了去,中衣也被脱了去,露出一副紧匝的赤铜色身板,宽肩劲腰,红烛映照之下,上身微贲肌理之上犹如微抹过一层松油。
善水的指尖擦过他肌肤之时,微凉的指尖顿时感到灼人的热意。自然,他是刚才喝多了,又被气了才会这样,而不是别的什么缘由。
他被脱得只剩身下一条黑色里裤了,却还盘膝坐着纹丝不动,只用一双寒凉深黑的眼眸盯着她,仿似在欣赏她越来越掩饰不住的那种窘迫和紧张,脸上甚至渐渐浮上了一丝他自掀开她盖头后第一次露出的松快。
善水看他一眼,手收了回来,改伸向自己的衣领,很快便褪去了绸缎软衫,再解去绣了宝相牡丹的肚兜,把最后的亵裤也脱了,任一身锦绣全无遮掩,平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她做这些的时候,心因了紧张在微微打颤,手却十分流畅,毫无停顿。
她看了出来,对面这个男人大约之前吃了瘪,一肚子火没地撒,现在正无耻地想用这方式来寻回他习惯的高高在上优越感。
她自然是要和他睡觉的。就算他不愿和她睡,她迟早也一定是要睡了他。嫁作王府的世子妃,往后就算她死,也只能死在这扇大门里面了。就像母亲文氏说的那样,只有生下三两个自己的儿子了,她才有站住脚跟的资本。她知道这挺悲哀的,但没办法。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她能无视他在外的乱七八糟和他生儿子,但这并不表示她肯接受他对自己这样的戏弄。夫妻之间,不就那种事情吗?他有他的底线,她也一样。所以干脆先把自己脱光躺下。
她不信他还会那样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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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出乎霍世钧的意料之外。事实上,在他挟了被酒意点燃的怒意闯入新房之前,做梦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自己被她的牙尖嘴利给咬得毫无招架之力,甚至一度失语,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接口。
他非常不喜欢她。
尤其是片刻之前,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几下便除去了蔽体的衣物,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躺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不是他不喜欢看女人脱衣服,而是这种方式,他实在不习惯,几乎有点难以置信了。
但再怎么不喜欢,看她再怎么不顺眼,现在见到这样一幅玉体横陈于朱丹锦榻的锦绣画面,还是有些挪不开眼睛。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有段日子没碰女人了,何况现在是他的洞房夜,他理所当然地可以享用。
他的眸色略微转暗,一只手已经探了过去,搭在她的腰腹之上。触手之处,柔软而绵滑,仿佛他只要用力一掐,就可以掐断她的腰肢。
这只大手继续慢慢游移向上,直到她胸前隆起的乳丘之处,这才停了下来。
还是一具少女的身体,不似成熟女郎那般硕果丰盈。腰肢虽极袅娜,胸乳处却如羞涩初绽的蓓蕾,莹润润不过一握。他的一只手掌刚覆上,便不费吹灰之力完全入他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