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里闲人
“你啊,还是这样 ,老太太终究是长辈,要敬着些。”
“哼,本就不是亲生的,面上情到了就好,家已经分了,我进了门就出去单过了,她还想怎样?我就是商贾之女上不得台面的,她瞧不起我一分,我倒要瞧不起她三分,总说要贤良,明里暗里说我不肯给我家三爷纳妾纳通房,她又贤良到哪里去了?几位庶出的姑奶奶有几个嫁得好的?就这么一个庶出的爷们她也容不了,三灾八难的总算靠着哥哥暗中僻护活了下来……”
“弟妹,你再说我可要请你出去了,这话你说得我可听不得。”刘氏板起了脸。
“好了,我知道你难做,我是来看侄女们的,看完就走,不给你添麻烦。”
“你瞧你……怎么又浑说上了。”刘氏摇摇头,三婶把吴怡跟吴柔叫到跟前,叫丫环把事先准备好的两个小匣子递给她们俩个。
“这是我娘家给宫里做的宫花,还有几样时兴的小玩意儿,侄女们拿着玩吧。”
吴怡跟吴柔看了眼刘氏,见刘氏点了头,就收下了。
就在这时,又有丫环来报,三老爷领着两个少爷来了,说见大太太一面就走了。
“请进来吧。”
吴怡这才知道,自己的这位三叔家的两个哥哥是跟自己年龄仿佛的一对双胞胎,都是极俊秀的人品,然而再俊也俊不过自己的这位三叔,搁现在要是进了娱乐圈那些影星什么的全都不敢称偶像派只敢称实力派了,最难得的是虽然这位三叔是极俊的,却无一丝脂粉气,唯一称得上缺点的就是一双桃花眼,瞧人时不是故意也带着三分勾引,天啊,她这个成熟的少女灵魂啊,她怎么不穿到她三婶身上啊,不过这么妖孽的三叔,竟然一个姨娘通房都没有,三婶不光好身段,也是好手段啊。
三叔跟三婶一样,见到刘氏都是极亲热的,只不过守着男女大防,只是简单的问候几句,他们年龄相差的又不算大,三叔现在也才二十六岁,向刘氏见了礼,又让两个儿子吴成栋吴成梁给刘氏磕了头,两口子就走了。
“娘,我这个三叔是干什么的啊?”他们一走,吴怡就蹭了过去,吴柔虽没说话,也满是好奇的看着刘氏,她对这位三叔也快要一见钟情了,这样的美男子生在古代糟蹋了啊。
“你三叔啊……”刘氏笑了笑,“你三叔当年是京城有名的神童,长得又漂亮,十三岁就考上了举人,却不肯再考了,整日里研究诗词歌赋,又有花魁勾引,被你父亲抓了回来爆打一顿,拘了在家里让他读书,他却再不肯求功名,你父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哄也哄了,到了十八岁时皇商罗家的小姐一眼看上了你三叔,央了父亲提亲,言明不要聘礼,陪嫁良田千顷,商铺十间,黄金千两,只有一条,要出去单过,罗家虽然是皇商,却颇有些来历,你们爷爷觉得儿子读书不成,却是个风流种子,又是庶出,就准了,成了亲果然让他们出去单过,谁知道成了亲之后你们三叔却改头换面,连个通房妾室也不肯纳,他才名满天下,人又长得俊,京里也好,江南也好,青楼楚馆的花中魁首们以得你三叔一首词、一副字为荣,你三叔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我三叔是吴胜衣?”昔有沈郎不胜衣,吴胜衣的名声可以说是响遍大江南北,既便是吴怡、吴柔也听丫环们说过无数次。
“正是,你三叔大名叫吴敏,胜衣是他的字。”刘氏点头应了,“不过这些你们可不能当着你们祖父跟父亲说,他们觉得你三叔会的都是奇淫巧技,上不得台面,也最恨三叔不求上进,你三叔也最畏惧你父亲,你父亲在扬州做官,他连江南都不肯去了,江南的那些美人若是知道原由,怕是要恨死你们父亲了。”
这真是太震撼了……
“太太,为什么二婶跟小二婶还有祖母没给我们礼物,三婶却给了呢?”吴柔问道,她来京城可是准备了大收见面礼的。
“傻丫头,咱们回京城是回家,哪有回自己家还要收礼物的?你三婶他们搬出去住了,回来是做客,久别重逢给你们礼物也不为过。”
“原来是这样。”这古人的规矩可真多啊,吴柔现在完全不敢小看古人了,光是规矩就足够她这个穿越女学几年了,幸好是童穿,要是穿到成年人身上真的是没活路了。
“大姑娘来了。”丫环微笑着进来通传。
“请。”
吴怡回到京里老宅才知道传统古代大宅门的规矩,不要说是主人,就算是丫环仆人,出现在主人面前都是要笑眯眯的,但不能大笑,那叫轻狂,又不能笑的让人看不出来,更不能板着脸不高兴,说话要轻声细语,但又不能让人听不见,听不清楚。
想起来她们在扬州时,真的活的轻松多了……大宅里的气氛让她精神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吴凤已经换了见客的大衣裳,穿了身半新不旧的袄子,头上只是插了个珠钗,更显得清新雅致青春无敌,她进屋还没等见完礼,就被刘氏搂在怀里一顿的揉搓,心肝儿啊,肉啊的叫个不停。
吴凤也泪水涟涟的,当着老太太的面她们母女相见也得端着,否则就是老太太不慈祥,对孙女不好,才惹得她们母女相见哭成一团,招老太太的眼。
吴怡跟吴柔看她们哭,虽然原来觉得跟她们不是血亲,触景生情也都哭了,刘氏张开双臂把她们也搂在怀里,吴怡不知不觉跟着哭的极伤心,她这个时候才觉得血脉亲情,她也是吴家的闺女,刘氏的女儿,吴柔哭的好看,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小小年纪就梨花带雨的。
刘氏收住了泪,拿着帕子给女儿们抹了脸,又招她们的贴身丫环进来,端了水盆、拿了帕子、把镜、胭脂、香膏替她们洗了脸梳了妆。
因为前头老太太已经点明了不能委屈姑娘们,吴怡跟吴柔都是跟吴凤一样的,一个小丫头子跪下把水盆顶在头顶,二等的丫环拿了东西,大丫环夏荷、冬梅替她们掩了衣服,轻轻的替她们把脸洗了,又重新梳头,化了妆,吴凤因为年龄大些,围着她的人更多。
吴怡心里叹了口气,这回彻底享受红楼梦里小姐们的待遇了,曹公果然是大家族出身,写这些规矩与这里的只有细节上的区别,别的地方丝毫不差。
她们刚弄完,又有人来报大爷、三爷、四爷来了,他们跟大姐相见,又是一通的亲热。
“母亲,你为什么不把九妹抱回来,我知道有了她,就一直想要好好抱抱。”吴凤靠在刘氏肩头说道。
“她还小呢,扬州离京城千里之遥,舟车劳顿,天气又热,我怕她受不住。”
母女卧谈
刘氏回京的第一个晚上是跟吴凤一起睡的,母女俩分离了三年之久,这次回京又是为了送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吴怡跟吴柔的房间都是正院后罩房,一人一间屋子,看屋子里的摆设倒也没有什么区别,她们一路上舟车劳顿,船上虽舒服但终日随着水流起伏,吴怡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所以既便是从来没有睡过的炕,她还是沾枕既睡了。
刘氏的卧室里刘氏正搂着女儿卧谈,母女俩个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刘氏知道婆婆将吴凤这个长孙女祝若掌上明珠一般,但终究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况且婆婆是个古板不知变通的性子,虽然刘氏把最得力的嬷嬷赵嬷嬷留下看顾,吴凤的奶嬷嬷是赵嬷嬷的亲生女儿,也是刘氏从小到大的贴身丫环,比亲生姐妹还要亲,又是个极精明妥贴的人,刘氏一想起大女儿,还是牵肠挂肚。
“母亲,这里是我家,虽然爹娘不在儿的身边,但是我有弟弟有祖父母,过的自然是极舒心的,二婶虽然有的时候会犯浑,可是有祖父母看着,她也不过是说一两句酸话罢了,女儿当成没听见,到是母亲……听说父亲在扬州竟然纳了一个又一个的新宠……母亲你……”
刘氏跟吴宪在京城时是极恩爱的,虽然有两个姨娘,但都是捡刘氏的剩饭吃,只在刘氏小日子来的不方便或者是怀孕的时候才有机会近前伺候,就是这样也要时时看刘氏的眼色,刘氏那怕掉了根头发丝,吴宪都看的比天大。
“母亲老了,守着你们几个就好。”就算表面上撑着官家主妇的面子,眼见吴宪搂着年龄只有自己一半的新宠,刘氏说不吃醋难过是假的,只不过她自小所听所见所闻都是如此,像她们这样身份家庭的女子,到了三十就躲进庵堂,把自己当成枯木死灰,再不盼丈夫恩宠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吴宪喜新却不厌旧,她也只得忍了。
谁教她命苦,托生成个女子。
“母亲就是太贤德了。”吴凤冷声说道,她是个胸有大志的,她才不要像母亲一样容忍通房妾室,得了个贤德人的面子,倒落得个独守空房的里子。
“胡说,咱们这样的人家,纳妾收通房都是平常,姑爷也是有通房的,你可不要学你二婶,到最后把自己弄的里外不是人,还跟夫君结下了仇。”刘氏拍了女儿一下。
“妾室通房自是要有,要怎么拿捏却要听我的。”吴凤说起来性格更像老夫人,最是倔性,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吴家上一辈只有两个嫡子,一个庶子,这庶子还是外室所生,五六岁了才到的吴家,因为聪慧得了老太爷的另眼相看,敲打警告了老太太无数次,这才留下命来的。
“你觉得老太爷跟老太太夫妻感情好吗?他俩若好你祖母怎么会二十三岁就停了怀,生了你父亲跟你二叔,还有你姑姑之后,再没别的子女?”
“我自然不会手段那么平庸,让人看出来。”二十三岁……现在吴凤才十六,觉得二十三岁还很远,但是听起来……女人二十三岁就被搁到一边,何等的凄凉,原来祖父也是宠妾灭妻的。
“你啊……”刘氏点点女儿的额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吃过亏的,真要撞到头破血流不成?我当年志气比你还大呢,架不住情势比人强,你以为我生来就这样吗?还不是磨出来的,要不是为了你们六个讨债的,我倒是出家做了姑子干净!”
“哼,外公虽然致了仕,但是他是抚孤之臣,说起来朝中现在把持朝政的都是他一手提拨起来的,母亲做什么如此软弱?”
“软弱?傻女儿,女子强到你祖母,你二婶那样,有什么好处?你外公自小就教我们要外圆内方,我怎么生出你这个蠢的?有些话我原不想现在对你讲,现在不讲不行了,我当年嫁过来就是长子长媳,上有婆婆,现有小姑,嫁进门第三个月你二婶就嫁了进来,她是老太太嫡嫡亲的侄女,跟你父亲、二叔都是青梅竹马,当初老太太本来想聘她做长媳的,老太爷说她精明外露不够憨厚,难为长媳,这才做主聘了我,她进门心里就有疙瘩,又有老太太撑腰,在家里门路又熟,光是应付她,讨好老太太我就不知道花了多少心神,我又硬撑着不肯让陪嫁丫头做通房,宁可费尽心思挑孙氏跟王氏内斗,又要收拢你父亲的心,又要生孩子,三年抱俩说起来容易喜庆,焉知我的辛苦,可是没有嫡子我如何立身稳?我要是进门就发卖通房,别说你父亲如何,老太太第一个容不得我,到时候她再赐更美貌的通房,甚至纳了良妾进门,我又能如何?”
刘氏想起当年初进门时的举步维艰,不由得两眼含泪,“咱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兴休妻也不兴明面上宠妾灭妻,可是恩爱夫妻什么样,夫妻不合过的又是什么样,你还没看懂吗?什么修理通房妾室全是假的,拴住男人的心才是真的,最最真的就是能生,生儿育女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