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里闲人
“瞧你说的,难道我这里还差她们两双筷子?”白氏有三子二女,两个女孩最大的十岁了,最小的也有七岁了,吴怡吩咐人套车去把两个女孩子也接过来。
两个女孩子也扯了布做了新衣裳,一式一样的红底白花的小袄,头上都戴了一条红绒花,看起来喜气洋洋的,大姑娘已经有小淑女的样子了,一举一动都颇有章法,小一点长着新换上去的大门牙,还有几处露风的地方,一笑起来总要用两只手捂住嘴。
吴怡瞧着她们实在喜欢,又是给糖吃,又是拿了小攒子给她们戴着玩,“这些都是我家太太给我的,我总寻思着留给日后的闺女,谁知道总也怀不上,让孩子们拿着戴着玩吧。”
白氏见那小梅花攒都是十足赤金,作工也好,硬拦着不让孩子们收,“这礼太重了。”
“都是些小玩意儿,我喜欢这两个孩子,这才给的。”吴怡硬要送。
“叔祖奶奶说没怀上孩子,可是……”
“我家里有个大小子,叫保全儿的,在京里侯府呢,出来都快两年了,保全儿都三岁多快四岁了,还是没再怀上。”吴怡对这事也纳闷,“二爷说是子女缘份没到,可如今我们膝下空虚,总觉得空落落的没个着落。”
“这事虽说是急不得,可也怕万一是二奶奶随着二爷风里雪里走的多了,落下不知道的毛病,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年岁大了要来找,县城里开药铺的张先生,最会看女科,省城里的富贵人家也常千里迢迢来寻医,没有他治不好的病,只是这人有怪癖,出多少银子也不肯出诊,叔祖奶奶若是无事,套上车到县城里让他看看也是成的。”
“要不我怎么说跟前有个支近的亲戚好呢,我还是年轻,遇事想得少。”这也是吴怡这个现代人的习惯思维做秽,家家户户都是独生子女,她生了一个见没再怀上,也真没有从思想上重视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一声清脆至极的铃声,吴怡抬头去看,还没等看清呢,白氏就板起了脸,“金凤、银凤,你们两个是不是把铃铛又拿出来了?”
她的小女儿银凤,吓得赶紧把手上的东西藏到身后,“小孩子嘛,爱玩总是好事。”吴怡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这是什么铃铛?听起来倒是从没听过的清脆,我小的时候啊,也爱在身上弄这些叮叮当当的东西,家里人总说,我人没到,声先至,离老远就知道是我来了。”
银凤拿出来一个用红线串的铃铛,却不是常见的金银铜铁,而是少见一琉璃铃铛,这铃铛做得精致至极,半透不透的,里面还带着些别的颜色,阳光一晃五颜六色的。
“这是哪里买的?”
“这个啊,是县城里的蒋家铺子的东西,他们家的儿子随着刘家刘老爷的商船出过洋,很是赚了些银两,回家就在县城里买了房开了铺子,娶了一房媳妇,偏偏他们家儿子是个不安定的,爱鼓捣西洋的新奇东西,这铃铛就是他做出来的,还有一些碗盆之类的,就是卖的贵,我家这两丫头打开春就看上这铃铛了,没有钱买,默然这孩子头一个月领了月钱,知道妹妹们的心事,就拿了钱给她们买回来了。”
“这铃铛多少钱?”
“十文钱。”
一个十文钱的铃铛,从开春卖到夏……这家人卖琉璃卖得也太辛苦了,“这东西做工倒是真好。”吴怡在心里就把这事惦记上了。
沉思齐拿了做好的衣裳样子来给吴怡挑,吴怡都有一半的心思在琉璃上,所谓学童装,看来看去都是一样,最好的品蓝松江布,领子上掐了白绫布的牙,配上同色的腰带也就成了,沉思齐比吴怡还要心细,又定了鞋样子,两口子商量了一小会儿,这事就定了。
吴怡又拿了自己白天画出来的样子,“九妹就要成亲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就算是拿出金山银山来,也没办法跟宫里的泼天富贵比,只能比别人多花心思,那人能把琉璃铃铛做得那么好,做这个应该也是成的。”吴怡画的是琉璃的一对步摇,又画了抹额。
“琉璃就怕器形大,中间有气泡,颜色又不正,这里用金或者是金丝楠木都是成的。”沉思齐在图样上比划了一下,果然比原来的样子还要好看一些。
吴怡点了点头,琉璃的纯度问题,要等到工业革命以后,有更高温的炉火才能解决,这个时候确实只能用这个法子。
“九妹和太子都小,两个小孩子,就是成了亲也是凑在一起长大罢了,宫里规矩多,烦闷的事也多,我小的时候拿勾子钓过风水缸里的木鱼玩,这人真要是个手艺好的,让他烧些空心的琉璃鱼岂不是更好?”
沉思齐说起来也才二十一,在现代不过是大学刚毕业的大男孩,琢磨起玩的来,也现出了原形了,一脸的兴味。
吴怡不由得笑了,两个人凑在一起研究了半天添妆礼的样子,待到三更天才睡。
第二日吴怡一大早就收拾了,让周老实套车,领着红裳跟两个小丫头子,又带了几个护院一起去县城,“你夏荷姐姐啊,跟着我什么路都走过了,见过的世面也多,这回我让你跟着我出去走走。”
红裳也觉得新奇,跟着吴怡坐马车进了县城,先去了药铺,张掌柜一见吴怡前护后拥的一大群人,也知道这必是富贵人家的少奶奶,将吴怡领到了二楼奉茶。
吴怡见这二楼布置的精致干净,茶水也是上等的,知道这人果然是经常招待上等人家的女客。
张掌柜洗了手换了衣裳过来,他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虽有些年纪却未曾留胡子,整个人像是发起来的白面馒头一般,说话轻声细语,给吴怡号脉时,随着脉相表情微有变化。
“这位奶奶可是去过北地?”
“正是,我们夫妻刚从辽东回来。”
“奶奶曾经流过孩子。”
“什么?”吴怡愣了愣,她流过孩子她怎么不知道?
“想是月份小,奶奶又年轻,以为是月事来了。”
吴怡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正平城时,确实有一次月事迟了,来的时候又比往常多,以为只是心情焦虑引起的月经不调,也就没当回事。
“奶奶流了孩子,又不知保养,这才落下了病根,幸好奶奶身子好,如今保养的也好,若是不来看病,再过五、六年总能自己养好,只是到年老时不能沾凉,一到冬日就要难熬了。”
吴怡略点了下头,她居然曾经怀过孕自己却不知情,现在想来还是有些伤心。
“如今既遇上了我,总能帮奶奶调养好身子。”张大夫写了个方子,交给红裳,红裳到下面抓了药,吴怡多多的给了诊金,这才告辞离去。
她在马车上想着,自己帮白氏母子,不过是举手之劳,却无意中解了自己这么大的灾厄,缘份二字真是想不到。
马车还没到蒋家的铺子,就停了下来,红裳敲了车门问周老实:“周大哥,可是有什么事?”
“蒋家铺子跟前围了一群人,好像有人要砸铺子抢东西。”
“光天化日,怎会有这样的事情?”吴怡也觉得疑惑,“可有官差在?”
“官差就在一旁看热闹呢。”
“去问问怎么回事。”
没多大一会儿周老实回来了,脸色却有些不好,“二奶奶咱们回去吧。”
“到底是何事?”吴怡还没等再问呢,马车旁边的人就开始大声议论起来。
“这沈家果然是财雄势大,蒋家不过是欠了十两银子未还,就逼着人家还二百两银子,不给就要人家的房子,这铺子不论里面的货,前面铺子后面房子,闭眼睛卖也值三五百两。
“嘘,小声点,听说放印子钱的是沈二奶奶,人家可是太子妃的姐姐,县太爷看见都要磕头下拜的,你没看官差就在那里吗?乱说话当心拿你进大牢……”
吴怡就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仍然手抖个不停,她向来与人为善,轻易不做伤人之事,却没想到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找来半斤和八两亲自吩咐了几句之后,吴怡又提笔写了两封信。
“这封信速送到七舅舅的洋行,让他们快马投递进京,再派人快马亲自送这封信到外祖家。”
“二奶奶,这事奴婢猜着旁人不会有这样的胆子,除了那位族长夫人不会有旁人,她本是蝼蚁一般的人物,二奶奶为何……”夏荷对吴怡对此事如此慎重,颇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