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里闲人
“是讲官逼民反,一帮人上山造反的故事,我一共买了两本,这一本是给你的,我的那本我还没看呢。”吴承业对妹妹真的很讲义气,有好东西一直想着妹妹,却没想过这样一本打打杀杀的书,妹妹喜不喜欢看。
“造反?岂不是跟三侠五义一样打打杀杀的?我不看。”吴怡是看惯了后世的武侠小说的,老实说古代白话版的小说对她吸引力不大,只不过现在没有了清朝,还会有《红楼梦》、《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吗?
“女孩子。”吴承业把书收了回去,又揣回怀里。
“你有本事把书拿给三哥哥看啊。”三哥吴承宗是个比大哥还要古板严肃的小老头,吴怡观察着大哥还带着点圆融跟被宠惯出来的大少爷脾气,三哥吴承宗就是个小书呆,整天把圣人教训挂在嘴边,一举一动都规矩过份。
也是,大哥被老太爷老太太抱去养,三哥是实际上的嫡长子,吴宪跟刘氏本来就对老太爷老太太纵惯吴承祖不满,心里严格教育儿子的一腔抱负全在吴承宗身上施展开了。
“哼,三哥哥是假正经,他还藏着《西游记》呢,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吴承业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的三哥。
“噗……”像是吴承宗那样的小书呆最喜欢的居然是西游记,十有八九是孙悟空那只石猴的粉丝,真的是外面越压抑,内心越奔放啊。
吴承业出卖完了三哥哥,看见吴怡惊讶的表情觉得很值得,背着手在吴怡的屋子里转来转去,他最喜欢吴怡的屋子了,布置得大气得很,呆着又舒服。
他转到多宝格前,拿起了那艘瓶中船,“这船是咱们大齐帆船的样子,七舅舅说洋人的船帆不活,升帆要水手爬上去才行,若是赶上大风浪就是那命去搏,见着了咱们的船帆都喜的不得了,一个个的都学了去。”
大齐朝开了海禁,融入了大航海时代,一切都不同了,整个世界被大齐影响,大齐也影响着整个世界。
“四哥哥你见过船吗?”
“见过,那年七舅舅到了扬州,特意把我带到船上去看了,听他说那船是能在内陆里划的河船,有比那船还要大十倍的海船。”吴承业眼睛里满是向往,“五妹妹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像舅舅那样出海,去好多地方游历,见各种各样的人,经各种各样的事。”
“我等着,四哥哥你到时候要带着我。”吴怡点头。
“好的,我一定带着你。”吴承业点头保证,身为嫡幼子,他比兄长们多了梦想的自由。
吴怡的丫环夏荷从外面一脸喜气的走了进来,“见过四爷,见过五姑娘,给二位报个喜信儿,刘家三姑娘来了。”
刘三姑娘名刘锦
刘家三姑娘就是刘氏那个自幼丧母的侄女,她父亲是刘家六老爷,原是有些才名的,因为家训未能应考,心中郁闷行事未免荒唐,自从元配死了以后缺了管束更加的放肆,刘家老太爷想着娶一个厉害的管束着他,没想到娶回来确实厉害了,下人妾室被管的不敢乱动,连刘家六老爷也被她纂在手心里,却是个不容人的。
最看不上原配留下的儿女,三姑娘是元配留下的唯一的女孩,刘家下一辈里不缺男孩,女孩却少得很,连着三姑娘在内才不过四个,自幼被看得精贵些,谁知道到了继母手里却是被横挑鼻子竖挑眼,受尽白眼。
老太爷老太太瞅不下去了,把元配留下的孩子们接到了主屋,至于六房,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该有的份例少不了他们的,多余的是一点都不会有了。
三姑娘现年十三岁,也到了寻婆家的时候,那个继母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竟然差点把她的庚贴跟一个山东当地豪强家里的纨绔子弟换了,老太太气得要死,也不说她,只是把六老爷叫来臭骂了一顿,言名婚事自有他们老夫妻做主,让六老爷不必管了。
话说完之后老俩口犯了难,老太爷在京中门生故吏无数,写封信让他们帮助自己的孙女寻个好婆家确实是不难,只是之后的事就难了,他们低调了二十年,不能为孙女重新高调,最后想到了女儿中最有主见的吴刘氏,将这事托给了她。
吴刘氏也确实厉害,到了京城就跟雷侯府把事情给说定了,刘家老太爷自然欣喜不已,派了三姑娘的亲哥哥,已经成了亲的刘家五爷去送三姑娘进京。
刘锦自角门下了马车,换了软轿,软轿是低调的青色,因为是夏季轿子里小窗的窗帘被卷起,用牛角扣扣得死死的,另用白色的烟罗纱封得密密实实,
她侧头看着轿外,刘家老宅经数代人翻盖,占地是极大的,由一排排小巷穿起的一个个宅中宅,院中院像是一座小城市,白日里院门敞开,常有人闲坐在外,在那些小巷着坐着轿,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你。
而吴府是京中大宅门的气派,屋宇开阔,大家气象,下人们见到轿子都避到路边,垂手低头,刘锦叹了口气,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可是她能久恋的家又在哪里呢?
轿子直接被抬到了东院的正院,刘氏带着儿女们等待着自己的侄女,吴怡莫名其妙的想起宝姐姐进大观园,又联想起黛玉的只有周瑞家的相迎,莫名的觉得事态的炎凉。
刘锦的轿子一落地,跟在轿旁服侍的丫头就掀开轿帘,牵了刘锦出来。
刘锦穿了件粉白的如意纹对襟夏衫,浅蓝洒金的十二幅月华裙,裙边上绣了成串的梅花,手腕上的羊脂玉镯衬得手腕莹白如玉,头上梳了垂云髻,戴了金玉梅花攒。
她长得说不上极美,比不得吴凤,比起身为男子的雷定均亦多有不如,脸是瓜子脸,眉目清秀,嘴唇薄淡,虽然身量尚未长成,却自有一股人淡如茶的气度。
刘氏见了她自是极喜欢的,亲自拉了她的手,把她带到正房,先是让她认亲,见过了表兄弟姐妹们。
刘锦让身边的丫环拿了宝盒,从盒中亲自拿了见面礼送给兄弟姐妹们,吴怡得了个八宝珐琅粉盒,又得了一瓶百花膏,一串黄色蜜腊手串,吴凤得的跟吴怡的是一样的,吴柔跟她们的略有不同,蜜腊手串变成了透明的琥珀手串。
周围的人一脸的理所当然,吴怡看见吴柔有些异变又恢复正常的脸色,脸一扭她只能别过脸去装看不见。
出身是束在吴柔头上的紧箍咒,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无比正常‘区别’对待,在心高气傲的吴柔身上发生时,吴怡总能感觉到吴柔的受伤跟受伤之后的更‘坚强’。
吴家的男孩们得的都是文房四宝,一个个的也都笑嘻嘻的,他们知道表妹(姐)这次来是跟雷定均定亲的,他们都跟雷定均好,心里都打着要打趣雷定均的主意。
送刘锦进京的刘家五爷刘闵文也来了,刘氏止住了女儿们避让的行为,“自己家的亲表哥,总是要见一见的,这些亲戚隔的远,可也是至亲骨肉。”
刘闵文已经及冠但因为没有功名,只是用浅蓝的丝制四方巾包住头发,穿着浅蓝绸衫,看起来文质彬彬气度不凡。
他进屋之后看见两位姑娘打扮的人还在,心里知道姑母这是没拿自己当外人,眼眶一热,撩衣跪倒,“侄儿给姑姑请安。”
“好孩子,你一路辛苦了,快起来吧。”刘氏神情比看见刘锦时平静些,经过见过刘锦的大喜,刘氏已经慢慢找回了当家主妇的镇定,“这是你大弟弟承祖、三弟承宗、四弟承业,他们都比你小,你要多担待。”
吴家三位少爷排成一排向刘闵文施礼,刘闵文赶紧虚扶一下,不敢受礼。
“这是你大妹妹、五妹妹和七妹妹。”吴凤、吴怡和吴柔向他福了一福。
刘闵文低头还了礼。
“老太太听说亲家少爷亲家姑娘来了,要请去见一见。”老太太旁边身边的婆子进来禀告。
刘氏又带着一串孩子去了正院,刘家兄妹给老太太磕了头,老太太赏了刘闵文一方端砚四块泥金墨,赏了刘锦一对七宝如意镯,四块锦缎。
看得出,老太太对刘锦还是很满意的。
刘闵文磕了头,就去了外院,给吴老太爷磕了头,二老爷回来了之后也受了刘闵文的礼,吴老太爷考较了刘闵文学问,不由连连点头,“比我那三个孙子强。”他心里又可惜刘家这一代还是不科举不出仕。
又问了刘闵文在山东做什么,听说是在荷泽书院做先生,又连连感叹刘家家学渊源,亲自安排刘闵文住到了吴承祖的鸿鹄院,让吴承祖好好跟表哥学。
吴凤忙着绣嫁妆,她要备嫁屋子里人多东西多乱得很,刘氏作主把刘锦安排到了吴怡的屋子里。
吴怡以前没跟真正的大家闺秀住过,吴凤虽然是被规矩养起来的,真正的大家风范,可是在她面前还是姐姐样,姐妹俩一个住自己的院子,一个住后罩房,一天里撑死在一起呆一个时辰,刘锦却是要跟吴怡一起住的。
在一个屋子里呆了不到两刻钟,吴怡就有点自惭形秽了,刘锦举手投足都充满了书卷气,说话轻声细语吐字清晰,没有一丁点山东口音,极标准的京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