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录仙
——你一个三朝元老的嫡孙都当不起,叫我们这些人的面子往哪里搁!
王岑的爷爷本是两朝宰辅,新帝登基后不久便因年事已高为由而告老还乡,但其中更深的原因怕是与新上台的柳相息息相关。王岑现在虽暂无功名,但家里的底子在哪里摆着呢,加之众人都知道他与三王爷谢云昭颇有交情,这京中大小官员倒是谁也不敢小觑了他。
柳成绪见王岑这一桌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当即道,“是柳某疏忽了,王爷是何等身份,这杯酒柳某先干为尽!”
王岑见他仰头便饮,心中更是不爽。正要再次发难,却被一旁的谢云昭给拦下。谢云昭轻轻举了酒杯,算是应了这局酒。
柳成绪见好就收,知道这群人不太待见自己,这杯例行公事的酒喝完后便走开了。
王岑郁闷地坐回位置,“你也太好心了,爷就是看不惯姓柳的这幅伪君子模样!”
谢云昭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玩手里的酒杯,王岑实在猜不透他脑子里到底整天在想些什么东西。
柳成绪被众人灌了一圈后,终于偷到了一丝清净。趁着宴席上众人谈兴正高,便不动声色地离了席,往湖边清净之地走去。
“呀……”柳成绪揉着额头,“幸亏今天是花宴,准备的都是些清酒。”
随从柳荣点头道,“也多亏少爷明鉴,来之前就吃了些醒酒药。少爷,我还带了些,您要是不舒服我去厨房帮您熬一碗。”
柳成绪连忙摆手,“不用,我吹吹风这样休息一下挺好。”说罢,便靠在小花亭的石柱上稍稍放松。
少顷,柳成绪觉得清醒不少,身上的酒味也被这湖边微风给吹淡了,拍了拍身旁的柳荣,“走了。看看那边的酒席散了没,最好是早散早回家。”
柳荣揉揉眼,正欲点头,突觉一阵香味袭来,惹得鼻头奇痒难耐,“啊……啊……阿嚏——”一个大大的喷嚏偏头打出。柳荣使劲儿揉着鼻子,幸亏这里人不多,否则他刚才那副窘态,一定丢了少爷的脸面!
“好香啊……”柳成绪也闻到了这阵奇香,但香味太浓太腻惹得他也不禁蹙眉掩面。
不远处,一个小丫鬟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摆着一个精致的小香炉,香味正是从那里飘来。丫鬟走来,见着柳成绪微微欠身行了礼,又继续往前走去。
柳荣立刻挥手扇开四周余香,“这公主府用的熏香还真是…呵呵,果然别具一格,品味很重嘛。”
柳成绪无声地笑了笑,“别贫了,离席太久也不好。”
这边青梅在青悠她们的引见下倒是遇到了不少世家小姐。最光彩照人的还属柳丞相之女柳茹云,不得不说江南士族柳家是个出尽了美女俊男的望族。
柳茹云脾气甚傲,纵使在一众花红柳绿的小姐中,她始终都是最引人注目的。俗话说,自古这种傲视群芳的美女同性缘都不太好,柳茹云也不例外。在京众小姐中,大多人只是与她礼貌相待,若有亲近者八成是来巴结讨好,只有太傅府的千金徐琳琳与她交情甚好。
青悠青然二人虽是庶女,但论起与柳茹云的关系来还是要比其他府的小姐们亲近一些。毕竟徐琳琳要喊徐氏一声姑妈,其父是徐氏的亲弟弟,虽然现在只是京中一任小官,但徐老爷却是当朝太傅。
青梅虽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但要她与这些小姐们保持在一个频率上聊天依旧是一向酷刑。短短一个时辰,她已经借口去西阁两次了。
“长公主这次办的花宴可不同往常。那花是驸马爷上月接待西域来的使节时,由使节从西域国带来的珍品。皇帝陛下知道咱们公主素来喜欢花,便将这些花全部赏给了公主。”徐琳琳说道。
“是么……”身旁的一位小姐赞叹,“难怪我总觉得刚才看的些花儿不似往日里看的那些。”
小姐们坐在凉亭中,丫鬟们端来茶水高点,一时间谈笑宴宴,好不热闹。
青梅却一脸苦哈哈地望着张妈妈,张妈妈,我再去一次西阁好不好。
张妈妈回了她一眼,小姐,奴婢真不想您第一次参加花宴,就被传出身体不好的传闻!
青梅轻轻咬双唇,可怜兮兮地坐在角落里,让自己在众小姐衣服帕子的熏香堆里努力存活下来。
“青梅,你怎么了?”徐琳琳见表妹脸色有些泛白,不由关切问道。
青梅回过神,“没什么,想来这里人多了些,有些闷吧。”
柳茹云看了她一眼,静静站起身,“的确有些闷,我去那边走走,坐久了起来活动一下也好。”说罢,便兀自起身离开了。
徐琳琳连忙起身,与众人福了礼后便跟她一起去了。方艾与青悠青然对视一眼,三人皆无声笑了笑。
——看,咱们柳大小姐那骄傲劲儿又来了。
“丞相之女就是不同凡响哦,刚与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坐在一起便是赏脸了。”一小姐似笑非笑地说道。
另一人道,“怕是还多亏了徐小姐和林小姐的面子吧。”
青悠青然一愣——嘿,这火药味怎么突然就转到她们身上来了?二人皆朝青梅看去,毕竟嫡女在场,她们也不好多出面。方艾与钱娇也默默打量着她,都想看看青梅要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准备散了么?”青梅似乎才从九霄云外回过神来,也不等青悠她们回话,起身便招来了张妈妈,“我去那边走走。”说罢,留下一众风中凌乱,心思各异的小姐们,头也不回地走出凉亭。
徐琳琳跟在柳茹云身旁,不禁又回头望凉亭处望去。只见刚才聚在一起的小姐们现在已三三两两地散开了,不由道,“你一走,大家都散了。好不容易起来的兴致,又没了。”
柳茹云轻声一笑,“虚情假意地兴致有和无有甚区别。京中的官宦小姐中,除了你,也就是那林府小姐算是性子纯净了。”
徐琳琳知道她这个林府小姐自然是指的刚回府的嫡女,“我那表妹才从别庄回府,想来还不太适应这种环境吧。”
“是么。”柳茹云走到几处盆景旁微微伫立,“那若是时间久了,应该也会和她的两个庶姐姐一样了吧。”
徐琳琳没有回应,关于林青梅她也只是今天才见过,暂不做评价。不过作为柳茹云的手帕之交,不免多了几句嘴,“谢王爷也来今天的花宴了。”
“咔嚓!”柳茹云手中的鲜花顿时被掐断,“他来又如何,反正我只要父亲还在朝中他就不会看我一眼。”
徐琳琳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安慰道,“我能看出他对你还是有情的,不然上次在朱雀大道上不会那般维护你。王爷他性子素来冷,可独独对你却是不同。”
柳茹云静静听着,想及那次朱雀大道上的偶遇,阴霾的心情稍稍散去,如白玉般洁净地脸庞上也染上些许红晕。
“自古好事多磨。朝局上的事我不懂,但是我想当今皇上圣明,柳相大人都是难得的贤臣,想来这些纠葛时间久了也就淡了,到时候恐怕就是到了喝你喜酒的时候了。”徐琳琳俏皮地一笑。
柳茹云竟也被她说的害羞起来,嗤道,“你也不知道臊的慌,这种事怎么可以这么随随便便的说出来。”
今日早些时候来公主府,谢云昭明明已看见她,可那态度却形同陌路,与之前朱雀大道上截然不同。但不过经过徐琳琳这般一说,她心中的郁结好受许多。想来,这是她为何喜欢与徐琳琳说说体己话的原因了。徐琳琳这人总是很能猜到自己心中所想,加之其父不过是翰林院的一名学究,徐老爷虽然官至太傅,但太傅一职在本朝早已是虚职,徐太傅不过是一介清贵文官罢了,与朝中变幻莫测的政治形势着实是挨不上边儿,更不会与丞相府产生冲突。
柳茹云心情明朗许多,时不时展颜一笑,与徐琳琳一起品评着四周的鲜花。回头时,看见青梅带着张妈妈往另一处走去,便对徐琳琳道,“你表妹倒也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啊。”
徐琳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青梅的确是一人在逛,笑道,“怕是又要去西阁了吧,她应该有些紧张。咱们就不要过去惹她不自在了,你看方艾那边又热闹起来了,咱们也过去吧。”
柳茹云想了想,此时不像之前那么烦心,便与徐琳琳一道去了。
青梅的确是往西苑的西阁走。虽然之前几次都是借口,但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地要去了。有点像狼来了的故事‘西阁版’。张妈妈算是彻底无语,扔了老脸陪着林府嫡女一个时辰内第三次往西阁跑。
前院里,长公主正与几府来的太太们悠闲看戏。陶驸马从侧门悄悄走来,公主微微抬眸,四周的太太们正被台上的武戏粘住了目光。
陶驸马无声无息地点个头,确定公主看到后便走了。随后公主府的大丫鬟静静走来,走至长公主身边换茶时,低声道,“公主殿下,人已经到西苑了。”
“嗯,好茶。”长公主端起茶杯,盈盈一笑。
大丫鬟心领神会,给各位夫人斟茶后,便告退了。
☆、第三十章 变数
东跨院中,陶驸马正与柳成绪在闲聊。也不知陶驸马说了些什么,柳成绪忙道,“驸马真是谬赞了!”
陶驸马在之前宴席上多了喝了几杯,先前在席上时不觉得,哪知此时酒的后劲却起来了。醉意上涌,人的话也就多起来。加之与柳成绪又是老乡,一时间二人聊得很是热闹。
“自我来京这些年,也不知道家乡怎样了。哎,想吃一碗甜豆腐都难啊!”陶驸马大着舌头,咋咋呼呼地说道,整个人也差点倚在柳成绪身上。
身旁的丫鬟家丁们个个训练有素,主子们谈话聊天正带劲时绝对不会靠近半分。柳成绪只能心底默默流汗,感情当朝驸马中的楷模,年轻官员中的典范,心底最不舍地竟然是江南巷弄里的甜豆腐么!若是这种消息流传出去,一向严肃正直不苟言笑的驸马,酒醒后不会不将他杀人灭口……果然食物的诱惑不能按常理来推测。
柳成绪沉着一口气,将陶驸马扶到一边——他到底喝了多少啊,怎么这么沉!
喂,谁来给他搭把手啊,你们驸马这体格,看着瘦,骨子里长得都是肉吗?公主府的伙食很不错嘛……
“听说柳兄尚未娶亲,看在你我是同乡的份上不如让公主给你做个大媒如何?!”
柳成绪连忙摆手,“多谢公主与驸马厚爱,只是柳家家训,业不立何以成家。”
——柳家家训那么多,他柳成绪就算是现编一条,别人也不知道。天家的人都喜欢玩玩乱点鸳鸯谱的游戏,他必须要防患于未然!
陶驸马吧唧嘴,又道,“咦,柳相的女儿还没嫁吧……”
柳成绪有些脱力地看着他——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当朝驸马喝醉后这么喜欢替人做媒!
“堂妹她还小,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她的婚事得我三叔做主。”柳成绪勉强地撑着笑,总算是将陶驸马连拖带拽地扶到一旁的厢房里了。
丫鬟小厮连忙端来洗脸水和醒酒汤药,柳成绪正准备告辞离去,谁料椅子上的陶驸马突然滑了下来,柳成绪连忙扶住他。陶驸马一个措手——“哐当!”,丫鬟手中的铜盆被他不慎打翻,泼了柳成绪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