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酌泠泠水
“这雨下得急,零陵周边的田地,地势低的全被淹了。就算明天停了雨,今年的收成也受影响。城里有些地方被堵住,好些人家也被淹了。秦将军正带着士
兵在排洪。你那新宅子倒不错,秦忆那小子弄那个小湖还是挺管用的,洪水从两边泄下,一点事都没有。倒是下游那些庄园,听说地势低的被淹了几家。”
“好了。城里的事,有秦将军和赵刺史。你一把老骨头,好好在家呆着吧,不许再出去了。”陆夫人嗔道。
“是啊,伯父。您这一出去,您不知伯母在家多担心您。”李青荷也帮腔。
“好好,不出去了。”陆文远挥挥手,嘴里应着,也不知是不是真心话。
“叫人去给秦将军送个信,让他派下人每天把城里的情况跟老爷说说,以免他挂心。”陆夫人跟陆文远做了几十年夫妻,哪里不了解他的脾气?却是不信他的话。转头对丫头吩咐道。
江凌听了这话,抿着嘴看着陆文远直笑。
陆文远余光瞥见,瞪了她一眼,却是一脸的无奈。
接下来的七、八天,雨一直下着。秦从毅也每日派人来向陆文远汇报情况,不忙时还亲自来一趟。反正在他的口中,还真没什么大事发生。淹死人的事也没有,最多是有些人家的房屋年久失修,倒下来砸伤了人。李青荷不放心江涛,派人去书院看了他一次。那书院本就建在山上,天下大雨也就生活不太方便,淹是淹不着那里的。下人回禀说江涛在那里生活得挺好,还带回了他的一封信,信上写了他的生活状况和跟同窗之事相处的趣事,言语之间很是开心。李青荷和江凌便把心放了下来。趁着大家住在一起,而且也想分一分陆文远的心,江凌每日磨着陆文远讲一些种植方面的知识。陆文远对大雨的担忧倒少了几分。
直到有一天,被派到青山村守菜地的那两个陆府的下人回来了,说江家那屋子,塌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江凌正坐在房里整理种植笔记。墨水滴到写了一大半的整洁的宣纸上她都不知道。
“姑娘,幸亏咱们搬出来了。否则……”入画想着,不由得有些后怕。城里这段时间被房屋砸伤人可不少。
江凌抬起头来,透过厚厚的雨帘望着远方,心里涌动的感情极为复杂。
要不是秦忆心疼她老要做家务,宁愿花大价钱请工匠赶着工程,她绝不会这么快就搬到新宅去。即便搬了家,如果没有他弄的那个小湖,花了那么多钱建起的新宅,估计也会被水淹掉。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秦忆在她身上花费的心思,这场大雨还不知会给她与家人带来怎样的灾难
可现在,秦忆他,在哪里?
到了第九天,雨终于停了。待得秦将军派人带来消息,说各处的水都消下去了,两位嬷嬷便提出回去。虽然江凌脸上的疹子消了下去,半点疤痕都没留,她们对江凌还是持了否定态度。陆夫人把
她们的口风打探清楚,松了一口气。打点了一大堆礼物,将她们送走。她们前脚走,江凌后脚就去了新塘,查看田里的情况。可到了庄子里,所有的佃农都立在田边,默默地看着伏倒在地上的稻谷发呆。
“姑娘,今年……估计是颗粒无收了。”钱老2看到江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第二百三十四章 欲要出行
江凌叹了一口气:“你哥呢?让他一会儿到盎园去。”盎园,是江凌给自己的新宅起的名字。
“他到别处查看去了。一会儿回来,我就让他回去。”
江凌点点头,让张叔驾车回了新宅的路口,自己跳下车来,对他道:“你去青山村张大娘家一趟,把我当时托她收着的十袋稻种拉来。”
“我送了您再去也不迟。”
“不用。没多远,我自己走走就行。”江凌挥了一下手,自己朝新宅走去。路两边除了江凌让人种的树苗还直立着,稻田里所有的稻谷都伏在了地上。江凌一路走去,计算着她与秦家佃农们所需要的稻种,算到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原来在空间里不停地种稻谷,收了几百斤稻种。直到搬家的时候把有雾气的药材移进了空间,才停止种植。当时给钱老大做试验,花了十几斤。现在想想两家这两百顷田地,那简直就是杯水车薪。看来,还得到别处买些稻种才行。
张叔拉了稻种来,钱老大一家也到了盎园。江凌去看了看他原先撒的秧苗,因为有棚子遮着,倒没有被淋坏,长得倒挺好。钱老大在看了满世界伏地的稻谷后,看着这些绿油油的禾苗,眼睛都红了。
“我那里还有几百斤这样的稻种,你让钱二伯问问,哪些佃农愿意拿出田地来,专为我种这些水稻。到时他们的收成,产量最高的那家,就按其他人种的田里产量最高的给;以此类推。其余的田地,如果大家手上没稻种,再去买些回来,大家再种一季,挺过这几个月就好了。买稻种的钱,大家凑一凑,不够再说。”江凌道。
江凌知道,作为零陵的规矩,田里的损失,本应该由这些佃农承担。作为主家,要是心善的话,最多免了他们这一年的租谷。到了实在是要饿死人的时候,发下一点粮食维持他们的生命便罢。万没有自己掏腰包再给他们买粮种的事。当然,如果实在没办法,佃农们打欠条向主家借稻种也是有的。但如果她这一心软坏了规矩,花了自己的钱给佃农们把稻种补上,到时佃农们在村里一比较,其他的佃农就会对自己的主家不满。惹来的怕就是全城官老爷对自己的怨恨。这种花钱惹祸的事,就算再同情那些佃农,江凌也不会去做。
而那些优质稻种,因按原来所种的那一季,待收获的时候已来不及种第二季了,所以她打算到明年春年时再种。到时候,按她空间里的产量,江家与秦家这两百顷田地都可种上优质稻谷。可现在,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种下去了。多收获一季总比少一季要好。
“是。”钱老大应道。这个时候,由于地广人稀,所以大都采取广种薄收的方式。除了岭南有些田地少的山区,其他人基本
没有想着要种双季稻的。所以此时要是别的佃农在这儿,江凌还得费许多口舌去给他们讲现在再种一季稻谷,同样也能有收成。可这段时间已来,钱老大从当初的服从命令,到慢慢接受这种思想。此时已可以去说服那些佃农了,倒省了江凌许多口舌。
把田里的事安排好,江凌又去看了药材与花卉。虽说下了几天暴雨,但张叔知道她对这花圃与药圃的宝贝程度,每天冒雨去看一次排水情况,所以这两块地里的植物并未受什么影响。如果要说损失,那就是秦忆叫开的那个小湖,原来江凌让佃农们投了许多鱼进去,这水一涨,估计全跑光了。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跟田里的损失根本没法比,不提也罢。
将田地看完,江凌又进宅子去四处看了看。当初建宅子时,因靠近河边,秦忆当时生怕太潮了对身体不好,还特意让工匠们把地基加高,所以屋里干干爽爽的,丝毫没有外面的潮气。再加上被张婶收拾得干干净净,坐在自己闺房的沙发上,江凌只觉得全身都得到了放松。
“姑娘,姑娘,老夫人派人来叫你回去。”张叔在院子外面喊道。
“哦,好。”江凌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到了宅子大门外,看到陆府的护卫阿生牵着马站在那儿,问道:“老夫人说了什么事吗?”
阿生一拱手:“回姑娘,小人只知道观察使派了人来,跟老爷在书房里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然后夫人就唤小人来叫姑娘回去。”
“观察使?”江凌皱了皱眉。上次观察使夫人替林韵做媒的事,让她对“观察使”三个字极不感冒。不知这回又出什么妖娥子。
回到陆府,刚一进内院的大厅,就看到陆文远与陆夫人坐在那里正说着什么,陆夫人抹着眼泪,而李青荷则在一旁劝着。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江凌被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问道。
陆夫人见她进来,一把抓住她,流着泪道:“凌儿,你劝劝你祖父吧。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去查看灾情。这大水刚过,要是发生瘟疫,那可怎么办啊?”
“祖父。”江凌很是意外,“是观察使派人来叫的您?”
陆文远点点头:“也是朝庭的意思。”
“朝庭?”江凌却是不信,“您都已经致仕了,年纪也这么大了,朝庭那么多官员,拿着朝庭的俸禄,遇到事情却叫您去做?”
“看看,看看,就连凌儿都这么说。那观察使,我看就没安好心。那么多人不叫,偏偏叫你?”陆夫人抹了抹眼泪,“反正,我就不让你去。你这几十年,往往一出去就是几个月,你拿着朝庭的俸禄,为朝庭做事,我也不好说什么。可现在老了,你经不起折腾,我也经不起那种担惊受怕了
。现在好不容易跟凌儿在一起,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你又要往外跑,你叫我怎么办当初回零陵时,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陆文远看着老伴耐心地道:“现在水是退了,可稻田被淹了不少,岳阳、常德等地更是颗粒无收。这时候,便得有人出来,指挥他们重新种植,以度过即将要出现的饥荒。这种植上的事,那些官员不精通,到时出现瞎指挥,就会误了大事。朝庭虽有农令官,可鞭长莫及。再加上别的地方遭了蝗灾,实在忙不过来。皇上知道我在零陵,便把湖南这一块交给了我。这也是体恤我老迈,不忍让我劳累之意。我出去最多半个月,就会回转。这几十年都是这么过的,都能平平安安,这一次也必不会有事。而且,这也许是我这一生能为朝庭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老婆子,皇命难违啊”
陆夫人“哼”了一声,却不说话了。
“祖母,我跟着祖父去吧。有我在身边照顾着,一定不会让祖父太过劳累,会让他吃好睡好的。您就放心吧。”江凌道。
“不行,老的走了,小的也走,我怎么放心得下。”陆夫人一口回绝。
“那您放心让祖父一人出去啊?”江凌跑过去,摇摇陆夫人的胳膊,“祖父他要是累着饿着了,那怎么办呀?福伯可叫不动他。我会武功,身体也好,跟祖父出去,管着他,也照顾好自己,您就放心吧。”
江凌这一说,陆文远倒动了心。倒不是说他要人照顾。这么久以来,他也知道江凌历代的农书看了不少,又向他和袁伯、佃农钱老大学了不少种植知识,这要带她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对于她把这些知识融汇贯通大有好处。他自己老了,却没能找到一个看得顺眼的人把腹中知识传下去,多少有些心有不甘。难得自己的孙女又聪颖,对种植的兴趣又大,虽是女流之辈,却比好些男子都强,他倒有心把她当成个衣钵传人来培养。这一次灾后重建,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所以看自己的老伴还想一口回绝,便帮腔道:“老婆子,就让凌儿跟着我去吧。有她在我身边,你也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