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酌泠泠水
看药方里有人参与灵芝两味,正是她空间里种有的,江凌十分高兴,道:“人参和灵芝,我那里有不错的,我拿给你们用。”说完,不等大家说话,就跑了出去。留下一屋子的人,个个表情古怪。
要知道,兰陵公主用的药材,都是皇上御赐下来的。先皇还在世时,也经常派人赐药来;到得新帝登基,这才一个月不到,就送了两次药材了。太医也是派了一批又一派,期望能有圣手将兰陵公主的病治好。可现在,这位在零陵小地方来的、一直过着平民生活的公主的女儿,竟然对太医们说,她有不错的药。这话说出来,怎不让大家表情古怪?平民百姓手上的药再好,还能好得过皇宫里的药材?
江凌可不管这些人想什么。虽然人参的年限越长越好,灵芝也是。但她相信,自己空间里的药材,哪怕种植的时间不长,也比凡世间的药要好。
到了兖州,江凌走到哪里,入画和张婶便跟到哪里。此时见她急匆匆地往住的院子里跑,张婶奇怪地问:“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带了药材?”来的时候,东西可是她收拾的,有没有药材,她最清楚。
“呃。”江凌眨巴一下眼睛,“药材是我从祖父的药园里拿的,你当然不知道。”
“哦。”张婶点点头,不过还是一脸的茫然。陆文远是有一个药园子没错。要说有什么好药材,也有可能。可姑娘这一路来,能放在哪儿呢?
“入画,我口渴了,你给我泡杯茶来。”江凌道。见入画应声去了,她又转头对张婶道:“张婶,我刚才都没吃饱,你去看看有什么东西吃的,给我弄一碟点心来。一会儿从公主那里回来,我也好垫垫肚子。”
刚才江凌吃的可不少,她这是明显想把自己支开。张婶心里清楚,应了一声,出门去找都督府的下人要点心去。
江凌关了房门,闪身进了空间,从地里拔了一棵最大的人参和一朵最大的灵芝,用空间水洗干净了;闪身出来,找了一块布,擦擦干,便出了门。救人如救火,可由不得她磨蹭。待得入画拿了茶、张婶拿了点心来,她早已进到公主所住的院子里了。
虽说江凌说她有药,但两位太医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里,自顾自地抓了药来,在那里预备着,准备看过江凌的药后,便用宫里的药材煎药。到时就说是用了她的药就成。哄小孩儿嘛,都这样。
“二位太医看看,这药如何?”江凌一进门,就举了举手里拿着药。
“咦,这人参……”接过江凌手里的人参和灵芝,太医倒是吃了一惊。端详半天,抬起眼来问江凌,“姑娘是哪儿得来的?”
这不由得他们不吃惊。这人参,跟萝卜一般粗壮,而且白嫩嫩水灵灵的,像是刚从地里拔出来一样。放到鼻子旁闻闻,还略带着一丝泥土气息。灵芝也跟一把小伞似的,菌面上还带着湿气,显然也是刚从朽木上摘下来的。虽然年限不够,但看这品相,确实是上好的人参和紫灵芝。
这下两人看着江凌的眼神就更奇怪了。莫不是这陆姑娘的院子里像种菜一样种着人参和灵芝?否则,怎么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拿了两棵这么新鲜水灵的药材来?倒跟拔了颗萝卜和采了把蘑菇那样简单?
“这……是人参?”窦怀悊刚才一直在陪着兰陵公主。此时见江凌来了,两位太医还不去煎药,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看到太医手上拿着的人参,脸上一紧,便走了过来。在他看来,这哪是人参,分明是萝卜。人参补气,萝卜泄气。如果将人参换成了萝卜,不光救不了人,还会要人性命。
“这正是人参,上好的人参。”两位太医倒是识货的。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两人还是掰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一尝。尝完之后叹惜道:“好人参。可惜啊,就是年限不够。”
“既如此,还是用皇上赐下来的吧。”虽然两位太医都说这是真的,但窦怀悊还是觉得江凌胡闹。人参就是人参,宫里赐下的,就算不是最好,也差不到哪里去。江凌在这救人的时候,还分不清轻重,拿着药来一争长短,耽误时间,真真是不懂事。
第二百六十三章 打算
窦怀悊的不满,江凌自然听出来了。不过她也不争辩,只从太医手上拿过药材,跑到床前,对兰陵公主道:“母亲,这是女儿亲手种的药材,您要不要喝?”
兰陵公主长期受着病魔的折磨,早已觉得了无生趣。此时得见了女儿,已然无憾。所以此时对她而言,吃不吃药,也都无所谓了;吃什么药,自然就更无所谓。为了女儿高兴,笑道:“凌儿亲手种的药啊,母亲那是一定要喝的。”
感受到兰陵公主目光里的万般慈爱而又恋恋不舍,江凌的眼睛有些湿囘润。她赶紧笑了一下,站起来道:“那凌儿亲手给母亲煎药去。”
“好,母亲等着。”兰陵公主笑道。又向窦怀悊招招手,等他走到身边,轻声安抚:“我没事,你不必着急。看到凌儿,看到她笑着跟我说话,还拿药来孝敬我,亲手为我煮汤煎药,我就很高兴。她不过是十五岁的孩子,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多担待……”
窦怀悊握住她的手,叹了一口气:“你但凡少操些心,多多静养,身体也不会变成这样。”
江凌暗自叹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说的大概就是兰陵公主这样的了。
因兰陵公主常年吃药,她院子里的小厨房煎药的各种设施极为齐备,便是专门煎药的婢女也有两名。不过江凌并没让她们动手,在一名太医的指导下,用空间水煎了药,又亲手喂兰陵公主服下,这才稍稍放了心。当晚,她也不回自己屋里去,直接就在兰陵公主的床前,设了个睡榻,和衣而眠。这番作为,直让兰陵公主感动得流泪。
江凌那天真是累了,看到兰陵公主闭着眼睛,呼吸平缓,脸色也正常,便安然入睡。到得再睁开眼时,便已到第二天清晨。而兰陵公主侧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美囘目,正静静地端详着自己。眼中那深深的疼爱,让江凌心里异常温暖。上辈子没到得母爱,这辈子,上苍竟然补偿给她两个母亲。她是何等幸福。
“凌儿醒了?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兰陵公主看到江凌睁眼,温柔地笑道。
“睡够了。平时也是这个时候起床的呢。”江凌抬起头,看了看窗外。
“天还没有亮。”兰陵公主道,“别急着起床,咱娘俩躺着聊聊天吧。”她现在的精神,看起来比江凌刚见她时要强一些。
“好。”江凌也想把昨晚没有说完的话题接着聊下去。秦忆的事再不说清楚,到明天他可能就得回零陵去了。而如果兰陵公主同意他们的婚事,那么自然会想办法让窦怀悊以军务的名议将他留下。
“昨天你来,时间比较晚了,又一直陪着母亲说话。今天,我让他们好好设一个宴,为你接风洗尘。”兰陵公主却没有像江凌所盼的那样,开口说婚事的话题。
江凌抬起头,看了兰陵公主一眼,笑道:“凌儿前来,只是为了看望母亲。唯一想做的,就是时时刻刻陪着母亲,能看到母亲的身体慢慢好起来。至于其他,凌儿觉得实在没必要给都督府添麻烦。”她实在没兴趣去跟都督府的人认识结交,堆着笑脸说着奉承的话。她往后,跟这些人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这孩子,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要是给你父亲听到了,非生气不可。这里是你母亲的家,也就是你的家,知道么?”
“是。”江凌温顺地应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
兰陵公主静静地瞅着江凌,长长在叹了一口气,道:“因我不能生育,驸马妾室所生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养在我的名下,也算是你的弟弟妹妹。最大的叫窦玮,是个男孩,今年十三岁;老囘二是女孩,叫窦瑶,比窦玮小半岁;最小的只有六岁,叫窦玹。一会儿你都见见。除了他们,府里还住着驸马的一个侄儿,叫窦琅,今年十七岁,刚考囘中了举人,是个人品、才学、相貌极好的孩子。这孩子的父亲早逝,一直跟着我们,是我看着长大的。母亲希望你能跟他好好相处。”
江凌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兰陵公主。公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叫她跟窦驸马的侄儿好好相处,这意思,莫不是想让她嫁给这叫窦琅的?
“孩子,母亲这一辈子,最开始喜欢的,是你的亲生父亲。别人看着他出身文臣家庭,其实不知道,他一直想要从军。要不然,他也不会跟秦从毅将军交情那么好。当初他到边关去,固然有刘才人想拆散我们的原因,也是他自己愿意。否则,他自然会想办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当时我哀求他,为了我跟孩子,不要上战场。他虽然答应了我,可还是没有做到,最后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她脸上浮出一抹凄然的笑容:“其实说起来,是母亲喜欢他多一些。为了他,不惜抛开一切,怀了孩子。可是他,却将他的抱负,他的理想,放在了第一位……”
她看着一点一点亮起来的窗棂,轻叹一声,又道:“后来,我嫁给了驸马。他对我千般好,万般好,可有一点,我却备受折磨。那便是:每当战事一起,他一离家,我便提心吊胆,昼夜不宁。生怕他像你父亲一样,再也回不来。直到这几年,他调到这里镇守一方,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她顿了顿,又道:“你可知,你外祖父,也就是太宗皇帝,我的父亲,他今年不过才五十岁,为何会英年早逝?那是因为他在三年前的高丽之战中中箭受了重伤,久治不愈,备受折磨……”
她伸出手,抚了抚江凌的脸,“所以孩子,母亲不希望你嫁给武官,受母亲这样的折磨。要知道,匈奴一旦来犯,大军开拨,风集云涌,作为一名武将,那就有上战场的义务。而在战场上,刀枪无情,生命是那么的脆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没有再说下去。
江凌摇了摇头,笑了一下,道:“母亲,您不觉得,您这一生,很幸囘运么?听祖母说,我的父亲,临终之前,将您与我托付给秦伯伯,让他好好照顾您。可见他是爱您的,您是他最大的牵挂。而驸马,看得出来,他对您也极好,关怀备至。这一生能得到这些顶天立地的马上英雄对您的感情,岂不比那些虽不会因战事起而担惊受怕,却看着丈夫碌碌无为、左囘拥囘右囘抱、被视为无物的女子强一百倍?这样哪怕只活一天,也要比那些女人活一辈子更有意义吧?便是外祖父,我想,如果能有资格牵挂他,为他担忧,也是天下女子想要得到的荣耀!”
说到这里,江凌垂下眼眸,微微一笑:“而秦忆,也许不是最出色,最了不起,却也是一个有担当、肯上进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对我一心一意,愿为我做任何事,我相信,如果有了危险,他哪怕是豁出性命,也会保护我的。为这样的男人,便是担惊受怕,甚至只共度短短的几年时光,我觉得,这一生也值了。”
“可窦琅并不是碌碌无为的人。而且我相信,只要你们相处一段时间,他甚至比秦忆更加能爱护你,保护你,全心全意地喜欢你。”公主急道,“再说,他虽有武功在身,却是个举人。往后做的也是文官,会给你平平安安的一生的。”
江凌抬起眼眸,静静地看着兰陵公主。她想,她能理解兰陵公主的心情。她自己短短三十年,经历过太多的苦难,甚至生离死别。在她生命即将在走到尽头时,她只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希望她唯一的女儿,能得到这份安宁的幸福,在一生中,没有鲜血,没有伤悲,没有死别,没有一切不如意的经历。每一个母亲,在安排自己孩子的婚事的时候,都是如此吧?总想让孩子避免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缺憾。
见到兰陵公主期盼的目光,江凌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母亲。我相信,能让你夸赞,那叫窦琅的公子,一定是个出色的人。但女儿这一辈子,就认定了秦忆。不管怎么样,不管他将来如何,除非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否则这一辈子,就跟着他了。女儿这份心意,不会改变。”
“凌儿,你……”兰陵公主见江凌说得如此坚决,眼中露出焦急的神色,“你可知,前段时间秦忆到京城执行任务,差点就回不来了?”
“什么?”江凌骤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