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酌泠泠水
“不了,站在这里挺好,跟你说说话。”王大娘笑道。
见王大娘执意不肯进屋,江凌忙去搬了两凳子出来,李青荷闻声也赶紧出了屋,手里拿着个绣品也坐到了院子里。原来江凌到酒楼上工,王大娘就这样时不时地来串门子,李青荷跟王大娘也都很熟,相处起来比跟其他人随意得多。
“来,囡囡,吃个点心。”江凌她们从秦府回来时虽然秦夫人没有相送,但还是让人包了几包点心给她们带回来。这时江凌便摸出一块去逗王大娘怀里只有两岁大的小家伙。
“江姑娘,你这菜种的好啊”王大娘见江凌把她手里的孩子接过去,站起来去看那茂盛得异常的菜地。
“呵呵,胡乱种。”江凌很谦虚。别说,她还确实胡乱种。也不施肥,也不锄草,也不杀虫,每日里只管浇两道水,就算了事。
“咦,你这菜竟然不长虫,还长得这么快,这南瓜竟然已经开花了,好奇怪啊”王大娘种了一辈子菜,从未见过眼前长成这样的菜,忍不住从那绿油油长得跟筷子一般粗壮的韭菜上掐了一点芽叶下来,放到嘴里嚼。
“王大娘,我们这菜也吃不完,你想吃摘点回去吧。”李青荷笑道。王大娘家可帮过她们不少,农村人,互相在菜地里摘些菜吃,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当初她们可吃过王大娘不少菜。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王大娘嘴里嚼着韭菜,被那股清甜多汁的味道给诱住了,哪里还讲什么客气,自己熟门熟路地进到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把韭菜割了一些,又把白菜拔了两三棵。
江凌在一旁看了有些无奈。这些菜看着就新奇,要是再让王大娘尝一尝,她不得更奇怪?农村种个菜什么的,只要不是特别小气的人,别人要问种植方法,那可都是无偿传授的,就像王大娘教她烤鱼的方法一样。这菜王大娘回去吃完,一会儿指定得来问她是怎么种的。
可还没等她想停当,王大娘就问上了:“江夫人,我看你这菜不但长得极壮,而且还不长虫子。这倒底是怎么种的?”
“壮吗?”李青荷转头去看了看那些菜,笑道,“都是我家凌儿一手捣鼓的,我可不知道种什么菜。不过,这些菜不是你教她种的吗?”
“我教的?”王大娘笑起来,“我种了一辈子的菜,可没见过这么好的菜了,更不要说种。江姑娘,你这菜倒底是怎么种的呀?”
江凌知道,这会儿她要不说,或者说是祖传秘方,不光是王大娘、便是这一村子里的人,就非得得罪光不可。
所以她抿了抿嘴,笑道:“大娘,这是我家的一个祖传种菜秘方。您老人家可帮过我家不少忙,这话要是别人问起,我指定不说。不过您要问,那凌儿怎么能瞒着?不过呢,这毕竟是我家祖传下来的,我告诉了您,您可不要再告诉别人。”
“啊?祖传的呀?那算了,还是不说吧。”王大娘笑着,笑容果然有些淡淡的。
李青荷看看王大娘,又看看江凌,拍了她一巴掌道:“行了,王大娘不是外人,你就告诉大娘又如何?她家人口多,有了好法子,可以省不少力气。”
“嗯嗯。”江凌点点头,她不过是卖个关子。要是太轻易说出去,她可担心王大娘以为她拿谎话来骗她——这个说谎话,也是个技术活啊欲擒故纵,得拿捏好分寸。
“这方子是我爹以前教我的。我爹曾说,用这种方法来种名贵花木,那花才叫开得艳。我这一想花木跟蔬菜可不都一样?用那方法种花花开得艳,如果拿来种菜,菜不是也长得旺?所以便拿来试了试,没想到还真成。”江凌说完,抬起头看了看院门,然后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就用五两伏苓、六两冬虫夏草、七两人参、八两鹿茸、九两麝香,把它们都弄成粉,然后一一把它们埋在植物的根下。这样,那植物就会长得极壮。”
“什么?”王大娘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别的药她不知道,但人参鹿茸她是听说过的,那可是极昂贵的药材,去年隔壁村有个财主的老太太去世前,为了等她二儿子从邻县回来,那财主硬是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些人参给老太太吊命,最后老太太是看着二儿子咽的气。这事传得挺广。可没想到这江家姑娘竟然用人参粉来种菜果真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啊,便是这家穷了,那败家的行为仍是改不了
李青荷惊骇地看着江凌,不知她是为江凌这谎撒的惊骇,还是为这方子惊骇。李青荷可不是王大娘,江凌说的药材她没有不知道的。这些药材没有上百两银子,根本买不到。
王大娘可是积年的老人精,这惊讶了片刻,她便笑起来:“江姑娘,你可别哄我。你要有那么些药材,不早就卖了还债了?还被你婶婶逼上门来,最后把屋子都跟我家换了?”
江凌讪讪地笑了笑,道:“那些药粉,是我爹以前就弄好的,一直扔在一个小瓷瓶里。便是把这些药粉拿去卖给药店,人家也不收。”说完她转过头去看了看李青荷,对王大娘挤了挤眼,“这事,我娘都不知道呢。因为这法子太花钱,我爹怕我娘骂,便偷偷地弄了。只是后来得了病,便没了心情,一直放在那里。我想着,这粉子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来种种菜,没想到还真成。”
“哦,原来是这样。”王大娘见李青荷没有反驳,反而一脸的若有所思,便是不相信江凌的话,也没别的想头了。她用稻草把菜捆了,再接过江凌手里的孩子,笑道:“行了,你们忙吧,我回去了。”
第六十二章上山
王大娘走后,江凌看李青荷愣愣地望着手里的绣品出神,还以为她责怪自己忽悠王大娘,赶紧走到她身后,摇了摇她的肩膀:“娘,您别生气……”
“你爹……”李青荷忽然幽幽地看了菜地一眼,打断了她的话,“你爹生前,真的很会种花。经过他的手伺弄过的花,无不长得娇艳。记得那年,别人扔在地上的一株梅花,他捡了回来,种在后院里。我还笑他胡闹,结果,那株梅花竟然活了,第二年还开出了娇艳艳的花来……”
江凌看着李青荷眼里的深情与怀念,忽然觉得心里被什么撞了一下。能爱上一个人,不管结局怎样,或许也是一种幸福。江文绘不在了,可他仍活在李青荷心里,陪伴着她度过岁岁年年。而且经过岁月的沉淀,留在李青荷心里的,全都是最温暖最美好的回忆。
而她呢?上辈子活了二十几年,没尝过爱的滋味。这一辈子,不知又会如何?惆惘了片刻,江凌忽然笑了起来。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种事,便是拜月老也强求不来,现在多想又有什么用?
收拾好心里的那一点点多愁善感,江凌轻轻走到池塘边,去看湖边挖好的池塘。池塘下面渗出来的水,漫到了塘身的一半。经过一天的沉淀,水质已经开始变清。用空间水将它灌满,就可以在里面养鱼了。
江凌空间里有十几条鱼,还有一个铁桶和一套石臼都已做好,到镇上拿回来就可以了。可是,真要做鱼粉的话,这十几条鱼江凌一个人做,估计得花上五、六天的时间。那做好之后,是不是得花时间上街去推销呢?推销成功了,后继的供货又怎么能跟得上?
江凌望了望远处广袤的湖面,皱起了眉头。如果凡事亲历亲为。捕鱼、烤鱼、碾粉、推销,全是她一个人做的话,累死她都赚不了几个钱。现在最好的就是雇些人做事。但如果雇村上的人,保密性很难得到保证,是非也多。最好的法子,是买一些奴仆,签死契的那种,最是忠心。可哪来的钱买奴仆?买了之后,这房子可不够住,粮食也不够吃。想来想去,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钱没有钱,所有的想法都只能是空想。
赏花会距今只还有十多天了。看来,她得先把味精的事放一放,将赏花会那一百两奖金拿到手上再说。
想到这里,江凌转过头去,看了看后面的那座山峰。明天,还得去山上看一看有什么花。如果能遇上一两株兰花,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只是,新的问题又出来了。她这个路痴,上了山,会不会找不到下山的路?要是在山上转悠个一两天,非得把李青荷急得生病不可。
在村里找个向导?江凌把目光投向了村里,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因她家全是妇孺,李青荷又一天到晚呆在家里绣绣品,住的又僻偏,只有张流芳来闹时大家对她们好奇了一阵,之后便平静下来了。除了出进时打个招呼,跟村里人几乎没什么来往。就只是王大娘常来,还有吴大爷家的婆娘也时不时来走动走动,江家跟其他人还真没什么交情。王家四个儿子有三个在外面做工,还有一个跟着老爹种田,现在正是春天,忙得很,哪里能抽空陪她上山?刘庆春估计也是如此。再说,孤男寡女的上山,让村里人说嫌话就不好了。
算了,还是自己上山吧,大不了不走那么远就是了。要不,现在就上山看看?这么一想,江凌就有些在家坐不住了。她回屋换了一身男装,跟李青荷说她要到镇上一趟,背了个背篓便要出门。
“汪,汪汪。”小花两天没见江凌,本来见她回来欢喜得不得了,围着她上窜下跳地乐的不行。这会儿看她又要出去,顿时不高兴了,跟在她身后冲着她“汪汪”直叫。
江凌正要把它喝斥回去,忽然眼睛一亮,想到狗似乎可以认路,便向小花招了招手:“小花,过来。”又跟李青荷说一声,“娘,我带着小花去镇上。”
“好,晚饭前一定要回来。”李青荷虽然不放心,但知道以后总把江凌关在家里的想法极不现实,只得追在身后嘱咐了一句。
小花被江凌恩准同行,那叫一个高兴啊。不过还算老实,屁颠屁颠地跟在江凌后面,没像上次那样招猫逗狗。
带着小花往村里走了一会儿,再看看村后的山,江凌就懵了,不知该如何走才能上到山上去。看到两个老太太在家门口聊天,她忙上去问了问路,这才从别人的屋子前面绕到了山脚下,找到上山的路。
沿着山石和泥土混杂的路往上走了不久,江凌就看到了无数的野花夹杂在灌木的树丛里。红的红,黄的黄,白的白,映在绿叶丛中,煞是好看。一种隐隐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蜜蜂“嗡嗡”飞舞着忙着采蜜。
江凌在这丛野花面前站了许久,欣赏着大自然赐予人类的最美丽的礼物。这些野花或许最普通不过,但在她眼里,它们才是最美的。它们生命力顽强,生长得恣意自然,充满了勃勃生机,极具野趣。最重要的是,它们绽放在人迹罕至的山里,静静地开放,静静地凋落;宠辱不惊,去留无意;无论花期长短,它们只极尽去展示自己一季的美丽。
江凌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来俯视着山下的村落、绿树、湖泊,心里一片静谧。
从前世如仙女一般的天之骄女,掉落到这远古的民间作一个穷女,她以为自己无所谓、不在意,但面对着那些人眼里不屑、鄙夷的眼光,她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的吧?所以她这一阵子,对人犀利了,不淡定了,反应有时过激了。这很不该
如这花一般,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遵循着季节的更替,生长、开花、结果,又何必去在意是否有人驻足观看,是否有人嗤之以鼻?别人如何看,别人如何想,关我何事?何必去为了别人的目光而失去自己宁静宽和的本心?
想清楚这些,江凌只觉心底一片宽广,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来。
“刷刷刷”,前面传来一阵跟草木相摩擦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壮实的小伙子挑着一两大捆柴从山上下来了。江凌看了一眼,喜道:“刘大哥。”
此时江凌只穿了一身男装,并没有化妆,刘庆春倒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笑着露出了他洁白的牙齿:“江姑娘,怎、怎么是你?你上山做什么?”
江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想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