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之寡妇好嫁 第6章

作者:清歌一片 标签: 穿越重生

  淡梅正微微有些怔忪,突地又想起了方才特意来送自己的他那三个妾。他既这般待自己,想必和那几个女人私下里处时也是差不多。这念头一出来,心中便像吞了只苍蝇般地反胃。

  慧姐见她脚步放慢,心急拉了几下往前,淡梅这才醒悟了过来,把方才脑子里那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压了下去,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老太太一辆马车当前,喜庆陪着,淡梅和慧姐居中,后面是跟过去的妙春妙夏周妈妈,徐进嵘自己带了几个随从骑马在侧护着,出了高行街经过州桥拐上笔直的东大街,便一路往城北直去了。

  慧姐从前大约很少似这般被带出门,坐马车中不住撩开帘子从厢窗中朝外望去,满脸兴奋之色,不住拉着淡梅对着外面指指点点观望。起先还有些遮遮掩掩,待靠近城北出了城门,屋舍瓦肆渐稀,路边行人也少了些,只有些牵牛扛锄的农人和到附近寺庙里去烧香拜佛的妇人,便干脆掀了帘子。

  官道两边都是些青色田地,间或穿插了些农舍,院子墙角外不时探出几枝开过的桃杏,一派初夏时节的乡野风光。淡梅心情渐渐开朗,脸上便不自觉露出了笑,突见车厢边上一骑高头黑马跑了上来,马上一个坐得笔直的人朝自己这里望了过来,正是那徐进嵘。见他端着的那张脸,方才的好心情一下便去了大半,急忙靠回了厢壁上的软墩。边上慧姐见了自己爹的黑脸,早哧溜一下也缩回了头。

  正午不到,经过座青石板桥和砖镶的柳荫小径,那园子便到了。淡梅下了车,见附近不远处也是田地农舍,隐隐还能听到犬吠之声,瞧着像是个村庄的样子。徐进嵘他娘虽自己一人住这,只园子里连护院和伺候的婆子丫头统共加起来竟也有十来人之多。得了消息晓得一干人今日回来,都是早早地到门口候着了,见车子停下,齐齐见过了各家主,便上去鱼贯将箱笼抬了进去放置。

  淡梅进去,不过一眼,便觉着啼笑皆非。这地方从前不晓得怎生模样,只既被称作园子,应该也是个植了花草的地方。且看道两旁的几个小台榭和湖石塘子,格局虽不大,想来景致应当也是不错的。只是如今几个园圃之内却是花草全无,只种了满满的葱蒜茄葫芦,走过便闻到股肥水之气。

  十四章

  因昨日便有主宅里的人过来通报,晓得了府上新娶的夫人要随老夫人今日到此,故而淡梅的屋子早收拾出来了,进去把箱笼里的小物件搁置好便妥当了,并不费什么事。

  这地方并不大,屋子也只两进的格局。虽没有主宅那般精致,却灰墙白瓦地十分清爽。淡梅略微走了圈,觉着很是不错。

  徐进嵘待他娘和淡梅安顿好,用了午膳后便与随从打马离去了,瞧着有些行色匆匆。淡梅入他家门三天,唯一感觉便是此人很是忙碌。至于忙什么,他未提,她自然也不会问。

  老太太刚到,屁股还没坐热,就已经换了身蓝布大衫到菜圃里转悠去了,叫淡梅跟着。一边指着圃里种着的苔心萝卜,一边念着道:“开春柳条一出芽,榆钱打花骨朵,雷打那么几个,苔心萝卜葱韭竹芹就好开种。到了田里蛙虫叽咕起来了,就是催人去种黄瓜梢瓜葫芦。等收成了一季到打霜了,蚱蝉也都收声,苔心萝卜葱韭就又好下种。虽说你是相府里出来的,只知道这些理也没坏处。这手脚只要勤快,地就不会饿死人。想当年你公爹去的早,老婆子我就靠着几亩地把我儿子拉扯大的。如今虽说他能耐了,只做人最要不得的便是忘本……”

  淡梅前日第一次拜见这老太太时,便觉着她并非一般富贵家中养尊处优过来的人。只也不晓得徐家的事情。现在听她跟自己这样絮叨,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老太太从前竟也是辛苦过来的。从来自简入奢易,自奢入简难。她儿子如今撑起了这样的门面,老太太却依旧亲自躬身种菜,倒也确实难得。心中便生了丝敬意。当下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老太太正要借机再多教训几下,附近边上住着的一些农户三三两两地过来了。原来徐进嵘当初买这园子的时候,是连着附近的大片田地从原先那个破落了支撑不下的主人手里一道买过来的。这些都是租佃了徐家田地的佃户们。平日老太太与他们处得还过得去,方才见一队车马轱辘轱辘地过来,晓得地主娘回来了,便都过来拜见。乍见到服色鲜亮的淡梅,待听得是这家的儿媳,一个个眼睛都不敢看,只忙不迭地跪下了朝她二人磕头。待人都走了,老太太回头看了眼淡梅身上的行头,皱眉嘀咕道:“都到乡下了还穿得这么讲究做甚,闪花了人眼。”

  淡梅笑道:“娘教训得是。正巧带了几件在此好穿的衣衫,明日就去换了去。”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因为一早就准备着嫁过去后觑空出去看下花市花圃的情况,所以陪嫁的衣箱底早压了几套粗布衣衫,都是这里寻常妇人平日所穿的样式。

  老太太见她从善如流,心底舒坦了不少。巡视了一圈,摆弄了下瓜茄,毕竟上了年纪,觉着有些困乏了,便回了自己屋,挥手叫淡梅自去。恰此时又说有个庄子里的村妇过来拜见。老太太想困觉,便让淡梅去。

  淡梅到了前屋,见一个四十来岁的村妇手上牵了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站在那里,神情看着有些忐忑。那妇人见一个穿戴得像天仙的年轻夫人过来,身后跟了也是红红绿绿的丫头打扮的女子,晓得是主家过来了,急忙拉着边上女孩磕头。

  淡梅叫都起来了,这才笑道:“这位婶子过来可是有事?”

  那妇人急忙递过了几个用帕子包起来的鸡子,忸怩道:“方才听乡邻说这园子里来了位新夫人,特意带了自家芦花母鸡产的鸡子来拜望下。不晓得夫人还要不要个扫地做活的粗使丫头?我家二妞人虽笨了些,只手脚却是勤快,家中活计一应都是她做的。”话说着,已是扯了下边上的二妞。那丫头方站起来没多久,立时又跪了下去磕头。

  淡梅这才恍然,想来这妇人听说自己过来了,便带了女儿过来想碰个运气找活计干。她自己是不缺丫头,况且又这般小的。想拒了去,见那妇人巴巴地望着,想是家中穷困,又觉着有些不忍。正踌躇着,突想起了慧姐,自己刚昨日还想着给她找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作伴的。此时不用找,自己却是送上了门。不由仔细看了眼那二妞。见她人虽黑瘦了些,看着倒挺活气的。身上衣衫虽旧,缝了好几个补丁,却也是洗得干干净净。想了下,便叫人去把慧姐带了过来。

  慧姐初到,起先拘束了一会,趁周妈妈不备,现在正在园子口探头探脑地瞧着外面。妙夏找了一会这才找到了,带到了淡梅面前。

  淡梅指着那二妞道:“我给你找个玩伴你瞧可好?”

  慧姐望了二妞片刻没有说话。那二妞虽是个乡野里的丫头,胆子却不小,见了这和自己年纪相仿打扮得却玉雪可爱的小娘子,并无怯意,只笑嘻嘻道:“我会做草编的蝈蝈蛙蝉,小娘子可要一个?”

  她话说完,边上那妇人便伸手打了下责骂道:“小娘子是金贵的人,哪里会看得上你那些东西,快莫提了叫人笑话。”

  二妞被自己娘责骂,不敢再说,只是低垂了头下去,不料那慧姐却是看向了淡梅,眼睛有些发亮。

  淡梅晓得了她意思,便留下了那丫头,叫园子里管事的和那千恩万谢的妇人去说工钱,自己带了慧姐和二妞回屋子里去。比照着留在宅子里的长儿把她名字改成了短儿,叫妙夏教她一些进退之礼,又让妙春找几件她平日不大穿的衣衫改小了给她穿。妙春本是针线能手,没多久一套衣衫便改好了。叫那短儿从头到脚洗了个澡梳好头,换上了衣衫,便似和刚过来时变了个人似的。

  淡梅刚来就收了个人,怕老太太觉着她自作主张,待她一觉困醒,早就候着把收了短儿给慧姐作陪的事说了一遍。老太太平日里本就甚是信佛,时常去附近寺庙里烧香,听多了乐施好善广结善缘因果相报的理,听边上喜庆说那短儿家贫无计甚是堪怜,便也未说什么。

  晚膳过后待天色稍暗了些,外面蛙鸣之声便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妙春妙夏仿似有些怕淡梅被吵扰了不快,岂知她却觉得很有乡野之趣,便似回到了自己从前的小时候一样。晚膳时分,那厨娘起先偷偷过来问过的,说新夫人要不要加菜,淡梅只叫按往常烧制。见上来了青菜烧杂果,酱黄芽菜,蛋皮包肉,炒鸡脯片并一碗子火腿笋汤,都是些寻常菜式,与徐家正宅里的排场自不可相比。自己站着伺候了老太太吃完了送走,这才和慧姐一道上桌。转眼却见那厨娘又新上了几个菜式,想是起先烧好了藏着这时才送上来讨好新主母的。菜式虽大不如前,只慧姐却是吃得津津有味,连饭都比往日多添了小半碗。

  慧姐吃得香,淡梅却是有些吃不下去。天色越暗,心里头那不安便越发浓了起来。

  徐进嵘既说了自己要住这里,想必便会过来的。瞧老太太今日样子,分明还是完全还不知情的。他若不来的话最好,看今日老太太对自己的言行,虽仍是不喜,倒也没什么特意为难,自己小心应承着些,加上喜庆在一边托衬,往后日子想来也不会十分难过。怕就怕在那徐进嵘真过来了,老太太当面压不过儿子,待他离去了再把火气撒自己身上。她原先所想的不过是求个心清,因老太太的不喜完全不足以影响自己。未想碰到个徐进嵘那样的人,现在心清不成,倒真的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了。

  乡间人都歇得早,老太太那屋子也早早歇了灯。淡梅坐慧姐屋里,听她和新来的短儿叽叽咕咕,手上玩着个很大的翠绿草蝈蝈,说着些扑萤摘花的事,很是高兴的样子。坐了一会,叫周妈妈服侍慧姐睡下了,自己便回了房。

  淡梅等徐进嵘回来,一直等到了月上高天仍不见动静,心中暗自揣测,莫非竟是被正宅里的哪个妾留住了?觉着眼皮有些沉下来了,撑不住便去榻上睡了,只房门没上闩。待一觉醒来,已是天光亮了,身边仍是空空如也,那徐进嵘竟真的没来。

  淡梅坐起了身发了会的愣子,便也把这事给丢脑后了。他来与不来她又做不了主,来了反给她添麻烦,不来更好。

  淡梅今日没再穿原先的绸衫,照老太太的意思换了身蓝底布衫裙,只头上插了只红色珊瑚簪,取个新妇喜庆的意思。照例去老太太那问安,屋子里却是没人,找了一圈,才见人家早已经在菜圃里锄草了。喜庆和另个婆子在浇水。

  淡梅晓得自己来迟了,上去叫了声“娘”。

  老太太抬起眼瞅了下,直起腰身捶了下背,瓮声瓮气道:“相府里出来的果然娇贵。老婆子我地都锄过一遍了,你才起身。”

  淡梅也不恼,只笑道:“是媳妇的不是了。明日必定早起。娘想是累了,过去歇下,教下媳妇待学会了,往后好帮着些娘。”

  老太太听她如此说,倒是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淡梅一眼,摇头道:“罢了罢了,你有这心思便好。瞧你这瘦骨伶仃的,我怕锄头你都搬不动。被你娘家晓得了还道我仗了婆婆的身份欺凌于你。”

  淡梅笑了下,也不再多说,只是站一边看着。老太太放下了锄头往边上一个黄瓜架子边去。此时黄瓜已是坐果,长得约摸有半掌长,毛茸茸翠绿可爱,却是有些歪扭。见老太太嘴里啧啧念叨着,忍不住便在她身后道:“娘,似这般坐瓜时弯曲了的嫩条,拿个细竹签扎在瓜条上面的蔓上,浇一遍水,次日瓜条便可伸直了,再将竹签拔掉便可。”

  老太太回头,显得有些惊讶,不止她,便是边上那婆子和喜庆都是有些不信的样子。

  “你一个娇滴滴的相府小娘子,哪里晓得这些?莫瞎了我的这些瓜。”

  淡梅见她又拿自己相府里出来的说事,只作没听见,微微笑道:“娘若不信,先捡个一两条试试,明日便知道了。”

  十五章

  老太太还犹豫着,边上喜庆早丢了手上浇水的灌筒往屋子里去,待出来时手上已经拿了几根细细的竹牙签。老太太东看西看,捡了两条指了下,淡梅便捏了两根竹签,仔细扎在了产生弯曲瓜条部位的黄瓜蔓上浇了水。

  此时太阳已是斜斜升高了起来,喜庆提醒道:“老夫人,今日二十四了,该去上方寺念经。”原来附近有两个寺庙,一是开宝寺,一是上方寺。老太太笃信神佛,自住到了这里,晓得每月里逢四那上方寺里便有个斋会,附近善男信女们过去烧香吃斋,自然不肯落下,过去捐了香火钱烧了香,再与同到的老妪妇人们坐下念经用斋了才回来。渐渐每逢四之日若是不去,便是坐立不安,直说神佛怪罪,到如今已是成了个雷打不动的习惯。

  “儿媳妇你既无事,便也与我一道过去,多念念经消消灾,总归是好的。”

  老太太话既出口,淡梅自然跟着去了。带了喜庆妙夏四个人一道挤了辆青呢小马车,车夫一甩鞭子便往上方寺方向去,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便到了。

  上方寺不过是个小寺庙,依着座矮山而建,与城中相国寺的气派不可同日而语。只是山门口有株虬枝龙爪槐,遮盖了大半个山门,瞧着至少也有百年了。

  老太太是常客,每次过来必定会有香火钱供奉上,且寺里沙弥晓得她是附近庄子里的大地主的娘,自然毕恭毕敬地引了她一行人入门。

  淡梅跟着老太太进去供奉了香火后,过了大殿进去后面一个净室,见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乡间妇人,瞧着都是有些家底的样子,想是附近几个庄子里的大户或是殷实人家出来的。有和老太太相仿年纪的,也有不过三四十岁的。见老太太过来,一下给她让了个正中的蒲团。因为淡梅也只穿了身粗布蓝裙,众人便也没多大注意,只是一边念着经,一边东家长西家短地扯起了话来,言谈间听着对徐家老太太都极是奉承。老太太那脸便笑得似开了花。

  淡梅陪着在旁听了会,心中便暗笑不已。原来老太太赶点过来,除了烧香拜佛,和这些乡间妇人们的定期联谊也是个重要内容。自己起先不过是陪坐着而已,渐渐倒也听出了些趣味。一妇人说自己庄里一个周大户,男人新纳了个城里歌女作妾,那妾起先仗着周大户宠爱,有些骄了起来,大妇便那妾给关在屋子里不许用水。妾听见周大户从门前过,便偷偷央求给她打水,那男人照办了,被躲在屏风后偷看的大妇嘲笑说:“好个相公,为婢取水?”

  那妇人说得绘声绘色,边上人都是笑了起来,笑过后便异口同声骂起了那些下作娼妇。淡梅哑然失笑,原来同为正妻的女人,不论年纪身份,只要提到不敬大妇的小妾,都是异口同声要口诛笔伐的。

  中午时分,寺里的沙弥过来叫留斋。妇人们簇拥着老太太去了,淡梅见桌上放了几盘黄芽青菜豆腐。吃饭间方才那讲笑话的妇人向老太太问起了淡梅。老太太顿了下,状似随口道:“我家儿子新娶的媳妇。京中相府里出来的嫡女。”

  妇人们一时愣怔了,也不知是哪个带的头,都放下了碗箸去拜见,又不住口地奉承老太太有福气,说儿子出息是大官了,娶个儿媳妇竟也如此金贵。

  淡梅听老太太竟会提自己娘家身份,起先很是惊讶。只仔细看了下她那有些古怪的脸色,心中便是了然了。想来老太太也是极其矛盾,一边是觉着相府里出来的千金随伺在她身边脸上有光,这才忍不住搬弄了出来显摆下,一边却十之七八在暗中为她那个白虎命不喜了。

  斋饭用过之后,老太太便被寺里沙弥和一干妇人们先送出去了。上了马车一路慢慢回了园子后,老太太便去歇觉了。喜庆送淡梅出了正房屋子,淡梅想起昨日过来之时见到的景象,便问了句道:“你可晓得这庄子里有种花去东华门花市卖的人家吗?”

  喜庆一怔,想了下道:“婢子随老夫人在此住了快两年,没见过这庄子里哪家种花,倒是听说过去四五里地有个兴庄,那里大半人家是种花的。”

  淡梅哦了一声,点头笑了下。那喜庆却是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夫人莫非是想把这园子里重新栽回花木?夫人不晓得,这园子起先也是花红草绿的,只老夫人住了过来后,念叨说花草白占了地无用,这才叫人都拔了去,成了如今模样。夫人想栽回花却是有些……”

  淡梅晓得喜庆意思,只是暗自记下了兴庄的名字。本想现在便坐车过去,只又想到万一老太太醒来找自己不见人影,问起来麻烦,便只好先压下了这念头,待哪日方便了再过去看看。

  乡间日子,农人自是忙于春耕秋收不得安逸,似淡梅这般的人来说却极其悠长,老太太和慧姐都是午觉去了,她并无睡意,便自己拿了本书将支摘窗立了起来,靠坐在窗前翻着消磨午后光阴。翻了几页,脑子里却是突地蹦出了个念头,不晓得那徐进嵘今日会不会过来?

  这念头一出来,连书也没心思看了。眼睛只盯着窗子外天井里凿的那口石井发起了呆,心头一阵说不出的烦闷之气,叹了口气把书一丢,自己也去睡觉了。待一觉醒来,这日里剩下的时辰便也没多少了,看着慧姐写了半个时辰的字,见她眼睛不住看窗外,外面日头也没那么热辣了,大约下午四点左右的光景,便放了叫她自己和短儿去玩,只不许走远了,周妈妈自然跟着。

  转眼夕阳西斜,慧姐还没回,淡梅到了园子口张望,见路上农人们手提空了的水罐,肩背农具,赤脚三三两两的归家去了。近旁处几家农舍里都是炊烟袅袅。一个瞧着也不过二十几的荆钗少妇正等在篱门口,见自己丈夫从地头回来,笑容满面迎了上去,接过他手上水罐,两人低头细语而入。

  淡梅正看着,远远慧姐几个回来了,却见她那绸子衫裙下摆沾了些泥,一双绣鞋也满是泥水。周妈妈拉着她手过来,嘴里似在不住嘀嘀咕咕,短儿有些缩头缩脑,慧姐自己瞧着一张脸倒是红扑扑十分快活的样子。

  周妈妈看见淡梅,立时便抱怨了起来道:“夫人瞧,下回再不好放她这般在村野里跑了,好好的一个小娘子成什么模样了。”

  淡梅问了声,才晓得方才竟是不小心踩进路边个泥坑里去了,便笑道:“不过些须小事,回来换洗下便是,哪里这么大惊小怪了。”

  短儿见夫人并无恼色,这才松了口气,慧姐也是得意看了眼周妈妈。周妈妈虽是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怏怏地进去了。

  晚间无事,待慧姐和老太太都安顿下了,淡梅自己也是早早便收拾了闭门。等到了小半夜,晓得那徐进嵘是不会来了,这才熄灯闩门上了榻。

  与那徐进嵘虽只做了三四天的夫妻,只瞧他样子也不是个说话没有章法的人。他前日一早应该不是在寻自己开心。昨夜未至,或许还可说是被家中哪个女人给缠住了,只今日仍未过来,这却有些蹊跷了。莫非竟是出了别的什么事情?

  淡梅独个躺那里,终是在一片蛙鸣声中睡了过去。也不知多久,却被一阵叩门声给惊醒了。

  淡梅所住的这屋子和徐家正宅里的不同,小了许多,又无里外屋之隔,所以妙春妙夏都另住了边上屋子,这里只她自己一人睡。骤然听到叩门声睁开眼,一时还有些迷迷糊糊,待听到声“是我”,一个激灵便从榻上坐了起来。

  淡梅下了塌点了灯盏,胡乱披了件外衣趿了鞋便去开了门,见果然是徐进嵘立在那里,高大身形后披了一地银白月光。

  淡梅也不知自己心头到底什么感受,尚愣在那里,徐进嵘已是跨进了屋子。

  “你……”

  淡梅本想说你怎的来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改道:“可要叫人送水过来?”

  “不必。我乏了,想歇下。”

  他简单应了句,已是往床榻去,几下除了外衣便躺了下去。

  淡梅只得又闭闩了门,自己靠前了些,借了烛火的光,见他眉头微皱,眼睛已是闭上,竟是一脸倦容的样子,心中惊奇,略微犹豫了下,便吹了火自己爬上了床,睡他里侧。

  那徐进嵘大约真的是极度疲乏,躺下不过片刻,低沉的鼾声便响了起来。淡梅既被惊醒,身边多了个本来以为不会来的人,且耳边鼾声与蛙鸣声此起彼伏,心中又揣测着他何以这般疲惫地深夜赶到这里,一时惊疑不定,哪里还睡得着,翻来覆去了良久,这才又慢慢闭了眼睛。再次醒来,这却是被正在自己身上摸索的一只手给弄醒的。

  淡梅困意方浓,不满地唔唔了两声,翻了身朝里弓起身子,不想那手却从自己腰间插入,将她整个人抱着翻转了回来。

  淡梅无奈,只得睁开眼睛,借了支摘窗里透进的朦胧夜色,见徐进嵘正望着自己,精神奕奕,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困乏之色?

  男人早晨醒来的时候,总是欲求最旺盛的时刻。

  淡梅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正有些惴惴,偏那徐进嵘仿佛为了验证她的想法,揽住了她腰便凑到自己身上按住,淡梅立刻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异样。心一下便砰砰跳了起来,瞌睡虫也被赶跑了。

  “你……你前两日可是出了什么事……”

  淡梅又紧张起来,两手抓握住了他胳膊抵住,只想拖延片刻,嘴里便胡乱问道。

  徐进嵘抬手摸了下她脸,嗯了一声。淡梅还想再接着问,他手却已是下移剥起了她身上衣物,待淡梅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这才听他含含糊糊道:“等下再说。”

  淡梅感觉到了他说话间带出的紧绷的欲望,无奈只得一边尽量放松自己身体,一边攀住他肩膀闭了眼睛低声道:“你缓着些,莫要像前次。我怕痛……”

  徐进嵘似是一愣,随即低声呵呵笑了起来。

  十六章

  淡梅听他发出沉沉低笑声,突然醒悟自己刚才说的那话便似在跟他撒娇求爱怜似的,一下有些窘,眼睛闭得更是紧了。片刻之后便觉自己身子一轻,原来他已经翻身下来,轻轻巧巧抱起了她便坐上了他的下腹处。

  “你既怕痛,那就放你自己来,这样可满意?”

  徐进嵘双手握住她细细腰身,朦胧暗淡的晨曦里,隐隐似乎可见他有些捉弄似的表情。

  淡梅没料到他会这般,直愣愣坐他身上片刻,双手只按在他胸口处撑住自己身子,整个人硬成了块石头。

  “你若不愿,那就我来了。我本就是个粗人,力道轻重却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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