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涧空堂
苏青青他们归家的时候,赶上的就是这么个状况。四人赶了几天的马车,接着又是坐船,除了苏青青和江元睿之外,剩下两只都是晕船的货。
江元皓就不必说了,文弱书生一个。江元俊那熊一样的强壮体格竟然也晕起船来,站都站不稳,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照样争宠得厉害,整日里抱着苏青青不撒手,一会儿要吃东西要喂,一会儿说头晕难受,非要枕着苏青青的腿才能睡着。
江元皓给气得不行,尼玛这是供祖宗还是养儿子呢?幸好他家的青青娘子心里还有夫君,在把小三哄睡了之后过来陪他,于是江元皓也抱着她的胳膊要求喂着吃东西,还要枕在她胸上睡觉——不过被拒绝了,便改为也枕在腿上睡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与他眼里小儿科的江元俊没什么区别。
江元睿自从开始踏上了回家的路之后,就有些闷声不响的,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脸上常带的笑容也变淡了,每日里只是望着滔滔江水沉默,人也有些削瘦。苏青青与他尚在冷战中,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途中停泊的时候,悄悄地买些补品给他放在船上。这些日子以来,其实就属江元睿最辛苦,许多打点的事都要他去做,又要雇船雇车马,又要采购东西。
给江家长辈买的东西可不能像他们自己用的那样随便,幸好临近五江镇,江元睿身上的信物也可以取银子了,有了大笔银子撑着,待到进家门的时候,也是大包小裹的,带了一堆,统统在进家门前命人唤了小厮,一起抬了进去。
这其中最值钱的却是在青阳镇采购的那两匹锦缎。这缎乃是上好的天香缎,其丝本是再普通不过的白蚕丝,却因在特殊香料里泡了三天三夜之后,变色入香质地也去糙存精,变得坚韧柔滑。
要说起来,这白蚕丝倒是不难找,但是那浸泡的特殊香料却只有边境之外的郦香族人才有,而且一般的白蚕丝经受不住那香料的侵蚀,往往会腐蚀掉,要花上好久才能得到最够织一匹缎的蚕丝,再由巧手工匠以特殊手法织成锦缎,密雕琢纹,方可为此天香之缎,其间香气绵延不断,闻之可遍体舒畅,完全称得上是宝贝。
按理说,像这样的东西是不应出现在一个小镇的小铺子里面,江元睿猜测,应该是有人无意间得到了这两匹缎,急需用钱,低价把它卖掉才会让自己捡了漏。这一次买回来的礼物,最贵重的倒是它了。
不管怎么说,用它给娘做贺礼,还算合格的。娘最喜欢各种各样的新奇缎匹料子,看到它们应该会高兴。但是江元睿却不准备由自己送上,他的这份礼,是给苏青青准备的。
在他们三兄弟的预定中,并不准备把苏家的事情说出来,给小青的身份便只是一个普通的山间妇人。不过想要让爹娘接受她,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管怎样,他们的妻子是不会再换的了。那么就先从这缎开始,一步一步地确立她江家少奶奶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好抽……勉强保住日更吧
☆、39一嫁三夫
在进入江家大门前,苏青青特地换了身装扮。她之前一直是素衣素裹的,在外面可以随便,现在到了婆婆家,自然要穿得像样些才行。
一嫁三夫不过打扮得漂亮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首先不提衣裳层叠累赘,光头上的发髻钗环就重的很,也不知那些大宅妇人,整日里做这些打扮,真是累也不累? 江家位于五江镇镇内,宅邸极大,里面却有些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小厮婆子懒洋洋地在院子里打扫,见到江家兄弟后不由得大吃一惊,纷纷迎出来,还有的赶去里宅通知老爷和夫人。苏青青大体扫了一眼众人,注意到其中大都是小厮和老婆子,少量的几个粗使丫头也是大手大脚,容貌粗粝,长得像个男人似的,一看到少爷们回来便七手八脚地上来帮忙搬东西,结果手脚粗笨,反倒弄翻了两个箱子。不得不说,这些下人瞧起来实在有些不像话。江元睿见此状不由得皱起眉头,叫过一个看起来是个主管的人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们一段时间不在,家里头就换了这么多的下人?”问题是换了也就罢了,偏偏还弄来这么一帮子不像话的,大白天就敢在院子里偷懒,成什么样子?江元睿悄悄瞅了苏青青一眼,注意到她果然眉心微戚,不由得愈加生气,当即大声宣布:这里所有犯错的人,罚掉半个月的月俸。那帮下人有几个面露不满,却没敢说什么,低头去将那些东西搬进库房去了。这时候房内已经有人听到消息走了出来,在几个婆子和婢女中间簇拥着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年纪大约有三十多岁,保养得很得体,只不过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尖厉之气,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手中抓着一块香帕,急匆匆地跑前几步,无视掉恭恭敬敬向她行礼口中称呼“娘”的江元睿和江元皓,反而一把抓住了正懒洋洋打哈欠的江元俊的袖子,心疼地叫着他的名字,搂着他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还说着“我可怜的儿在外面受苦了”之类的话,接着又是埋怨他那狠心的爹云云。自始至终她的重心都只放在江元俊身上,对于剩下两只连理也不理。江元俊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呆呆地在站在原地任她抱着哭。江元皓和江元睿也没什么反应,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一般。这时候一个威严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打断了这妇人的哭叫。“一大早的在这里闹什么?真是不像话!”来人却不是别人,正是江家老爷江伯益。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位手持团扇的年轻女子,身披薄纱,容貌艳丽妩媚,依偎在江老爷身边娇娇怯怯地走来,看上去应该是姨娘一类。同时跟在后面的丫鬟婢女容貌也都十分出色,苏青青暗暗瞧了一眼自己周围的歪瓜裂枣,心道这有点儿姿色的原来都到了老爷房里了。江陈氏也见到了那些耍狐媚子的狐狸精们,不由得擦了擦眼角的泪,松开小儿子,直起身来。江元俊瞥了一眼那些咯咯娇笑的女人们,低下头轻声对江陈氏道:“娘,要不要我去帮你杀了她们?”苏青青自后不动声色地拧了一把江元俊的腰,示意他别乱说话。江陈氏却喜上眉梢,笑道:“还是我的儿孝顺。”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里带了丝怨毒,狠狠地扫向一个身穿红绸的妩媚女子,那却是去年才抬进来的柳姨娘。“咳咳,爹,娘,儿子回来晚了,还望二老莫要怪罪。”江元睿适时地开口,阻止了江陈氏下面的话。估计如果他不阻止的话,江陈氏还真可能让江元俊去杀掉那个柳姨娘,至于江小三,就从来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情。这时候江伯益已经大步走来,他虽然已有四十多岁,却保养得当,丝毫不见老态,只在眼角处有些细细的纹路。江伯益的容貌并不是特别英俊,但身上却自有一种特别的气场,不知不觉就会让人对他产生好感。在苏青青看来,他应该就是江元睿的进化版,两人眉眼也相似。这兄弟三人中,老大和老二长得像江伯益,老三江元俊模样却像江陈氏,而与他爹没有半分相似之处。然后再回想这对父母对待三个儿子的不同态度……苏青青心里暗暗叹气。这其中还保不定有什么猫腻呢。“逆子,还知道回来?”江伯益开口便是训斥,尤其针对的就是江元皓,这货实在是太悲催,坏事都赶到一起去了,自然要拿他做出头鸟。江陈氏只顾着对江元俊嘘寒问暖,两人都有意识地无视了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苏青青。回家书的时候,江老大早已经把该说的东西都说了个清楚,不过他们不会接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总也不能就这样晾着小青,江元睿只好主动开口介绍,孰料他才说了一句,就听后面不远处的柳姨娘轻笑了一声,轻移莲步缓缓上前,用团扇掩着嘴,娇声道:“老爷,这位小姑娘是谁啊?也是新来的姨娘吗?不知道是哪位少爷……”“她是我的妻子!”江元皓张口便打断了柳姨娘的话,江元俊更是直接伸手搂住了苏青青的肩膀,彰示所有权。柳姨娘脸色一变,江伯益已经怒道:“元皓,是谁许你这么说话?成何体统!你们几个都跟我过来!”这却是要把那兄弟三人单独叫走了。几人虽然不愿将苏青青一个人扔在这边,也没有办法,跟着江伯益和江陈氏去了。留下几个姨娘在这边,将苏青青团团围住,开始进行惨无人道的地毯式盘查审问,其间种种冷言冷语,简直要让苏青青以为她们不是江伯益的姨娘而是那三兄弟的妾室。这些女人细细地问了她的家境,出身,年龄以及擅长的技艺。这些都是大家之前已经商量好,江元睿一条一条地列出,让苏青青背下来的。她是山野农户之女,家中家境殷实,也算得上是个小家碧玉。偶然间救了迷路的江元皓,又救了继续迷路的江元睿和江元俊,后者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便许下婚约,让她成为了三兄弟的共妻。至于擅长的技艺,苏青青表示自己只是略识得些字,会些女红刺绣而已。哼,居然是个山野里的农妇,难怪这么小家子气。几个姨娘顿时露出了蔑视的神态,她们中只有最不受宠的一个丁姨娘是从山里来的,其余的不管是小家想要攀附大户也好,丫头爬上主子的床也好,都是来自镇上,这让她们生出了一股莫名的优越心理。这些姨娘中,有两个都本来是家中的丫头,后来半夜爬上了江老爷的床,后来抬了姨娘。在她们被江伯益收了之前,也是或多或少勾引过其他少爷的,只可惜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现在看到这么一个山里的贱女人一下子占了三个,自然是有些不甘心的。她们也没有什么别的可做的,于是开始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讽刺起苏青青来。因为知道江伯益不满意这个儿媳妇,所以她们言行中也带了点儿放肆,苏青青只是低着头,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以沉默应对她们的挑衅。那些女人说了一会子,见苏青青不吭声,自己也没了兴致,又不想走开,结果弄着弄着反倒彼此之间吵起嘴架来。能赶走的江陈氏都已经撵了出去,留下的几个都是江伯益的心尖尖,平日宠溺为多,再加上上头没有公婆压着,这些姨娘们也因此显得分外骄纵些。苏青青嫌她们吵得头痛,见不远处有个小花园,索性一个人往那边走了去。山里多是野花,家养的贵重品种却是很少见,看得出江府的花匠还是很用心的。那边姨娘里面已经有两个互相扭打起来了,丫头婆子都冲过去拉架,乱糟糟的一片。那个柳姨娘不愿被战火波及,竟然扭着小腰,袅袅婷婷地朝苏青青这边走过来了。她走到花坛旁边,涂了蔻丹的长长指甲伸出,掐断了一朵牡丹花,拿着手中慢慢把玩着。那花开得甚是艳丽,苏青青不太喜欢折花攀枝之类的行为,微微皱眉,却听那柳姨娘道:“听说你才一入府,就让大少爷扣了粗使婆子和小厮们一个月的月钱?”消息传的还真快,只不过这扣月钱之事是江元睿自要罚下人,又与她什么相干?这时候柳姨娘莞尔一笑,伸手将那牡丹花插在了苏青青头发上,以团扇掩着嘴轻笑一声,淡淡道:“牡丹乃花中之王,听闻苏少奶奶乃是山户农家出身,想必是少见到过这样雍容华贵的花朵,今日初次来此,不妨戴着添添喜气。这江家的少奶奶,福缘薄的人可是消受不起的呢。”说完这话,她又是一笑,唤了一个小丫头过来,把手搭在她臂上扭着细腰走开了。那姿态简直不是一个姨娘,而是宫里的娘娘。苏青青搞不明白这帮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以及敌意究竟是来自于何处,反正江家兄弟说他们会负责解决一切,她也不担心那些,最多不过是将她赶出去罢了。她的身上还藏了不少银子呢,总会找到地方安身的。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左右,来了一个老管家,叫苏青青去正房说话。穿过一条种满了紫鸢罗的长廊,前面有一座小假山,假山后面又有湖,湖里种满了荷花,还游着颜色各异的锦鲤,也不知道以前江元俊有没有趁着半夜没人偷偷来捞鲤鱼吃。江陈氏就坐在正厅里,她的旁边有一个婆子正在给她捶腿。见到苏青青进来,江陈氏脸上神情微微变得和蔼了些,叫人取了把椅子给她坐。先是问了苏青青家里情况,又问她的八字等等,苏青青一一回答。末了,那江陈氏道:“听阿俊说,你在山里的时候对他非常好,哪怕自己饿着也总是要做好吃的食物给他吃,什么都先想着他,是这样吗?”额,有么?虽然她总是尽量满足小三的要求,也没到自己饿着的地步吧?不过想归想,苏青青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每个当婆婆的,都是希望自己儿子好的吧果然,那江陈氏闻言便高兴起来,又低头抹泪,说着他们家阿俊是个多好的孩子,长得有多俊多听话。偏偏遇上那个死鬼搞出这等共妻之事,然后又要让他娶一个麻子,居然她的儿受这等苦楚,她怎么能甘心?现在石头里蹦出了一个苏青青,虽然也不是特别合她的心意,总比那个赵家的什么小姐好,她可不想抱一个长麻子的孙子!“你记着,以后只要对阿俊一个人好就行了,剩下两个不用多管。”江陈氏如是告诫苏青青,并威胁说如果她敢对别人的好超过了江老三,她会立即把这个媳妇给赶出门去,绝对不会承认她!苏青青飙汗,现在她可以确定江元俊肯定是江陈氏亲生的,这母子俩性格差不多,一样的莽撞和不管不顾。不过这样的婆婆总比那种一肚子阴谋诡计就想着算计媳妇的人要好得多,因为在她爽快地答应之后,江陈氏的态度立即亲热起来,甚至拉着她的手把自己桌上的点心拿给她,嘴里一直在说着阿俊有多么的不容易,他爹只偏着老大和老二,根本不管三儿子。一边是不管,一边是溺爱,所以才会造成小三这种极端的性格吧。
作者有话要说:宅斗什么的我不擅长啦,在江家也不会呆太久的,不久后就会回去山里的说……
☆、40一嫁三夫
跟江陈氏说了会子话,又吃了几块点心之后,江元皓和江元俊回来了。老三被他娘拉着说话,江元皓则带了苏青青去她自己的房间。江伯益并未安排苏青青与江家兄弟中的任何一人住在一起,而是单独给她安排了一间屋子,是小花园后边的一间厢房。因为她来的时候没有带任何婢女,便由江家这边给拨了两个,用以伺候日常起居。
江陈氏搂着江元俊,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她的宝贝儿子看起来瘦了不少,人也晒黑了,一定是在山里受了不少苦。她早就叫他别跟着那个一肚子坏水的江元睿混在一起,他偏不听,看看现在,小脸儿都瘦了一圈。
“俊儿啊,想吃什么记得告诉娘,你走的这段时间里,娘又找了不少好厨子,烧的一手好菜,肯定能合俊儿的口味。”
以往江元俊听到这样的话,都会高兴得不行,但今日却未见有什么反应,只是低垂着头一声不响。江陈氏觉得奇怪,问了两句,江元俊只推说累了,没一会儿就要回房间去。江陈氏允了他回房,却命了个婆子在后面偷偷跟着他。过了不久,那婆子回来禀报,说三少爷回房之后不久,就转了头去那苏氏青青房中了。二少爷似乎本来也在房中,结果被三少爷硬生生赶了出来。
“哼,那贱人的杂种,怎么能跟我的儿相比?”江陈氏听闻江元俊令江元皓吃了瘪,不由得高兴起来,也不管江元俊违抗了江老爷的命令,私下去见那苏青青。那丫头虽然家境差了些,小模样长得却不错,配得上她家俊儿,况且现在这三兄弟都要共妻,想要再好的也没得多挑,就先任着他们去吧,以后怀了孩子,首胎也是俊儿的。
“对了,那个呢?”江陈氏突然想起另外一个并没有一同回来的人,不由得转了头,向一旁的婢女问道。只要不是在江伯益面前,江元睿和江元睿的名字在她口中基本就没以正常方式出现过。
“大少爷被老爷关进祠堂了。”婢女回答道,夫人爱怎么说都可以,她可是不能胡乱拿少爷的名讳开玩笑。
“关进祠堂”江陈氏诧异,“怎么不是那呆子老二,反倒把比狐狸还精的老大给关了去?”离家出走又没有考取功名的人,可是江元皓啊。她刚才也是,没听上两句便被那死鬼给打发了出来,弄的现在一头的雾水,什么事也不知道。
“奴婢也不知道大少爷为什么会被关进祠堂里,只听说老爷大发了一通脾气,要关他几天的足禁,不许出门。”
“不知道就去打听,杵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我去吗?”江陈氏怒道,那小丫头赶紧跑了出去,留下江陈氏在这边跟身边的婆子抱怨:“新来的小蹄子就是不懂事,什么都要你告诉了才知道去做,看来是得好好调教调教了。”
“夫人别生气。这小丫头虽然笨了些,起码长得还算顺眼,又不是老爷喜欢的类型,用着也放心。若不然再出一个柳姨娘,咱家里可就……”
“哼,那也得她有那个胆子!”江陈氏手里的茶碗重重摔在地上,面色狰狞。而在离这里不远的西厢房里,江元皓和江元俊正坐在苏青青旁边,双方还不时对瞪一眼,彼此互不欢迎。
苏青青也拿他们没办法,索性忽视掉那两人目光中的簇簇火花,笑着叫两人一起吃东西。刚才江陈氏叫人给她屋里送了不少点心,厨房那边知道她没吃饭,也送来了不少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苏青青一个人也吃不下,索性多取了两幅碗筷,招呼他们一起吃。
如今回到了江家,这饭菜质量可不比之前山里,江陈氏又有意显摆财力,上来的食物都是难得的美食。那米乃是上好的香梗米,由外地运来,五石就要一两银子,吃起来香浓柔滑,入口既化,在江家只有主子们才有这样的口福。
菜肴则是三冷盘,五热盘,外加两样点心。江陈氏许是料到江元俊会来这里吃饭,菜中多是大鱼大肉,油汪汪的,冷盘也是拌了猪耳朵,蜜丝羹等等江小三爱吃的肉食和甜食。江元皓却是偏爱清淡食物,此刻见回到家又是这么些菜,知道是江陈氏的意思,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时候偏又有个丫头不懂事,在上一道桂鱼的时候,把鱼头冲着墙,鱼尾巴却冲向了江元皓。
这饮食酒宴,规矩其实是很多的,尤其是大户人家里,越有钱地位越高的,规矩就越多。很多时候世家子弟与暴发户的区别,其实就都体现在这一个“礼”字上,不管这制度究竟是有用无用,总归是古往至今传承而来,大家也就不知不觉间将其作为品行的信条。尤其是江元皓这等读书人,背了那么多的所谓圣贤书,除了在脑袋里安上一堆教条之外,也学了各种各样约束人行动的“礼”。
《礼记曲礼》中有言:凡进食之礼,左肴右,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脍炙处外,醯酱处内,葱渫处末,酒浆处右,以脯修置者,左朐右末。上菜的礼节却是细到了远近左右,而摆放鱼的位置也是有所讲究的,一般都是将鱼头冲向主人或者席间最尊贵的人,鱼尾则反之。结果这个丫头不管不顾,上来就将尾巴面向了江元皓,然后又上了一道鸡,鸡屁股面向了苏青青。
江元皓火了。
当然,身为一个文人,他是不会像某个白丁那样土匪似的一盘子扣在小丫头脸上。他只是挽了袖子,伸出一只手指着那个丫头的鼻尖开始教训她,什么不懂礼仪不知廉耻行为不检点等等等等,扣上了无数大帽子,结果他这说了半天,那丫头只是跪倒在地不住磕头认错,倒是江元俊趁着啃鸡腿的空隙来了句“长得可真丑”,此话一出,那丫头在眼眶里打了半天转的眼泪扑棱一下掉下来了。
其实这丫头模样还不错,据说是柳姨娘房里的婢女,不知怎么过来帮忙上菜了,长得眉清目秀的,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她遇到了向来以扛野猪为区分标准的江元俊。
“还不下去,在这里哭什么?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以后少把乱七八糟的人往这屋里派。”江元皓没兴趣听她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那婢女出去,又让房里的其他婆子们也出去外面。那些人方才见他发了一通脾气,哪还敢留,溜溜地出门去了。本来还有个听墙角的,被江元俊一骨头扔出门外砸跑了。
见到周围没人,江元皓这才夹起一块鱼,开始给自家娘子往外挑鱼刺。江元俊一边喝蜜羹,一边开始打量苏青青屋里床的大小。因为这本来就是女子的单人房,纵然床榻宽度可以容得下两个人,长度也决然不够,江元俊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他本来还想着晚上的时候与小青睡在一起呢。这些天大哥跟小青生气,不管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便趁机把人给独霸了,不许江元皓动,想来那个书呆子也是忍了许久,再欺负他也有点不像话了。
江元皓显然也想到了这层,面上不由得带了分喜色。苏青青左瞧右瞧的见只有他们俩,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道:
“大哥呢?”
“大哥……”江元皓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大哥被爹罚了,在祠堂里面关禁闭呢。”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江元睿自然是把事情都揽到了自己头上,给两个弟弟脱罪。苏青青知道,他那个人虽然很多时候自私自利,处事各种阴谋手段,但是对江元皓和江元俊,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好哥哥。
江家老爷,感觉是个手段比江元睿还要厉害的人物啊。现在惹出了这等事,想必惩罚会很厉害,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跟他爹讲的。而且从回来到现在,他们几人都是一口饭都没有吃,大哥忙里忙外的最是劳累,也不知道在祠堂里面,能不能吃到东西。
想到这儿,苏青青一时间竟然有些坐不住了。她心里其实还是怨愤江元睿做的那些过分之事的,但一想到他现在可能在祠堂里挨饿,只感觉自己口中的食物也变得有些苦涩。在原地纠结了半天,苏青青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江元皓道:“祠堂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