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武记
一个穿着青色服饰的中年宫女走了出来,对着岚昭仪福了一福,木然道:“红绸说得不错。——确实不会损伤到胎儿。”
岚昭仪便点头道:“既如此,就掌嘴二十吧。”说着,命迟姑姑动手。
迟姑姑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一尺来长的黑木戒尺,走到贺宁馨身边,低声道:“得罪了。”说着,举起戒尺,如疾风闪电一样往贺宁馨脸上扇去。
贺宁馨心里一沉,来不及躲开,只好闭上眼睛,准备硬生生承受这一击。
“啪”地一声在贺宁馨耳边响起,又听见一声惨叫,却不是贺宁馨自己发出的。
贺宁馨没有感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赶紧睁开眼睛一看,却见迟姑姑拿着戒尺的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折了下去,她的另一只手正护在拿着戒尺的那只手上,叫得如同杀猪宰羊一般。
这是怎么啦?
贺宁馨诧异地举目四望,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又觉得全身一轻,已经被人扶了起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贺宁馨不用看,就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抬头看着那人笑道:“飞扬,你来了。”
扶着她站起来的,正是她的夫君镇国公简飞扬。
以往敢横刀立马,独自面对穷凶极恶的羌人依然面不改色的简飞扬,如今却面色煞白,扶着贺宁馨的手瑟瑟发抖,似乎刚刚经历了一生中最恐怖的事,全身都架不住颤抖起来。
还是贺宁馨抬起手,坚定地握在简飞扬的手臂上,连说几声:“我没事,我没事……”
简飞扬脸色黑如锅底,颤声道:“若是你有事……”下面的话,却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贺宁馨明白他的心情,只是现在不是安慰他的时候,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后面似乎还有人慢慢地走过来。
岚清宫的台阶上,忽然呼啦啦地跪了一地的人,口呼“圣上”。
贺宁馨一惊,知道是宏宣帝来了,忙拉着简飞扬要一起跪下。
宏宣帝已经走到他们身边,温言阻止道:“镇国公夫人身子不方便,无需多礼。”回头又对身后的一个人道:“宋医正,过来给镇国公夫人请请脉,看看夫人的身子可有关碍。”
宋医正低着头走过来,对着贺宁馨和简飞扬深施一礼,道:“得罪了。”
贺宁馨和简飞扬忙还礼不迭。
简飞扬更是急切地抓了贺宁馨的手腕送到宋医正面前,道:“宋医正,我夫人刚刚在地上跪得久了,又受了惊吓,不知会不会影响腹中的胎儿。”
宋医正对着简飞扬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走到贺宁馨身边,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白色蝉翼纱的帕子,搭在贺宁馨的手腕上,半闭着双眼把起脉来。
简飞扬紧张地盯着宋医正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不妥。
宏宣帝也背着双手,站在宋医正身后,聚精会神地看着宋医正给贺宁馨把脉,似乎没窨注意到岚清宫台阶上跪着的岚昭仪一行人。
岚昭仪眼望着面前宏宣帝的样子,还有宏宣帝重视贺宁馨胜过自己的委屈,一颗心不由不断往下沉。——若是失去了圣上的宠爱,自己还剩下什么?!
红绸也在岚昭仪身后盯着面前众人的一举一动。
岚昭仪的脸色没有逃过红绸的眼睛。她眼珠转了转,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昭仪娘娘,您是不是身子不适?”不断给岚昭仪使眼色。
岚昭仪回头看了红绸一眼,听见红绸的话,又瞥见红绸的眼色,岚昭仪明白过来,轻轻“嗯”了一声,细声细气地道:“别多嘴,本宫只是有些头晕目眩而已。”说话间,红绸已经会意地扶住了跪着的岚昭仪摇摇欲坠的身子。
宏宣帝却像没听见一样,依然眼望着宋医正那边的方向。
岚昭仪银牙紧咬下唇,本来没有不适,也觉得有些胸闷气短起来。
过了良久,宋医正才结束把脉对贺宁馨和简飞扬道:“两位不必惊慌。镇国公夫人这一胎怀得结实,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气血翻涌,想是受了刺激,惊怒交加的缘故。我给夫人开一剂静心汤想吃的话,就煎一剂吃,懒怠吃的话,不吃也行。”那就是说,不是很严重。
贺宁馨先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对宋医正点头示意道:“多谢宋医正指点,今日是我造次了。”说着又对着宏宣帝的方向要跪下来。
宏宣帝忙对简飞扬道:“飞扬,扶着你夫人,别让她跪了。——今儿跪得还少了?!”
说着,宏宣帝转头看向岚清宫上上下下的人,轻声“哼”了一声,道:“在宫门口责打一品国夫人。你们的胆子不小啊!”
岚清宫的宫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伏地求饶,地上一片哀嚎。
岚昭仪脸色一白也伏地磕头道:“请陛下恕罪。”
红绸在岚昭仪身后咬咬牙,颤声道:“回禀陛下,今日之事乃是因镇国公夫人在岚清宫门前大闹引起的。我们昭仪娘娘实不知出了什么事。只是觉得皇家的尊严不可轻慢,才命人处罚镇国公夫人,以儆效尤而已。”
宫里头规矩严,贺宁馨此举闹得太出格,就算有理也要变做无理。
刚才红绸的话,宏宣帝也听见了。当时不过觉得这个宫女伶牙俐齿而已,如今才发现,这个宫女胆色也不错,便多看了她几眼。
红绸在人群中感受到宏宣帝的眼光,赶紧将头垂得更低生怕让宏宣帝注意到她。
听了红绸的话,贺宁馨在一旁冷笑一声道:“昭仪娘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那昭仪娘娘刚才责问臣妇,为何要将昭仪娘娘赐得美人转送给长兴侯做侍妾的时候,可不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这位姑姑维护主子是好事,可是胡说八道,无中生有却不是帮你们主子,而是将你们主子往坑里推呢。”
红绸被贺宁馨揭穿当面撒谎,脸色一红,不敢再言语,低了头,心里忐忑不已。
岚昭仪却回过神来,赶紧对宏宣帝道:“陛下,臣妾委屈………”
宏宣帝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回头看着贺宁馨道:“镇国公夫人,此事是岚昭仪处置不当,让镇国公夫人受委屈了。”
岚鲻仪脸上霎时褪尽了所有的血色,怔怔地看着宏宣帝。
“来人!”宏宣帝回头吩咐道,“去奉先殿将祖宗留下的一支五棱铜镏金宝塔金鞭取过来。”
一个内侍走出来,对着宏宣帝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去奉先殿取金鞭去了。
趁着内侍去取金鞭的空当,宏宣帝对贺宁馨道:“朕不会白让夫人受这个委屈。飞扬是大齐的肱股之臣,让夫人没脸,就是伤我大齐的重臣脸面。夫人放心,朕一定会给夫人一个交待。”
说话间,那五棱金鞭已经取了过来,送到宏宣帝手里。
宏宣帝手捧金鞭,对贺宁馨诚恳地道:“镇国公夫人,朕如今赐这支金鞭给夫人。以后若是再有人敢给镇国公送美人,夫人可以用这支金鞭,上打皇妃皇子和公主,下打朝臣命妇和庶民。——总之夫人今后,永生永世,都不必再受这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