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武记
想到这里,柳梦寒起身叫了几个婆子过来,道:“你们去中澜院,再去问问夫人,我们慈宁院的月钱,什么时候发?”
曾亭刚理完家事,就看见慈宁院的柳太姨娘又打发了几个婆子过来问话,十分不耐烦,对着她们道:“早就发了,你们还来做什么?”
那几个婆子忙道:“夫人如此说,敢是有人中饱私囊,瞒下了这份月钱?——我们慈宁院确实没有收到过月钱。”
曾亭拿手托着腮,故意诧异地道:“怎会如此?——我月月都嘱咐人在太夫人灵前烧纸的,你们怎么会没有收到呢?”
那几个婆子愣了一下,忙给曾亭解释道:“不是太夫人,是太姨娘的月钱。”
曾亭笑了一声,将慈宁院的帐本拿了过来给她们看,道:“这上面的定例写得是给太夫人的。太夫人如今不在了,我就按月烧纸给太夫人,并不敢少一分一毫。——至于你们太姨娘,这定例是没有写,我并不敢破例。”
那几个婆子见曾亭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由提醒她道:“我们大齐以孝治国,夫人可别让侯爷担上不孝的罪名。”
曾亭更是拊掌大笑,道:“哟,我可不知道,这宁远侯府的规矩这样奇怪。我从小到大,知道要孝顺父母爹娘,就是不知道要孝顺姨娘。——说白了,姨娘只是半个主子,更何况是先奸后娶的外室,连半个主子都称不上,还是奴婢而已。一个奴婢,住在太夫人的院子里,没人赶她出去,你们就该偷笑了。如今还敢过来要太夫人的月钱,真是得寸进尺,不知所谓!”
那几个婆子被气得说不出话,抬腿就出了中澜院,回慈宁院去回报去了。
柳梦寒听了曾亭的话,气得连摔了好几个茶杯,咬牙切齿地道:“我看她得瑟到什么时候!”暂且将这口气吞了下去,只让人去宫里催催女儿楚华朱。听说她入宫这么久了,还没有侍寝。——楚华朱不得宠,柳梦寒就不能放手在宁远侯府里兴风作浪。
曾亭对这一切懵然无知,只是对自己这一次的婚事极为不满。可是这婚事是御赐的,就算她想合离都不能,便只能折磨楚华谨出气。
楚华谨早先被雷公藤的毒毁了身子,如今又在精神上被曾亭欺压,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不敢再跟曾亭叫板,只能唯唯诺诺而已。
楚华谨就这样被曾亭降服住了,每日除了上朝,回到宁远侯府就赶紧回内院,待在中澜院的内室不敢出去。
曾亭在房前和窗户上都拉了绳子,绳子上挂了铃铛。楚华谨只要碰到那根绳子,那铃铛就会响个不停,提醒曾亭的人去内室看着侯爷。
楚华谨的几房妾室也终于看明白了:原来侯爷已经是靠不住了……
可是侯爷靠不住不要紧,夫人却是个狠角色。没有了侯爷,她们这些妾室的下场简直不敢想象。
各人心里正在盘算的时候,楚华谨终于一病不起了。
第一百章 立规矩 上
见楚华谨病了,曾亭忙请大夫过府诊了脉,待晓得他一时半会好不了,实在懒得照顾他,便将他扔到方姨娘的院子里,让她一个人照料,自己叫了另外四个姨娘过来,道:“以前你们府里没规矩,所以乱糟糟的。如今咱们可得将规矩立起来。”
兰姨娘和桂姨娘以前就是丫鬟出身,自然知道立规矩是怎么回事。不过她们很多年没有伺候过人了。先夫人裴舒凡从来就不要她们伺候,后来的夫人裴舒芬也没有让她们进屋子伺候,现在的夫人曾亭却开始让她们伺候了,都有些面面相觑。
齐姨娘是定南侯府的嫡女出身,也没有伺候过人,不过到底知道立规矩是怎么回事。——以前在定南侯府的时候,她见过她爹的妾室在她娘的屋子立规矩。想到那些情形,齐姨娘的脸色就有些发白。
唯有裴舒芬不是很在意。她在裴家的时候年岁还小,夏夫人也从来不让裴立省的妾室立规矩。嫁到宁远侯府之后,裴舒芬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这些人在自己眼前晃来荡去,况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妾室立规矩,便以为不过是同伺候婆母一样,晨昏定省就行了。
曾亭见这四个妾室面色各异,咳嗽一声道:“方姨娘要伺候侯爷,就不用过来了。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都有孩子要照顾,每日过来晨昏定省就是了。不过芬姨娘,”顿了顿,面露微笑看向了裴舒芬,“芬姨娘也没有孩子。也没有侯爷要照应,就到我房里来吧。”
裴舒芬应了一声,点点头,面色如常,倒让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有些诧异。
曾亭便挥手让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下去,只留下裴舒芬在房里。
曾亭的丫鬟过来问:“夫人,晚饭好了,请问摆在哪里?”
曾亭便看向裴舒芬道:“你去摆饭吧。”
裴舒芬愣了一下。看向旁边的丫鬟,道:“夫人,这是丫鬟的事,我怎么可以跟丫鬟抢饭碗呢?”
曾亭的丫鬟忙啐了一口,呵斥裴舒芬道:“跟夫人说话。什么你呀我呀的,你也配在夫人面前仗腰子?!”
裴舒芬忙陪笑道:“是妾身说错话了。”还是站着不动弹。
曾亭坐在榻上,笑眯眯地接过了丫鬟捧来的茶不说话.
曾亭的丫鬟见状,对裴舒芬道:“你快出去摆饭去。让夫人饿着了,皮不揭了你的。”
裴舒芬愕然,看向了曾亭,却见曾亭眼皮子都不抬,低了头揭了盖碗喝茶。
“走吧走吧。看夫人做什么?”那丫鬟索性过来推着裴舒芬出去了。
另一个丫鬟从曾亭手里接过盖碗茶,放到了榻上的小条桌上,又取了条帕子让曾亭擦了擦嘴。
“夫人别生气。芬姨娘想是没有立过规矩,所以生疏了些。待我们姐妹调教调教她,保管她比谁都要能干。”那丫鬟跪在了榻前,拿了美人捶给曾亭轻轻捶腿,舒缓筋骨。
曾亭笑着点点头,道:“芬姨娘以前肯定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不过一个庶女罢了。还做过填房,却这样不知事,也不知她娘家是怎么教的。就是在这侯府里面,对这些妾也太松泛了。要在我们阳平侯府,我娘房里都没有丫鬟的,都是这些妾室伺候。”
要说给妾室立规矩,曾亭可是从小耳濡目染。从她娘阳平侯夫人那里学了全套把式的。后来她嫁了人,又青出于蓝,自己生发许多新的招数,如今可要都一一在裴舒芬身上历练一番了。也因为此,阳平侯府从来就没有擅自爬床的丫鬟。因为她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阳平侯最爱的宠妾,过得也不比她们这些丫鬟好多少。
曾亭的丫鬟也一样,对曾亭有多厉害心知肚明,没有人去主动勾引曾亭的夫君。就算是给曾亭以前的丈夫,还有现在的丈夫做通房,也都是曾亭命她们做的,没有谁是自愿的。
此时那丫鬟跪在下头,陪笑着轻声问曾亭:“夫人难道就放过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
曾亭斜了那丫鬟一眼,道:“怎么可能?——只是芬姨娘的情形比较特别,还是先收拾了她再说。”
那丫鬟便明白了曾亭的意思,不再问她,低头默默地捶着腿。
外间的厅里头,裴舒芬正从厨房的婆子那里取过食盒,一样一样往桌上摆。
裴舒芬知道,作为侯爷夫人,曾亭的饭菜本来是有定例的,四样荤的,四样素的。夏天的时候,素的便是冷盘。
可是曾亭的饭菜却不是如此。她居然有八样荤菜,八样素菜。八样素菜里面,四个热炒,四个凉拌。还有两个汤,两个甜品点心。明晃晃二十个菜端上桌,裴舒芬已经额头见汗了。
“喂,你怎么干活的?——你看看你摆得菜,让人怎么有胃口吃!”盯着裴舒芬摆菜的丫鬟吵吵起来呵斥她。
裴舒芬忍了气问她:“那你说我该怎么摆?”
那丫鬟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桌上的菜道:“这二十盘菜,有荤的,有素的,你就该荤素搭配着摆。——还有,夫人爱吃这个炸骨头下酒,你就该将这盘菜摆到夫人面前。”推搡着裴舒芬去换菜。
裴舒芬皱了眉头,走过去将那盘菜换了过来。
“还有荤素搭配呢?——你这人怎么这样,听话只听一半啊!还要推一推才动一动,脑子笨不要紧,连话都听不全,你以前这个侯爷夫人是怎么做的?宁远侯府怎么会瞎了眼,娶了你这个扫把星?!”曾亭的丫鬟说这些话,当然不是无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