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武记
右手位摆着一套彩绘杏花的餐具,碗碟筷子都是同对面左手位的两幅一个制式。
裴家的三姐妹都告了坐。跟以往一样,二小姐裴舒兰和四小姐裴舒芬一起坐到左手位的两个位置上,三小姐裴舒芳坐到了夏夫人的右手位。
在裴家里,她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坐的。因为二小姐舒兰和四小姐舒芬的生母,都是隆庆帝当年所赐的美婢,算是出身一样。三小姐是夏夫人的陪嫁丫鬟所抬,出身比不上二小姐和四小姐。当然这都是明面上的规矩。私下里,二小姐舒兰和三小姐舒芳因为年岁相近,反而关系更是亲密。四小姐舒芬年岁小,又生得牛性古怪,不与众人相同,便落了单。
“母亲吃饭,姐姐(妹妹)吃饭。”裴家三姐妹看夏夫人举起了筷子,才各自抬起了筷子,开始吃早饭。
裴家这次上京来,带的人手不多,早上就只准备了四个小菜,两素两荤,盛在中等大小的碟子里。还炖了两锅汤,盛到汤碗里,端了上来。一个竹丝乌鸡冬笋汤,是给小姐们用的。一个牛乳羊羔黄豆汤,是给夏夫人用的。
裴舒芬扫了一眼牛乳羊羔黄豆汤,微微有些惊叹这个世界的医学水准。这个汤,对更年期妇女来说,再好不过。难怪嫡母夏夫人快五十的人了,还是善解人意,性子敏锐,没有一丝中年妇女偏执癫狂的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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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考较 中
更新时间2011-11-29 7:06:02 字数:2424
吃完早饭,夏夫人对几个女儿和颜悦色地道:“你们快回去换了衣裳,一会儿我们去大觉寺求个签,再求三个护身符,给你们大姐和两个外甥送过去。”
三位姑娘忙应了,自己下去装扮起来。
这次上京来,为了赶路,裴家尽量精简人手。三位姑娘都只各带了一个丫鬟。
回到自己屋里,裴舒芬让丫鬟桐月把那身葱绿盘扣对襟小袄拿出来,配柳黄色绣青绿竹叶的八幅湘裙。因是冬日里出去,桐月又把青金色羽纱斗篷连着观音兜一起拿了出来,预备出去要用。
裴舒芬看了看衣裳的颜色,对桐月道:“给我梳个双环髻吧。”双环髻给介于成年和未成年之间的女孩子梳最好,看上去不像丫髻那样幼稚,又不像堕马髻那样成熟。
桐月的手很巧,她拿着玉梳很快就把裴舒芬的头发理顺了,便用手指在她头发里梳行,挽髻。
“四小姐的头发又黑又密,不用假发髻也使得。”桐月笑着夸了一句裴舒芬的头发。
裴舒芬照着镜子只是笑,并不说话。
她刚穿来的时候,这个身子的头发,又黄又稀疏。她不知用了多少琅缳洞天里面长出来的首乌,才把发质养好了。美容这东西,以内养外才是王道啊,裴舒芬在心底里有些得意。
梳好头发,桐月到裴舒芬的首饰盒里,寻了一对累丝云纹镶碧玺的镏金银簪子,一边一个插在环髻底部。天然的碧玺,没有两块一模一样的成色。她这对镏金银簪上的碧玺,一个粉绿偏绿,一个粉绿偏粉,都是上好的成色,而且很配她今天穿得衣裙。
“桐月,你的眼光越发好了。”裴舒芬回眸看了桐月一眼,夸赞道。
桐月退后几步,仔细打量了一下簪子同双环髻的搭配,又去首饰盒里,挑了一对象牙耳环。银镏金累丝的底子,中间是一个椭圆形配錾刻茜色花鸟的象牙凸面。
裴舒芬看了一眼这对耳环,道:“就这对吧。”
桐月忙俯身过来,给裴舒芬戴上。
裴舒芬照了照镜子,很是满意。头上的首饰不多,却很配她的年龄和肤色。身上的衣裳更是在冬日里,带出一股春天的气息。——这身打扮,让人不注意都难。
从自己屋里出来,裴舒芬看见两个姐姐手拉着手从抄手游廊那边转了过来,便立在自己门前,冲两位姐姐笑道:“二姐、三姐,你们的马面裙真好看。”
裴舒兰上身穿着宽松的淡青色斜衽中袄,衣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绣饰滚边。下面系着蓝白绸绢交替的马面裙,却是做工精致得不得了。中间的马面有云纹装饰,上面绣着一整幅盘金仕女簪花图。无论是仕女身上的衣物,头上的饰品,还是四围的百花,都绣得栩栩如生。马面旁边的褶上和裙底边上,都不厌其烦地绣着花草树木。这条裙子,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功夫,是绣不出来的。
裴舒芬艳羡得看了那裙子一眼,又转头看着裴舒芳道:“三姐姐,你怎么没有戴首饰?”
裴舒芳和裴舒兰一样,都是上身穿着斜衽中袄,下面系着马面裙,只是颜色不同。她的上身是海棠红,下面的马面裙是黑红相配,趁着她格外细腻洁白的肌肤,就算容貌上比二姐裴舒兰差上一些,这身颜色也补足了。
细看上去,三姐裴舒芳的上衣样式同二姐裴舒兰又略微有些不一样。裴舒兰的面容生得极好,身子细瘦,平胸,削肩,细腰,窄臀,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在层层宽大衣物的掩映下,行动起来如弱柳扶风,是这个世界最标准的贵族大家美女的模样。
裴舒芳却不一样,长相上略微比裴舒兰略逊一筹,身材却凹凸有致,所以她身上穿得斜衽中袄,不像二姐裴舒兰一样,是松松地套在身上,而是在腰上稍微往里收了收,更显得她胸高腰细,臀翘腿长。虽然不是很合大家闺秀的眼缘,但是在男人看来,自然是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裴舒芬一边看,一边赞,心里却暗自提高了警惕:两个姐姐已经做足了功夫,自己在年龄、样貌和身材上都跟她们暂时还不能比,要胜出,还要另辟蹊径才是。
裴舒芳也看了四妹裴舒芬一眼,见她葱黄柳绿的打扮,极衬她稚嫩却娟秀姣好的面容。只是她们是要去庙里上香祈福,又不是去大戏院听戏,这样的打扮,稍稍过了一些,便委婉地提醒道:“大姐姐正病着,家里正是俭省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四妹妹还是把头上的累丝碧玺簪子,暂时去了吧。”
裴舒芬心里一慌,她尽顾着打扮,忘了忌讳这一说了,忙真心诚意地对三姐舒芳行礼道谢:“多谢三姐提醒,小妹这就去换了去。”说着,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把头上的累丝碧玺簪取了下来,又把象牙耳坠取了下来,换了一对米粒珠的耳塞,塞在耳朵眼里。乍看不显,只有顾盼间一粒莹色珠光在耳边划过,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华贵和矜持。
来到嫡母屋里,两位姐姐已经等在那里,正和嫡母说着话。
看见裴舒芬进来,夏夫人笑着招手让她过去,坐到她下首的脚凳上,问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又拉着裴舒芬的手细看了一遍,夸道:“你年岁最小,却最爱打扮,和你姨娘一个性子。每次出来,不打扮得与众人不同,是不会罢休的。”
裴舒芬听嫡母提到自己的生母,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夏夫人见裴舒芬张口结舌的样子,心下暗叹:到底还是个孩子,忙转过话题道:“你姨娘爱打扮,也是人之常情。哪个女人不爱打扮?——就说你母亲我一把年纪了,也是每日里不穿戴好了,不见人的。”说完,拿了帕子捂着嘴笑。
裴舒兰和裴舒芳两人话都不多,见夏夫人和四妹打趣,也忙跟着凑趣道:“母亲这是说哪里话?——上月在家里,母亲试衣裳的时候,穿得那身杏花色褙子,连爹爹都说,母亲这么多年,就和当初第一次见到一样,一直没有变过。”
夏夫人同裴首辅夫妻和顺,感情极好。听了两个女儿的话,夏夫人脸上有些微红,嗔道:“偏你们就记得这些没意思的话。——我这把年纪了,要真的一点没变,那不成老妖精了!”
三姐妹都掩袖笑起来。屋里其乐融融,一幅母慈女孝的景象。
夏夫人想起自己这辈子,嫁了个好男人,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丈夫虽然纳了三个妾,可是有两个是先皇隆庆帝赐的,一个是自己身边的陪嫁丫鬟抬得,都不是丈夫自己要求的。而且等这三个妾都有了孩子之后,丈夫便再也没有去过她们屋里,一直守着自己。
唯一不顺的地方,大概就是自己的大女儿了。当初定得好好的亲事,为了朝堂之事,生生给退了,嫁到宁远侯府这个不省心的地方。如今为了大女儿留下的两个孩子,还要再送一个庶女进去。
夏夫人看了看眼前这三个如花骨朵般含苞待放的庶女,眼里有一丝不忍。
第十五章 考较 下
更新时间2011-11-30 6:55:35 字数:2466
“我也不瞒你们,你们大姐如今这病,只是拖日子罢了。”夏夫人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忙拿帕子拭泪。
大小姐裴舒凡出嫁的时候,二小姐裴舒兰才五岁,三小姐裴舒芳才三岁,而四小姐裴舒芬,才刚刚生出来而已。自然对这嫡长姐没有多少真正的姐妹之情。可夏夫人作为嫡母,对她们姐妹也极是上心。许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出嫁得早,就把这三个庶女当了亲生女儿一样教养。就算不待见她们的生母,对这几个庶女,却从来没有怠慢过。吃得穿得用得,都是同当年裴舒凡在家时,不差多少。
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性子一向比较柔顺,对嫡母也是真心敬重,见嫡母哭了,忙过来帮嫡母拭泪,又跟着哭了一回。
夏夫人哭了一场,心里好受些了,才叫了丫鬟进来,打水又洗了脸,才对三个庶女继续说道:“你们大姐要是走了,留下的两个外甥,一个才三岁,一个才刚刚满了一岁,都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没人对他们起歪心思,动手脚,想要自自在在、平平安安的长大,也是不容易的。”
说完这话,夏夫人看了她们一眼,见老二裴舒兰微微有些诧异,老三裴舒芳一脸不忍,只有老四裴舒芬,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夏夫人心里暗暗纳闷,便没有接着话题说下去,起身取了帕子在手,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大觉寺吧,看看菩萨怎么说。”
老二裴舒兰上前一步,扶了夏夫人起步。老三裴舒芳本想跟着上前,扶着夏夫人另一边的胳膊,老四裴舒芬却紧走两步,赶在三姐裴舒芳之前,扶起了夏夫人的胳膊。
裴舒芳是个省事的,见状只是笑了笑,退后一步,让夏夫人和裴舒兰、裴舒芬先出去了。
夏夫人的丫鬟婆子,还有三位小姐的贴身丫鬟随后跟上。
一行人来到裴家大宅外院的车马院,陆续上了车,出了大门,往城西的大觉寺行去。
夏夫人带着四小姐裴舒芬一起坐了辆玄青顶雪缨八宝车,车里宽敞舒适,可以有两人躺卧的地方。靠近车门还有个凹下去的脚踏,坐着夏夫人的一等大丫鬟琉璃。
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一起坐了辆朱轮华盖车。车里稍微狭小一些,只有二小姐和三小姐两人坐在里面。
另外的丫鬟婆子分坐了两辆蓝布青绸大车,还有四名护院相随,一路往大觉寺而去。
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一向要好,两人坐在车里,略微掀开车帘,往大街上看了看。
大概是快到过年了,街上行人格外多了起来。个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一幅丰衣足食的满足样子。
裴舒兰看了一会儿,放下车帘,嘴角微微含笑,道:“这京城越发繁华了。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我们越州,一家子和和气气的过日子多好。”
裴舒芳也跟着笑了笑,道:“京城有京城的好,越州有越州的好,倒是不好比的。——就像我们的大嫂和我们的母亲,都是好人,却不好比的。”
当日他们裴家在京城的时候,自然是显赫一时。门前日日车水马龙,来往道贺求助之人络绎不绝。后来裴首辅辞官归故里,回到东南越州,也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族。
裴家的嫡长子裴书仁又是越州知州,一地的父母官,带了妻儿在任上,并没有住在裴家的老宅里。
裴家一大家子搬回老宅之后,裴书仁也曾担心父母那里无人孝顺,想让自己的妻子沈氏带着孩子,搬回老宅去住。
裴书仁的嫡妻沈氏是隆庆朝吏部尚书的嫡长女,出身大家,极为贤惠,给裴书仁生了两个嫡子,又把自己的两个陪嫁丫鬟开脸给裴书仁做了通房,许诺她们等生了孩子,不论男女,就抬姨娘。
夏夫人心疼儿子,就嫌沈氏贤惠太过了些。每次跟裴老爷说起来,夏夫人就要抱怨一番,说自己这个做婆母的,既没有给三个儿子准备通房,也没有给儿子房里塞丫鬟。谁知三个儿子成亲之后,三个儿媳妇反而都争着把她们的丫鬟开了脸,给了儿子做通房。
裴老爷只好笑着安慰夏夫人,跟她说世情如此。她这个做婆母的是没有打算往儿子房里塞人,可是这世上往儿子房里塞人的婆母多得是,儿媳妇们也是未雨绸缪。总之塞自己的丫鬟,总比从婆母那里送过来的人要好。
在越州的时候,夏夫人知道大儿子年纪轻轻就要做官,在外面劳心费力不说,回家还要应付三个女人,自然心里很不好受。特别是沈氏抬的两个通房,因为沈氏许诺了她们,生了孩子就抬姨娘,两个人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让裴书仁夜夜不落空。
每次夏夫人看见儿子眼圈下面的青色,就心疼得不行。可是这是儿子的房里事,她这个做婆母的,不好管得太多。只好隔一阵子,就把裴书仁的两个通房叫到老宅来给自己打络子,让她们一住一两个月,也好让儿子歇一歇,保养保养。只等沈氏亲自来接,才放了她们回去。
大儿媳沈氏,行动说话,都是严格按照《女诫》,凡事都围绕着裴书仁转。每次跟她说话,夏氏虽是婆母,却还是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倒显得夏氏这个婆母,还不如媳妇贤惠。
这些事情,裴家的三个姐妹也都看在眼里,都觉得这位不嫉不妒的大嫂,是位奇人。
裴舒兰听三妹裴舒芳说起大嫂,也抿嘴笑了,道:“我是做不来大嫂那样的贤良人。——我宁愿和母亲一样。”
裴舒芳和裴舒兰虽然都是妾室所生,倒没有受生母影响多少。裴家书香世家,每一代都有不少中举做官的人。裴老爷那一代就不说了,做到三朝首辅,还能全身而退,是天下文人最为羡慕的典范。裴老爷的三个儿子,大儿子中了状元,另外两个儿子也中了一甲、二甲进士,都在外为官。这样的人家里,规矩自然大如天。
庶子、庶女出生后,虽然日常生活跟着自己的生母起居,可是教养上,都有专门的师傅跟着,有教文字的,教针线的,还有教书画、厨艺的。姨娘们不过是跟孩子们的乳娘一样,嘘寒问暖还行,若想灌输点别的,是要领家法的。所以这样教养出来的庶女,更多得还是记得自己是裴家的小姐,行动都是看着自己的嫡母夏夫人学的,没人去学姨娘的样子,自然都看不惯三个嫂子给自己的哥哥们塞女人的行径。
“二姐,听说赵家公子,跟他的贴身丫鬟生了庶长子出来了。”裴舒芳知道这个消息有一阵子了,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跟二姐说清楚。如今到了这个关头,她也顾不得了,总是要二姐心里有数才是。
裴舒兰听见裴舒芳居然主动说起这事,不由握了她的手笑道:“能让我们从来不多话的三妹也传起话来,这份情,二姐心领了。”
裴舒芳脸红啐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贴身丫鬟,连个通房都没挣上去,却能生了儿子出来,可见这赵家,家风实在不怎么样。赵家的这位公子,也实在是……”
第十六章 祈福 上
更新时间2011-12-1 9:12:02 字数:2350
裴舒兰放下裴舒芳的手,挺着脊背端坐在车座上,正色道:“你也知道,她连个通房都没挣上去,她生的儿子,算什么庶长子?——说得好听些,不过是个婢生子。说得不好听,就是个奸生子。我为何要在意?”
裴舒芳拍手笑道:“人人都说我想得开,我却觉得,想得最开的,是二姐!”
裴舒兰拿了帕子往裴舒芳的手上扫了一下,嗔怪道:“得了吧。你不用试探我了,我是不会给姐夫做填房的。要做,你去做,最合适。”
裴舒芳却收了笑容,也看着裴舒兰,一本正经地道:“我也跟你说真心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给大姐夫做填房。之前我本来以为是躲不开的,自然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如今我却觉得,母亲大概有了更好的人选了。”
裴舒兰会意,掀开车帘,往前面母亲和四妹一起坐的大车里看了看,回头对裴舒芳道:“你想得开就好。宁远侯府那里是什么样子,我们那天也都看见了,并不是好相与的。只是大姐的两个孩子实在可怜,有时候我甚至想对母亲说,就找个由头,把那两个外甥直接接到我们越州老宅里教养就好了。母亲和父亲年岁都不大,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给他们找些事做,恐怕身子都要垮下来了。”
裴舒芳忙点头道:“这主意不错。不管母亲听不听,我们都要说一说才是。——那么小的孩子没了娘,实在是可怜。”
两人在车里商议已定,便打算从大觉寺祈完福回到家里后,就跟母亲提一次。
四小姐裴舒芬陪着嫡母夏夫人坐在大车里,一直言笑盈盈地跟母亲套着话,问了许多大姐在家时候的事情。夏夫人自然乐意跟人说起大女儿裴舒凡做闺女时候的事儿。裴舒芬听说大姐原来真的跟着三位大哥学着经史子集长大的,连策论文章都做得花团锦簇,心里暗暗惊讶。
“你大姐啊,当年你大哥的授业恩师都夸过,说她若是个男子,我们裴家,就要出第二个状元了,可惜啊……”说完这话,夏夫人想起女儿病骨支离的身子,又忍不住伤感起来。
裴舒芬忙转了话题,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转身对夏夫人惊喜地道:“母亲,前面是不是就是大觉寺?”
夏夫人探头看了看,瞥见不远处一座高大的山门在前方,红墙黑瓦,景象庄严,点头道:“正是。你五岁的时候大病一场,都说活不成了,你父亲还专程带你来过一次。——幸亏菩萨保佑,回去后,你的病就好了。”
大车在山门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裴舒芬小心翼翼地和夏夫人的大丫鬟琉璃一起,扶着夏夫人下了车。
大觉寺是皇家寺庙,能过来上香祈福的人,要么是有封爵的勋贵,要么是有品级的官员,或者是有封号的内眷。一般无品级的平民老百姓是不能进来的。所以这个山门前面,甚是安静。除了裴家的三辆马车,就只有两匹马拴在一旁的石墩上,并没有像别的寺庙一样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夏夫人的夫君裴立省,是三朝首辅,官居一品。如今虽然辞了官,可是身上还有太傅的虚衔。夏夫人也是一品夫人的诰命,自然能够到大觉寺进香祈福。
四小姐裴舒芬同丫鬟琉璃一起,一左一右扶着夏夫人,目不斜视地上了山门,往大雄宝殿里进去了。
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紧跟在她们后面,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也进了山门。
大雄宝殿里,夏夫人恭恭敬敬地给菩萨磕了三个头,又拿起签筒,闭着眼睛摇了三下,一支竹签从签筒里掉了出来。
四小姐裴舒芬陪在夏夫人身边,见状赶紧从地上将那支签拾了起来,对夏夫人欣喜道:“是第二十二签,上吉。”
夏夫人心里也欢喜起来,起身从裴舒芬手里接过签,看了看签文,只见上面写着“君今百事且随缘,水到渠成听自然;莫叹年来不如意,喜逢新运称心田”,看上去都是好话。夏夫人压抑不住满脸的喜色,急忙转到一旁的禅房里,找方丈解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