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面北眉南
宣韶背对着三年点了点头,想往外走,却发现自己的衣袖从刚刚进来开始就一直拽在三娘的手中,而他们也离得有些近。宣韶这时候是真的从脸到脚红了个遍了,还好是晚上,别人不能发现。
宣韶正想将袖子从三娘手中撤出来,却发现原本说要走的三娘突然停住了身子,甚至还将他拉紧了。宣韶回头一看,竟发现三娘站得离那窗户更近了些。
宣韶一呆,随即立马想到三娘可能因为年记下并不知道里头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正想着怎么将人拉走,却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什么鬼不鬼的无非是人作祟罢了。你们老夫人当年下手太狠,招了人恨,这院子里才会出这种事情。乖乖你别怕,有我在,即便是有鬼怪我也能将她收了去。”里面的男人一边喘着气,一边哄道。
三娘停下来不仅仅是因为这两人话里的内容,还因为她突然想起来里面的两人是谁了。
刚刚她觉得那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还以为是某个院子里的小厮或者是外院的管事,可是刚刚由他们的只字片语突然就想到了,这个男人不是王家的人,他……是个和尚,而且这个和尚她还有过一面之缘。
这次被请来为孙氏的寿宴做法事的清明寺法师悟深。
上一次孙氏请来清明寺的法师做法事的时候她碰巧在孙氏的院子前面见过这位浓眉大眼,体格健壮的和尚,听过他的声音。
而这里面的女人她也早就在她说起孩子的时候听出来了是谁了,正是厨房的管事,秋衡院林嬷嬷的儿媳妇福顺家的。难怪她这样一个大厨房的管事会心甘情愿来这偏僻的小厨房管一群和尚的饮食,原来是与这里头的一个和尚暗通款曲了。
“当年……当年……嗯……到底发生了何事?”福顺媳妇正当舒服得趣儿的时候,这一声不过是代替着羞人的呻吟之声随便问出来的。
不想却惹起了身上男子的不满,男子似带不愉地轻哼了一声,加快了身下的动作,将那不知道是床还是桌子的玩意摇得“嘎吱”作响。
那女子果然被他晃得失了心神,只能断断续续地娇吟出声。
三娘只当作没有听见这暧昧的声音,当年的那件事情她身边没有一个人能给她说清楚,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很多都是与这百灵阁有关系的,她蹙着眉头,想着能不能将这噪音过滤掉,只听自己想听到了。
那和尚果然不负他所望,又或许是精力很是旺盛,力气有余。
一边将身下之人往死里耕耘一边得意道:“现在你还有没有力气去管那些?当年不过是你们这些女人的后院之争罢了,只是你们的老夫人要陷害这院子里的姨娘不成却将那无辜的丫鬟当成了替罪羔羊。小丫鬟不甘受死,临死下了诅咒,却让这府中的知情人心惊胆战了这么写年。依和尚看,不过就是那位姨娘回来报仇来了。”
宣韶却是才知道里头正与人苟且之人是个和尚,他讶异地看向三娘,却见她低着头若有所思,像是早就已经知道里面之人的身份,却是没有半分的惊讶。
宣韶觉得心中有些怪异,一个闺阁女子遇见这种事情不躲不避也就罢了,遇见和尚与自家女仆有私情这么惊世骇俗之事居然也能这么淡定?她还真是……与众不同。
里面之后就尽是一些yin声浪语,再也听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了。三娘有些失望,想着再站下去也无用,只会污了耳朵,于是又向宣韶示意了一下拉着他往院外走去。
两人照着原路出了院子,照旧是没有弄出什么声响。
眼见着离了百灵阁一段距离了,三娘发现身边的宣韶没有说话,便朝他看过去,正好瞧见他投过来有些讶异的眼神。
三娘一愣之后,心中叫了一声“糟糕”
她刚刚只顾着想能不能听到有用的消息,却是忘记了一个古代闺阁女子这样面不红心不跳地站在人家的窗户下淡定地听床戏,是一件多么诡异的事情。尤其是身边当时还站着一位男子。
三娘想了想,突然皱着眉一本正经道:“宣公子,你说那和尚为什么要与那管事娘子打架?可是看着又不像是真打的样子我刚觉得很奇怪,所以在那里听了很久。只是最后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宣公子你听明白了没有?”
宣韶闻言呆了一呆,他刚刚只是顾着奇怪三娘的反应,却是没有想到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又怎么会懂这种男女之间鱼水之欢的事情?原来刚刚三娘停在那里不走,是因为好奇里头的两人的做什么。
宣韶“明白”之后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
可是看着三娘看过来的信任又“纯洁”的眼神,宣韶真有些手足无措了。
“这……他们……我……那个……”宣韶难得的有些窘迫地开口,却是失了往日的清冷。
如果说以前的他是一座被人供在神龛上只供人瞻仰的远离尘嚣的清冷神像的话,这个时候的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被自己的青梅竹马的女孩子为难到了的十五六岁的邻家少年,多了一些人气。
三娘本是想将这件事马马虎虎地遮掩过去,却是意外地看到了宣韶这样的一副面貌,一愣之下,心理却是坏心眼儿地笑翻了。
她只见过他平日里淡定从容,仿佛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成熟模样,直到这一刻才看到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应该有的表情。
三娘在一边好好欣赏了一番宣韶的窘迫样子,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欺负一个孩子有些过分。
于是三娘依旧是眨着她的那双看起来“纯净”的眼睛,故作恍然道:“哦。我知道了,那和尚定是在帮那管事做法事那管事不是要去佛祖那里求子吗?这是求子的法事对不对?”
宣韶闻言面上抽了抽,可是他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了,于是他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这个问题就这么被掩饰过去。三娘的心情却很是愉快。
难怪很多人都喜欢捉弄人,原来是这般有趣。
她小时候也是这么一副性子。会夜里去敲对面那个父母在晚班,自己一人在家的戴眼镜的小男生的门,再躲起来。用自己最讨厌的那个学习委员的名义给临班那个全校女生公认最丑的男生写“情书”。在新来的实习老师讲话结巴的时候,带头起哄嘘她,将人气哭之后与同桌拍桌称庆。
那些肆意妄为的年月已经离她很远了,原本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彻彻底底改了那些恶劣的性子了呢,却原来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第一百七十章 树后有人
被三娘这么一打岔,从百灵阁出来后有些尴尬的气氛终于得到缓解。
“你可是知道你是怎么中毒的?”宣韶怕三娘再提起刚刚的话题,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他本就想要问问。
三娘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一年多以前正是赵氏去世她穿来的时候。虽是曾经怀疑过这身体前任主人的死因,但是并没有其他的蛛丝马迹显示她是被谋杀的。如果连她也是中过毒的,那么赵氏……
“我不知道,那时候我母亲去世,我守灵的时候染上风寒,之后就病倒了。当时人人都以为我熬不过去了,可最后还是醒来了。”三娘摇了摇头,只是醒来的人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一个了,原来的三娘还是死了吧。
“我过两日要出发去南边,恐怕来不及找齐药材给你配药了。不过我会捎信回去给蒋太医,请他帮忙配药,这样也更妥当一些。”宣韶沉默了一会儿,道。
三娘听了这话是感激了,她也没有拒绝,虽然宣韶一直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是三娘却在几次的接触中对他产生了亲近之意。
只是听说要去南边不禁皱眉看向宣韶:“可是上次蒋太医所说的南瘴之地?那里是不是会有危险?”
虽然上次宣韶说没有危险,可是她回家来之后查过有介绍南边地理方面的书籍,南瘴之地顾名思义就是南方有瘴气的地方,大多是毒物遍地的未开化之地,人若是进去的话很危险。宣韶虽然是武功不错,可是在大自然面前,再高强的武功也是没有用的。
虽然南瘴之地确实是有些危险,但是宣韶此时的心情却是极好的:“没有危险,你放心。”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会回来的。”
三娘轻叹一声,也不好说什么了。上次是为了请动蒋太医给孙氏治病,宣韶才答应了蒋太医去南边寻药材的,她希望宣韶能回来,还是毫发无伤地回来,不然她真的会愧疚的。
“我开始说了,你若是有事就去青石巷找悬壶医馆的掌柜,他会帮你的。”宣韶将声音放柔,轻声道。
夏夜即便是有风,也是带着暖意的,两人这样走着竟然有散步的感觉。三娘也是难得享受这种自由的时候,不知不觉放慢了步子。
“对了青石巷是不是就是临河的那一条街?”三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嗯,中元节那日我遇见你的那里是青衣巷,在往前一个岔口就是青石巷了。”
“你可是知道一位在家中是青衣巷中开酒楼的牛姓男子,十七岁的样子。”三娘突然想打听一下孙氏和金氏硬塞给六堂姐的那位救人的男子,虽然知道宣韶来青城县并不久,知道的可能性不大。
不想宣韶却是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说的可是那一夜救了王家六小姐的小姐的那一位?”
三娘惊讶地抬头:“你也知道?”
宣韶点了点头:“如今巷子里都传遍了。”
三娘闻言却是“噗哧”一笑,见宣韶挑眉看过来,三娘促狭道:“原来你也喜欢听这些街尾巷传?我院子的嬷嬷和小丫头们也都喜欢呢。”
这话却是在笑宣韶与那些妇人一样八卦了。
宣韶闻言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奈道:“那附近只有悬壶医馆一家医馆,因此你们去请人给那男子瞧病的时候请的正是医馆里的大夫。”
见三娘惊讶地看过去,宣韶微微一笑:“而且你说的那一家酒楼就是那**问我对子的那一家,一半卖着雨伞,一半卖着酒。事后,我问过医馆的掌柜那对子出自何人之手,不想却正是你刚刚打听的那一位牛家小儿子。”
“竟然会这么巧?”三娘惊呼道。
宣韶点了点头:“听说虽然家中是商户,但也是个读书之人。”
三娘闻言心就放下了一半,并不是说她看好读书人,而是那晚见到的那一对对子,让人觉得写对子的人很是通透,若真的是出自这位牛性少年之手的话,那他的为人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三娘觉得心情又好了一些。
眼见这两人就要走到与白英的约定之处了,却没有见到白英的身影。
三年皱眉。
白英一向稳妥,让她在这里等的话她应当是不会自行走开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想到这里三娘心生警觉。
宣韶朝着四周看了看,突然将眼睛盯到了一处。一瞬间他收敛了刚刚的难得的放松与闲适,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往远处的几颗树后头掠去,身轻如燕。
三娘担心白英的安慰,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
还没看到宣韶与白英的人影,却是突然听到一声“哎哟”的声音。接着一个人影以狗吃屎的姿态从一棵树后面被扔了出来,摔到了地上,同时一个女子的喘气声响起来。
三娘刚刚听完一出精彩的床戏,此时听到了女子的喘息声难免会有些绮丽的联想。可是这女子的声音却是耳熟到让三娘大吃一惊。因为那分明是白英的声音。
三娘想起刚刚这里还有一个男子,那么刚刚……三娘急急得往被树木遮掩的那地方跑去,宣韶与白英却正好从树后面出来。白英除了额前的发有些微的凌乱加上有些喘气不赢,其余到是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三娘将快要跳出来的心有放了回去。
白英没事情就好,她刚刚还以为白英被哪位男客拖到了暗处欲行不轨,若真是这样的话白英这一生也就毁了。是她任性让白英在这里等的,若是真的出了事情她难辞其咎。
三娘又转头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人看去,那人也正好抬起头来,将啃了一嘴的草“呸呸呸”地几声吐到了地上,却是朝着三娘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三表妹,我只是开个玩笑,这谁啊?下手这么重。”
月光下,这人身上还是闪着金光。眼睛被这么一晃,三娘也知道这人是谁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三娘皱眉看向白英。
白英看了地上趴着装死不起来的孙金生一眼,有些生气:“奴婢刚刚站在那边,变少爷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他对着奴婢说了一堆浑话,奴婢……奴婢就到这里来了,想躲开。”
三娘知道白英是怕孙金生看到她和宣韶,故意将孙金生引开的。
“可是,可是表少爷他非得把奴婢拉回来说要看,看……”白英脸上一红,咬了咬唇将头低了不说话了。
孙金生却是翻了个身子,坐了起来,也不起身,只笑嘻嘻道:“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不就是说要看你会情郎么?”
说着孙金生乌溜溜的眼珠子往宣韶和三娘身上一转:“我说你为什么要将我引来这里呢,见有人过来了还意图将少爷打晕,不过就你那力气……”
孙金生鄙夷地撇了撇嘴,笑得猥琐:“嘿嘿,原来是想替你家小姐掩饰啊。啧啧——花好月圆夜,良辰美景时,果然是个会情郎的好日子啊”
白英刚刚还通红的脸瞬间就白下去了:“表少爷,你,你不要乱说啊,这位公子是正巧遇上的,与我们小姐不认识的。”
宣韶也皱了皱眉,歉意地看向三娘。
三娘却是一笑,缓缓走到孙金生面前将他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孙金生一愣,却是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诶,诶,你这是买肉呢,还要捡肥的挑怎么的?看得少爷心里发毛”
三娘却是不理他,反而转身朝宣韶道:“都说这名声啊比命重要,本来我是不信的,也觉得……太残忍了些,不过……”
三娘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这灭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三娘很是犹豫。
宣韶却是淡淡道:“没有你想的那么难,交给我就行了。”
“喂喂喂——不是吧?”孙金生被宣韶那冷淡的眼神一看,仿佛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不仅也是冷汗琳琳。
“那个——三表妹,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金生表哥啊”孙金生迅速爬到了三娘脚下,抬头可怜兮兮地道。
三娘偏了偏头:“我表哥还在松龄院呢。”
孙金生会意,立马狗腿道:“是是是,表哥还在松龄院,什么也没有看到,哈哈。”
三娘笑了笑,不说话。
孙金生立马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那个,我就是跟你们开一开玩笑。再说了,咱同流合污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个,也算是狼狈——呃——兄友妹恭。”
宣韶看向三娘,三娘朝他点了点头。
“若是有不妥,您让人来前院的听涛阁找我。”宣韶说完又淡淡看了孙金生一眼,转身走了。
“听涛阁?他与王爷是什么关系?”孙金生被盯得伸手摸了摸脖子,今日礼亲王就被安排在了听涛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