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攻略 第19章

作者:九斛珠 标签: 穿越重生

  戴毅与周氏成婚三十年,膝下一无所出,唯有养子戴庭安。如今戴毅战死,就只剩寡居的周氏和戴庭安居住,格外宽敞。

  青姈跟着魏鸣绕过正厅,直奔戴庭安住的铁山堂。

  经过岔路时远远瞥见陈未霜从东院过来,怕撞见后又生事,沿甬道小跑着便往前走。

  魏鸣见状回头,见陈未霜似是往铁山堂去,不由也加快脚步。

  两人前后脚冲到外院门,魏鸣立马吩咐守卫,“关上院门,除了夫人谁都不见,就说主子还没醒,不许任何人打搅。”而后朝青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步走到内院,叫青姈在廊下等着,他先进屋逗留片刻,才开了屋门让她进去。

  屋里门窗紧闭,有股很浓的药味。

  那股药味熟悉之极,青姈乍然闻见,鼻头忍不住泛酸。

  前世,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她照顾戴庭安无数个日夜。也是在这里,戴庭安给了她休书,在强压欲念后拿冷水浇遍全身。

  屋里的陈设与记忆吻合,桌椅床榻、浴房衣柜,乃至茶杯软巾,她闭着眼都能摸到。

  青姈竭力摒弃杂念,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看到垂落的帘帐里戴庭安仰面躺着,双眼紧阖,面色微微泛白。床榻旁有换下来还没洗的纱布,暗红的血色触目惊心。

  魏鸣站在她身侧,轻声道:“看过了吧?主子伤得重,没法帮你办事,你若有难处,告诉我也一样。”

  “我没难处。”青姈低声说。

  魏鸣讶然,“那你还急吼吼地要见将军。”

  “就是想看看他!”

  青姈低声说完,眼圈就红了。

  不是她软弱爱哭,是这情形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得让她害怕。前世她冲喜嫁进来时,也是相似的情形,铁山堂内外防守严密,戴庭安重伤后虚弱昏睡,哪怕在元和帝对侯府动手前保全了几条性命,最终也落得至亲尽去,孤家寡人。

  她以为这局面可以改变。

  却原来绕了一圈,竟又回到原地。

  如果那天她别太顾虑他的冷厉防备,提醒得更直白清楚,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不会有如果了。

  老天爷给了一次机会,她却没把握好,没能真的敲醒戴庭安。

  后悔、挫败、担忧、恐惧、心疼……种种情绪席卷而来,青姈回头瞥了眼昏迷不醒的男人,泪水不期然就滚了出来。她强压哽咽,抱着最后一点希冀,低声道:“凶手查到了吗?”

  声音低柔,带着明显的哭音。

  魏鸣看着那蒙了雾气的桃花眼,瞥了眼戴庭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帘帐长垂的床榻内,却忽然传来虚弱的声音。

  “谢姑娘,你倒是很关心我。”

  这声音如春雷炸响,青姈心神剧震,顾不得魏鸣在侧,掀开帘帐便闯了进去。

  ……

  锦帐遮得光线昏暗,戴庭安不知是何时睁开了眼,那张冷峻如削的脸上微微泛白,寻常清冷泓邃的目光有些涣散,脑袋微偏,正打量着她。

  青姈没想到戴庭安竟会在此时苏醒过来。

  她冲到床榻前,猛然醒悟方才的失态,赶紧退了半步屈膝为礼,“见过戴将军。”声音虽稳住了,两只眼睛仍还湿漉漉的泛红。

  她有点不好意思,偷偷转过脑袋,拿衣袖轻擦了擦,站得离他远一点。

  戴庭安没想到她竟会哭,反而愣住了。

  还是魏鸣打破了尴尬。

  他拱了拱手,面无表情地道:“主子,谢姑娘非要进来,属下拦不住。”

  “无妨。”戴庭安瞥了魏鸣一眼,“你先退下。”

  魏鸣应声而退,顺便掩上屋门。

  那安静的几息里,青姈隐约听见外院门口传来女子的声音,大概是被拦住的陈未霜。她也无暇管闲人,见戴庭安两道目光意味深长地瞧她,心中自觉尴尬,低声解释道:“将军莫怪,我是一时情急,怕将军真出了岔子,前功尽弃,才会失礼。不知将军的伤势……”

  “很重。”戴庭安觑着她,“怕我死了,没人帮你查案?”

  “不——”青姈才想否认,转念一想,比起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仿佛这个看似没良心的原因更合适,便只低声道:“也不全然为此。家父也是战死沙场,想着将军当初为百姓浴血奋战,沙场上九死一生,没交代在敌军手里,回京却要遭人暗算重伤至此,有些感伤。”

  她说完垂眸,白皙的脸颊犹有泪痕。

  戴庭安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

  谢冬阳的底细他也曾查过,从大头兵一路摸爬滚打上去的将领,有本事也有战功,看他跟同袍冯震的交情,便可窥见他的为人。而青姈幼时长于军营外,后来出入京城的高门府邸,见识其实与养在深闺的姑娘稍有不同。

  且她与他非亲非故,却能做近乎预示的梦,令他极为诧异。

  这两日里,他也没少琢磨这事。

  戴庭安打量着她,直到青姈抬眸时才挪开视线。

  “伤势不轻,却也死不了。”他悄无声息地改了说辞,“你在这节骨眼闯进来添乱,就只为看一眼?”

  声音平缓无波,眼眸涣散却幽深,看不出是喜是怒。

  青姈稍作思忖,壮着胆子摇头,“将军为查案而冒险受伤,我不愿坐享其成。或许有我能帮忙的,必定竭力为将军分忧。”

  “任何事都能做?”

  “但凭吩咐!”青姈答得乖巧而坚决。

  戴庭安默然打量她,懒散的目光从她头顶挪到脚跟,又一寸寸挪上去,连手指尖都没放过。如是逡巡两遍,才仿佛满意似的动了动脑袋,“还真有。”

  “过来。”他从锦被里探出手,轻拍了拍床沿。

  青姈不敢坐在身旁,只蹲在地上。

  戴庭安压低声音,“我身边缺个应付琐事的人,她得名正言顺,做事牢靠可信。否则——”他盯着青姈,涣散的目光微凝,透出瘆人冷意,“我想拧断她的脖子,轻而易举。”隔得那么近,他的目光有点阴森。

  青姈心里颤了颤,颔首低声,“我知道。”

  “嘴巴要紧,不乱看乱问,得听我分派。”

  “我明白。”青姈明白他这番话的深意后,柔白细嫩的指尖悄然蜷缩起来,肃容道:“青姈既投靠将军,绝无二心。”她说得真诚,漂亮的桃花眼里雾气未散,微微泛红,不闪不避地望着她,目光清澈如春泉,却也坚定。

  戴庭安换成了侧卧的姿势。

  “我重伤卧病,便娶你进来冲喜,聘礼名分都不亏待。事毕后我还陈文毅清白,赠你金银田产,送你和窦氏去北地安稳度日。”他的眼睛幽深如潭,神情语气皆很认真,像是在谈一桩要紧交易。

  青姈呼吸微顿。

  峰回路转,心绪起伏,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又来到这个路口。

  时下女子虽重名节,却也没到重如生死的地步,譬如母亲丧夫后改嫁陈文毅,苏染冬两度和离再嫁,都不算稀奇。戴庭安行事靠得住,哪怕事成后真的送她出府,他说了给她安稳照拂,定会做得到。而她一心所求的,也正是求得他的庇护,为枉死的爹娘讨回公道。

  至于旁的,明媒正娶、风光大嫁和两情相悦的厮守谁都想要,却不是谁都有资格得到。

  她如今的身份是罪臣之女,想进侯门只能是冲喜,往后的路也得靠自己走。

  戴庭安给的条件其实已颇为优厚。

  青姈心底甚至掠过一丝喜悦。

  但她不能表露,怕吓着戴庭安。

  这种事关乎终身,她当然得深思熟虑才能点头,否则答得轻率,有备而来似的,容易让人多心。青姈咬了咬唇,迟疑着低垂眉眼,有点走神地想,她可能是世间少有的被拉去冲喜还能暗自窃喜的人。

  片刻沉默,戴庭安收回目光。

  “明晚之前给我答复。”

  青姈没好意思抬眼看他,只低声道:“嗯。将军先安心养伤吧。”

  作者有话要说:画面外的魏鸣:??不是说不添女主人吗??

第22章 嫁衣

  翌日清晨,青姈找出副笔墨,写了张纸条折严实后拿出去,给巷口卖炊饼的人。

  纸条很快送到了靖远侯府。

  戴庭安拆开,上面墨迹清秀,就一个字——“可”。答复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他靠着软枕半躺在榻上,目光落在她昨日蹲过的地方,想起她在床榻之侧低眉咬唇,漂亮的眼睛微微泛红,本该娇养的韶华之龄,却过得那样坎坷。

  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疼。

  戴庭安沉默着坐了会儿,叫魏鸣进来,“去请夫人来一趟,有要事跟她商议。再叫人腾出厢房,过几日会有人搬进来住。”见魏鸣面露诧异,补充道:“是谢青姈。”

  “谢姑娘?她为何搬进来?”

  “嫁给我,冲喜。”

  极简单的五个字,惊得魏鸣手里才剥开的香橙差点掉地上,见戴庭安不像说笑,忙上前几步,低声道:“主子这是何意?在铁山堂伺候的人都是亲信,谢姑娘与主子相识不过两月,又跟顾家那位……”他点到即止,没敢说儿女私情的事。

  戴庭安却颔首,“我知道。”

  “那还娶她?”

  “母亲精力有限,你更不能绑死在院里。我受伤后想探视的人不少,得有人帮我赶苍蝇。”他说得面无表情,见魏鸣嘴角似抽搐了下,又改口,“帮我应付访客。且陈文毅的事越查越深,她在外面容易招鬼。”

  魏鸣不甚确信,垂死挣扎,“也未必要当少夫人,给个别的身份也成。”

  他很少这般僭越地深问私事,戴庭安微微皱眉,“她的生父谢冬阳曾战死沙场。”

  连着找了三条理由,显然是心意已决。

  魏鸣满心诧异。

  他分明记得,前阵子戴庭安还斩钉截铁说这两年不娶亲,让老侯爷着实伤心了几日。且戴庭安身旁除了养母周氏和几个牢靠仆妇,其他都是走在刀尖的铁汉,从不留娇弱女子。没想到受个伤的事,竟平白改了主意。

  他心里暗自感慨,又小声嘀咕着给他再添一条,“她还长得很漂亮。”

  声音虽低,却落入了戴庭安耳中,那位眉目微沉,瞪了过来。

  魏鸣赶紧往后躲,“是属下多嘴,这就去办。”说完快步出了屋门,回头扫了眼紧闭的窗扇,想起昨日带青姈进门探视的情形,一时间竟没能回过味来。

  他昨天究竟做了什么?

  比起魏鸣的震惊,周氏听到这决定时虽觉意外,倒还稳得住。

  亲手教养长大的儿子,她相信戴庭安的眼光。

  他既要娶,她也不会阻拦。

  陈家获罪落难,门第悬殊,以侯府之尊娶罪臣之女太招眼,若是冲喜倒还说得过去。娶过来后善待人家姑娘,有她和戴庭安护着,必不会受委屈。且消息传出去,旁人见戴庭安伤势沉重到这等地步,其实是好事,或许还能帮个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