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弎
林一惊讶地看过去,就见小公主满脸认真威胁着皇上,“要、要是没有他们,那、那就让爹爹陪我玩叭!玩一天那种!”
林一:“……”
一直没吭声的皇帝大人终于开了金口,“将他们带进来,安排在偏殿伺候。”危玦看了眼团子亮晶晶的眼神,“跟着她吧。”
团子不傻,一听就明白了爸爸同意叫窦公公他们进宫跟她玩儿,高兴地直欢呼,一把扑上去,“爹爹最好了!”
团子对爸爸的称呼一改再改,小渔子公公早饭前跟她强调了好几遍,说她以后是爸爸的小公主了,得喊爸爸父皇才是,爹爹那是民间的称呼。
团子对这个称呼还陌生得很,一高兴就喊爹爹,甜甜软软的小奶音带着崇拜,用尽了团子知道的所有词汇夸,说爹爹真是个好爹爹,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了,还不忘补充句:“音音最喜欢爹爹了!”
林一仰头看天,他可算是看明白了皇上为何出人意料将这团子带进宫了,感情是小公主太能拍马屁了,小小年纪就拍得一手好马屁,将皇上哄得团团转!
团子得了新伙伴,哪怕都是大了自己好多好多岁的大人也高兴,夸爸爸夸到兴头上,突然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吧唧一口亲在了他下巴上。
林一看得目瞪口呆,本能地看向皇上脸色。
男人僵了僵,将不知何时蹦跶到自己腿上的团子提了下去,脸上没一丝表情,看着与往日那个冷漠的帝王没多大区别,只是脸色仿佛更差了些?
危玦看向林一:“既然已经知晓,还不下去办事?”
林一诚惶诚恐退了下去,满脑子都是那个亲亲,冷酷无情龟毛洁癖的皇上他……让小公主给糊了满脸口水儿???
龙乾宫是皇帝的居所,也是宫里最好的宫殿,当今皇帝不兴后宫,后宫也无出奇的景致或宫殿,算来算去还是龙乾宫好些。
皇帝没情趣,讨厌花花绿绿,也不喜过分热闹的景致,因而建筑风格都偏向大气简约,花白的大理石做成的台阶,团子坐在殿门口的台阶上,小肥爪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看人。
无名佝偻着身体扫地,皇上同意他们继续进宫来伺候着小公主,可没许他们贴身伺候。
小公主身边贴身跟随的都是一品大宫女,是宫里精心培养挑选出来的,他们四人因保护公主不利被降罪后本该逐出宫,现在却破天荒的皇上网开一面,叫他们做些粗使活计。
四人受惯了宫里捧高踩低的苦,说不上是麻木还是心如止水,对这样的安排淡然接受。
眼下万嬷嬷去了秀坊要些布料给公主做布娃娃,巧儿贪吃,这会儿不知干完活溜哪去了,甚至林公公也领了活在忙活。
唯独无名拿着把扫帚在偏殿院子里来回扫。
哪怕是偏殿,可帝王的寝宫又怎会小?父皇跟着一群老大叔们关起房门来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啥,团子无聊蹲在院子里看了好一会儿。
无名叔叔拿着扫把来回好久了,都没扫完……
团子想了想,站了起来,自告奋勇,“无名叔叔,我来帮你叭!”
团子还卷了卷过长的袖子,小宫装带着点飘逸的设计,袖子是那种喇叭袖,轻软的锦缎在手腕旁垂落下来,有些碍事。
团子分外想念以前的那件宽宽大大洗得发白的裙子,那是她从别人不要的衣服里捡来的,洗干净了特别好穿,特别是夏天,很凉快,干活也方便。
换了身上这身精致繁复的小裙子,过了刚开始那阵兴奋感后,团子觉得不大实用。
袖子卷好了,还记得叫宫女姐姐帮忙用丝带绑下,宫女虽说不解其意,也照着小公主的意思做了,只见团子万事俱备后,有模有样地拿起边上另外一把扫帚。
扫院子的扫帚分外大,扫帚柄约莫有半个成人身高这般长,比团子高两个她。
小小的团子两手笨拙地握住大扫帚,拖着扫帚跟在无名身后扫落叶。
宫女小花看明白了,惊得连连阻止,这要是让皇上看见了,让三岁的小公主去干活,不得把满宫的奴才全部送去重新培训一遍再来上岗?这还是轻的……照皇上的看法,定是宫里不养废物……
团子紧紧握住扫帚不放,仰头看小花姐姐,“这院子太大了,无名叔叔扫了好久都没扫完……”团子看了看天色,“天要黑了呢,这种事还是得音音来,音音会干活的!”
小花:“……”
边上拿着扫帚的青年小太监身形顿了顿,依旧头也不抬扫着地儿,只是步伐微不可见地慢了许多,动作也轻缓了些,动作之间几乎没有带起灰尘。
团子追了上来,跟在无名边上扫,她人小,捧着比自己身高高两倍多的大扫帚有些笨拙吃力,扫地几乎是用着拖的,但是团子很认真,琢磨了好久,觉得没法跟无名叔叔那样的方式扫地,就干脆认命拖着扫帚柄在扫,效率不高,但也不会添乱了。
她小脸红扑扑的,扫出一块儿干干净净的地后,炫耀似的喊了无名叔叔看,指着那块扫好的地,“干净了呢!”
团子并不知,因着皇上不爱花花草草,便多种了些树,偏殿院里的树尤其多,扫落叶是一项耐心活儿,这边扫干净了,等过一会儿一阵风吹来,兴许又重新掉了叶子在上面,又得重新扫,周而复始。
年幼的团子因为扫出了一块儿干净的地,分外高兴,干起活来也十分卖力,一把长长的扫帚被她挥得虎虎生风,哼哧哼哧地扫着。
今儿风有些大,这会儿风将衣服吹得鼓起,散碎的发丝飞扬,落在脸上脖子上,有些痒痒的。
无名低着头,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公主,脸颊红红的,在宫里伙食好被养得腮帮子肥了很多,一鼓一鼓地呼着气儿,小脸上尽是认真,一副舍我其谁,没人比我更会干活的架势。
他顿了下,趁着团子背对着这边,将那块地落下的叶子扫了出来,刚做完,团子转头不解喊:“无名叔叔,你怎么这么慢呀,我都扫到这里了!”
团子不是个传统意义的乖团子,她嘚瑟起来的时候也会取笑人,看看自己身后扫干净的地,在看看属于无名叔叔那边还落满叶子的地,跟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儿,“无名叔叔,你太笨了!”
“关键时候还是得靠音音才行!”
无名默了默,不作声儿,跟个哑巴似的跟在小公主身后扫着地,动作很轻很轻,偶尔有阵风吹来,团子身后扫过的地又重新落满了叶子,他顺手划拉了下,将叶子划到自己这边。
若是团子偶尔回头看上一眼,看到自己这边干干净净的,无名叔叔那边还没扫干净,就忍不住取笑无名叔叔太笨了。
她抱着大扫帚摇头晃脑,一本正经跟他保证:“无名叔叔,我跟父皇说说,让你干别,你太笨了,扫地很辛苦的!”
宫女小花看了一下午,听见这句话,没忍住转过头捂住嘴巴偷笑,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小公主真是可爱得紧呐!
危玦挥手让人退下,议完事的几个大臣齐齐告退。
他顺手喝了口茶,问道:“朝阳在做什么?”
小渔子可谓是用心良苦,甚至矫枉过正,他师傅因为忽视小公主出了事得了教训,他便时时刻刻让人注意着小公主的动静,这会儿听见陛下问起,笑着说:“小公主扫了一下午的地……”
话还没说完,就见皇上看他的眼神吓人得很,小渔子想起金銮殿上,御书房里被拖出去的无数人,抖了抖身体跪在地上,苦着一张脸说:“奴才还没说完呢,小公主……”
他将那扫地的情景绘声绘色表演了一遍,连小公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一清二楚,末了还拍了一记马屁:“小公主句句不离皇上呢,可见是跟皇上父女情深!”
“无名叔叔,我跟父皇说说,给你换点别的干……”
“无名叔叔,你太笨了,父皇就比你聪明耶!”她摇摇头,以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说道:“算了,无名叔叔会吃饭就很棒棒了!”
团子怕打击人自信心,很贴心地安慰了一句,殊不知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话是句反讽话,是比喻人饭桶除了吃饭啥也不会的意思。
说完了还点了点小脑袋很认真地肯定。
若不是团子满脸真诚,兴许就以为小公主是在嫌弃人。
小花忍不住落后好几步偷偷笑,才刚刚三岁的小公主正是可爱的时候,比什么都可爱乖巧,怎么会嫌弃人?!
小花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刚背过身,就瞧见一抹明黄色的衣摆,她头也不敢抬连忙就地跪了下来,小渔子甩了甩拂尘,作势让她别出声。
这边动静很小声,离得远些的团子本该听不见,她却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转身飞奔过来,一双小短腿蹬得飞快,两只手伸开跟个小炮仗一样冲上来抱住男人的腿。
“爹爹!”
第32章 皇帝爸爸(九)
下午扫了那么久地,握着大扫帚时间长了,团子小手心便起了泡,又麻又痛,音音拒绝了宫女姐姐的药,挂着眼泪串串跑到爸爸面前,摊开掌心让他瞧。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小声抽了口气,“爹爹,疼。”
团子才刚刚三岁,连走路还会晃晃荡荡像个小鸭子一样,在危玦这个年少就登基的皇帝眼里更像个初生的小幼崽一样,不仅心思稚嫩天真,小孩子皮肤也薄嫩,这会儿摊开的手掌心红红的,泛起了几颗小水泡。
危玦开口命人去叫太医,宫女小花识相地将手中膏药双手奉上,“这是先前刘太医开过给小公主防身的药,对这表皮伤口管用的。”
只是伤了手,不是生病,叫太医过来也是给开开药涂抹下罢了,危玦将药拿过来,迟疑了好一会儿,将药膏给团子,“擦擦。”
音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说:“爹爹你不给我擦药吗?”
在团子认知里受了伤就要找最喜欢的爸爸,爸爸不给她擦药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将药膏推过去,哼了一声,小奶音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要爹爹给擦擦才会好!”
小手摊开往前伸,伸到爸爸面前,“还要呼呼才会好!”
危玦:“……”
小渔子公公擦汗,他打赌一片金叶子,别看皇上现在黑脸,等会保管乖乖给小公主擦药。
“爹爹最好了,全世界最棒棒的人!”
“爹爹在音音心里跟花儿一样好看!”
……
团子眼见爸爸迟迟未给她上药,背着小手,在原地来回转悠了两下,拍马屁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从嘴巴里蹦出来,偏偏她一脸认真地鼓吹,真诚极了,显然团子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危玦:“……”
花儿一样,小渔子公公偷偷抬头看了眼皇上那张冷峻的脸,嘴角抽了抽不忍直视陛下这张在小公主心里跟花儿一样的脸……
男人眉头跳了跳,他按住眉心,“过来。”
音音立马停下转悠着的小碎步,仰头露出甜甜的讨好的笑,哒哒哒向她父皇跑过去。
一边心里跟系统嘚瑟:“系统叔叔,你瞧叭,爸爸就喜欢我夸他的!”
系统:“……”
等上好了药,团子高高兴兴要给父皇一个奖励,“谢谢爹爹!”说完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声音又脆又响。
危玦:“……”
午后的阳光微暖,御书房里男人放下笔,喊人过来,小渔子随叫随到,问皇上有什么吩咐?
男人看着殿外,目光悠远,“朝阳会的词太少了,三岁是可以启蒙的年纪了,传旨下去叫大学士周延给她上上课。”
小渔子公公想到小公主反复夸陛下的那几句,嘴角抽了抽,莫非皇上还想听到小公主更多的花式拍马屁?
正值春夏交替之际,蚊虫颇多,尤其是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每到了晚上便有许多小黑点飞来飞去。
一年一度的嗣元节到了,本朝开国皇帝字嗣元,当年嗣元不过一介落魄贵族之后,前朝腐败天下大乱之际联合了志同道合的有志之士推翻了朝廷,建立了大辰朝。
为了纪念开国皇帝嗣元帝,从第二任皇帝起每年便将嗣元称帝日称为嗣元节,举国欢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宫里就会举办一场君臣同欢的宴会。
危帝与历任皇帝相比再是格格不入也不会拒绝这样的宴会,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节日。
听说要开晚宴,团子不用宫女姐姐劝说,便喜滋滋跑到玩得最好的小花姐姐跟前,扭扭捏捏说要穿漂亮的小裙子,要梳最好看的辫子。
如果、如果能穿和父皇一样的衣服就更好了,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父皇是她的爸爸!
团子仰着头眼巴巴看着小花,“那么就拜托小花姐姐了!”她郑重其事学着先前在父皇御书房里看到的大臣拱手那样,举起小肥爪交握,一脸认真拱了拱。
小花连忙阻止,她虽被小公主这番萌态给萌翻了,却怕被小渔子公公或皇上瞧见公主像她行礼,她可担当不起!
小渔子公公自从师傅窦公公被皇上惩罚了一番,如今还被发配边疆不得其用给吓住了,对小公主的事尤其上心,见不得旁人有丁点怠慢。
照着小渔子公公的话来说,连皇上这个冷酷无情的大魔王都奈何不得小公主,被软软喊声爹爹便处处依着她,其他人有什么资格叫小公主不如意的?
她连忙阻止,将小公主扶好了,嘴里连连应声道:“……小公主放心,奴婢一定将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最好看那种!”
团子不懂得什么叫嗣元节,也不晓得啥是举国欢庆君臣同欢的国宴,只知道要和爸爸一起吃大餐,一起出面叫许多人都瞧见自己,知道爸爸是音音的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