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芹酥酒
“好。”
陈玉娇见儿子脸上重新露出笑,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想让他别再想这些事,脑子一抽筋,直接道:“不难过了,妈带你去看戏。”
“看啥戏?”小家伙好奇。
“看人吵架。”
刚才和小郑聊天知道,那妇女家在城西老六巷子这里。
老六巷子她不大清楚,但城西就一条街,和他们家一个方向,沿着走肯定就能找到了。
陈玉娇一路走到了家,都没看到什么巷子,于是先把东西放回去,然后又带着安安出去找。
沿着街道一直往前,差不多走了十几分钟,路越走越窄,还以为自己猜错了,正准备回去,哪知就听到了吵嚷声。
确实有一条巷子,但这里房屋密集,路边上有个下坡台阶,走下去拐个弯才能看到,要不是听到声音,根本没想到从这里走过去。
陈玉娇也是胆大,带着孩子下了台阶,但她也小心,就站在拐弯处这里看看,要是不对就准备走人。
不过,她没猜错,就是这里,因为看到了副主任和柴婶子了。
几个人站在不远处,似乎将人拉开了,左右两边各站着人,副主任在中间,脸正好对着她这个方向。
嘴上说着话,隔得远听不大清楚,不过眉头却是皱的紧紧的。
一副心神疲惫的模样。
陈玉娇犹豫了下,不知道要不要带安安过去,哪知小家伙直接拉着她往那里走。
脸上还有些小兴奋,他喜欢看别人吵架,每次回生产队时,一到吃饭的时候,铁栓哥哥就带着他去屋后周家、田家门口看热闹。
和一群小伙伴捧着碗,蹲在不远处一边吃一边看胡奶奶骂人,感觉饭菜都香了。
不过现在少了,去年就没看到,为此他还遗憾了好久。
第122章
“主任你帮我评评理嘎,她哪是我女儿?这是仇人噻,你看她把我打滴,胳膊都断了,我以后还怎么上班?这个女儿我不要了,你让人把她逮起来,快,关着不让她出来嘎,不然又要发疯咯。”
“你看看她眼神,多吓人哟,我害怕!”妇女一边拍胸脯一边夸张往后退。
对面稍微年轻一点的女人,眼睛跟淬了毒一样,似乎恨不得将对面那妇女嘴巴给撕了。
“你这个老不死滴,你就该去死,你活着干嘛?把我害得这么惨,我不仅要打你,我还要诅咒你噻,你这种人,就该下地狱去滴。”
“我恨你,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妈,巴不得断绝关系,摊上你这样的亲妈,我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说着说着,眼眶里直接滚出了泪。
她身后的家里人听了都沉默。
副主任都说不出什么劝解的话来,顿了顿,直接板着脸看向妇女,但语气却放缓了一点。“汪同志,你们母女俩之间可能存在什么误会,我希望你们能好好沟通噻,尽量早点解决这些问题。”
“我们妇联能做的就是快一点解决这些问题,做你们之间对话的桥梁,也希望你们能坦诚一些,别说啥子死啊不孝顺那些,选择打架来解决问题,更不要让警察逮你女儿噻,都是做母亲滴,我相信你心里应该不愿意看到这些,是不?”
怕这人脑子又发神经,跑到警察局去闹,到时候更是没完没了。
当然,也不想让她女儿为了这么个人把自己搭进去。
这个时候。谁要是进了局子,那家里晚辈都抬不起头来,可别耽误了孩子。
哪知妇女根本不愿意,听了这话后立马得寸进尺,“那不行,她把我打的这么疼,我肯定是要告去警察滴,我就当没生过这样的女儿就是咯。”
“她这么打我,我的心拔凉拔凉滴,我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副主任,你快骂骂她,她一点都不孝顺。”
对面女人听了忍不住笑了,只是却是冷笑,阴狠狠的看着人,厌恶无比的说:“你去警察局告状啊,你以为我会怕?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噻,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初兵子走之前还来找过你,甚至给了你一笔钱,但你是怎么做滴,骗我说他和别人结婚咯,还把那笔钱买了东西当做这个老男人送滴,这个老男人比爸年纪还大,一分钱没给就娶了我,我天天挨打受苦。”
“你还是个人吗?兵子哪是结婚,哪是去了什么运输厂?他是当兵去了,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在哪个地方,你害的我好苦咯!”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心思恶毒的人?”
对面妇女听了不以为意,“那个小伙子自愿给的,我又没强迫他噻,男人年纪大咋了,懂事会照顾人,那小伙子我一看就不行。”
“你恨我就恨我呗,我是你妈,你是我生滴,谁叫你投胎在我肚子里噻?”
这话连女人身后的弟弟都听不下去了,面色怒气冲冲,恨恨道:“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咋滴?你也想打我不成?”
“你以为我不敢?”
“你有本事就来!”
……
顿时又争吵不休。
副主任夹在中间用手制止两边人,不想让他们对上,怕真的打了起来。
宋婶子和柴婶子也在,面色无奈的劝说着。
陈玉娇虽然听不大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但也知道这情况有点难办。
小家伙拽着她隔了一段距离停下,大概是听不懂,所以脸上更多的是好奇。
陈玉娇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副主任看到她了,但很快就扭过头,几乎不将目光停留,忙着两边劝解。
倒是宋婶子因为个子矮,被激动的汪家人给挤了出来,叹了口气,然后抬手擦了擦汗。
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扭过头来看,见是陈玉娇,还忍不住一愣,脱口而出,“你咋过来咧?”
不经意低头看到陈玉娇身后的小家伙,似乎想起陈玉娇听不懂这里的口音,用别扭的普通话道:“怎么还带着孩子呢?”
“这边太吵了,你赶紧带着孩子回去。”
陈玉娇看了眼旁边剑拔弩张的汪家人,然后对着宋婶子笑了笑,“我才来这边,不大熟悉,所以带孩子出来走走,听到吵闹声好奇过来看看,没想到原来你和副主任也在。”
“怎么样?事情不好解决吗?”
宋婶子也没怀疑陈玉娇的说法,而是头疼的摇了摇,“根本解决不了,这家子都是对她恨得不能再恨了,而且因为她的缘故,家里人之间也有问题,我们能怎么办?”
“反正我是没那个本事滴,副主任也头疼,要是真出了啥子事,我们恐怕在妇联也待不下去咯。”
本来上面领导就不怎么满意她们妇联,觉得妇联管的太多了,上届的妇联主任就喜欢这里叨叨,那里念念,被弄下去后换了新的,现在的主任学聪明了,天天跑去开会,跟上面领导打好关系,事情全都交给副主任来安排。
如果出了事,恐怕领导没什么事,她和阿柴就说不准了。
陈玉娇听了不做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而且,她对这边不是很了解,不明白什么样的情况才算严重,像在生产队时,几乎三天两头就有事发生,大伯和队里那些领导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见宋婶子又要过去帮忙,便道:“那婶子先忙着,我也要带孩子回去了。”
“这事尽量吧,也别太为难自己了,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是你们的缘故,领导不会不近人情的。”
“唉。”宋婶子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知道,你赶紧回去吧,这边还有的闹呢。”
“嗯。”
宋婶子一过去,陈玉娇便带着小家伙离开,走之前还看了一眼,但也没留恋。
除了听不懂话的缘故,还有就是俞锡臣平时的叮嘱,总是不让她主动凑热闹什么的,说他们刚来,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她无所谓,但俞锡臣不行,他现在是县城的一把手,又是刚来,很多人盯着,要是因为她的缘故被人诟病,那就不好了。
不过,回到家还是忍不住把这事说给俞锡臣听,俞锡臣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忙活着晚饭。
看到他们回来还奇怪,“跑哪儿去了?看不到你们人。”
“回来门是开的,我还以为家里遭贼了呢。”
陈玉娇先回了趟屋子,从面粉袋里弄了一碗面粉出来,边和面边把刚才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就是今天上午那个妇女,我也没当回事,不过真没想到还有这种蛮不讲理又心坏的人,也不知道图什么。”
“小郑下午跟我讲那些,我都愣住了,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
俞锡臣听了轻笑,“还能有什么,纯粹就是没脑子。”
“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随即又补充道:“你没掺和是对的,我们本来就是普通人,虽然我现在是县委书记,但也不能保证县里所有人都听我的。”
“可别学着那什么胡小云,仗着周志军身份高,在队里胡作非为,最后给周志军埋下了巨大的隐患,现在周志军看着没事,其实就是风中蜡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周家那些事,只要有心人一打听就全部知道了,到时候周志军别说护着她了,他自己都大难临头。”
“虽然这两件事性质不同,但对那种不好招惹的人,还要硬凑上去,并不是明智的。”
陈玉娇听了,偷偷瞄了他一眼,她其实问这些,就是想听听俞锡臣有何高见,然后给她出个好主意,好让她明天跑去副主任面前讨巧卖乖。
哪知道就听了他这么一番话。
撅了噘嘴,有些不高兴,要是按他说的,那自己以后在妇联岂不是跟透明人一样了?
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本来就因为听不懂这里话融入不进去了,现在还要低调。
以后会不会跟小家伙一样,被人排斥?
感觉他一点都不为她想想。
俞锡臣似乎看懂了她脸上的表情,好笑的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不让你出风头,只是要看情况,对于这种根本不讲理的人,你既然不能让她永远消失,那就不要招惹,容易给自己埋下隐患,这也是副主任她们为什么只是口头上劝解,而不是动真格。”
“你以为她们真没办法?在妇联干了这么久,什么人没遇到过?办法多得是,直接找准人的弱点就行了,像她那种没脸没皮的人,弱点最多了,比如贪,用好处诱导,设个圈套引她往里面跳,直接关进牢里五年十年的,多清净,但为什么没这么做,还不是有所顾忌。”
“她家人怎么样你也是从小郑口中听来的,自己又没和人真正相处过,人怎么样其实并不大清楚,谁知道会不会最后不仅不感激妇联,还倒打一耙,到时受累的恐怕还是出主意的你。”
他也知道陈玉娇,虽然有点懒,但脑子并不笨,平时小聪明最多了,不过可能因为经历的事情少,在和人相处中多了一点天真,总是喜欢把人想的特别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人性是最不能低估的,就拿周家来说,当初一家子也算和睦,周志军当兵,贴补家里,哥嫂弟弟妹妹相处融洽,虽然有些矛盾,但和我们家差不多,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你看现在,前几年胡小云在黑市倒卖东西,想用钱来讨好他们,但最后呢,兄弟反目成仇,公公婆婆离心,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毁了,人的**是无穷无尽的。”
“如果遇到真正需要劝解才能解决问题的家庭,并且没有什么隐患,你完全就可以展现你自己的能力,这是好事。”
“不过,你也要明白,能者多劳,你表现得越出色,但同样,以后领导给你安排的事情可能也会更多,想偷懒可就不成了。”
怕她听了难以接受,还故意在最后打趣她一下。
陈玉娇咬了咬唇,根本没笑。
低下头,虽然嘴上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俞锡臣这番话确实是说服了她。
尤其是周家那个例子,发现还真是这样,胡小云当初倒卖东西的事她也知道,后来出了事大伯还过来找俞锡臣商量对策,胡家一开始也是好好的,后来却变了样,然后是周家。
队里人本来就爱斤斤计较,当初屋后两家亲兄弟就因为菜园的阳光都能打的你死我活,更别说是能挣大钱了,胡小云带去的不是钱,而是矛盾。
虽然事情不同,但道理都是一样的,她在妇联工作,如果对任何事都去插一手,把自己当成话本子中的主人公来看,还真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胡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