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枸杞黑乌龙
那对他来说,是面对生母的黯然和面对众兄弟的无措外,最让他放松的东西,尤其是李氏,不管是不是做戏,他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十三岁大婚,他不是没对自己的福晋有过幻想,他想着宋氏和李氏都能给的,那要与他共伴一生的妻子,应该会给予他更多,更好的。
所以即便那个时候,不能与福晋圆房,他对福晋也还是比对其他人都好了许多。
福晋可能不知道,他给她写过诗,偷偷给她留过点心,也想跟她偷偷拉着手在书房里,红袖添香的。
只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她竟然是个极为板正木讷的性子,还有些怯懦,这让四爷因大婚安定下来的心,再次漂浮不定起来。
所以,对福晋,他多了几分恶意的冷落。
甚至有些时候,他并不是不懂后院女子那些争宠手段,可因着恶意,也无所谓对着福晋不规矩了去。
作为南三所和四爷府的天,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丁点儿恶念,都能让后院女眷感觉天塌地陷,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觉得福晋毁了他对未来安稳的期望,所以她凭什么能有个锦绣的余生呢?
再后来,他年纪大些,弘晖也……殁了,他已知道福晋何其无辜,只是他不爱她而已。
这让他的愧疚感一日深过一日,可越这样,他越不想见到福晋。
对福晋指控李氏和钮祜禄氏害了弘晖的事情,他并非不信她,可那时他深陷夺嫡当中,仅有的几个子嗣出自这二人的肚子,为了弘时和弘历,他也不能随了福晋的心愿。
于是他冷硬的敷衍了过去,对福晋的心如死灰视而不见。
只心底到底是过不去那一关,他偷偷去找了云智大师。
福晋一日比一日形容枯槁,他一日比一日不想见到福晋。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如同福晋所说,是他自私,只为自己好受些,造成了福晋悲苦一生。
那次福晋晕倒后,跟他说的话,让他极为震惊。
原来,他是那场争斗的胜利者,还说出了与福晋死生不复相见的话。
那这样的胜利……在现在的四爷看来,连惨胜都算不得,有什么意思呢?
他信佛信了半辈子,对福晋,对弘晖,他自知有亏欠,可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亏欠的如此之深,即便几辈子都还不完。
所以他一次次提醒太子,他想着,是不是换一个活法,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弘晖现在健康的不得了,福晋也并不是真的板正木讷,他马上就要有第二个嫡生子嗣,一切都向着上辈子,他最期待的方向发展。
即便……即便福晋再也不会心悦于他,可若他用一辈子来偿还,是不是……罪孽就能减少几分呢?
四爷仰头干下一杯酒,顺着咽喉而下,有几分烧灼,也有几分苦辣……
第77章 拘禁(二更)
等四爷收到京城来的家书时, 他们已经到了苏州。
不知太子究竟有没有听进他的劝说, 学子们对于太子的追捧还是声势越发浩大起来。
就连四爷这里也收到了不少的文章, 只是他一张纸都没打开过,直接命人送去了曹家,康熙行宫里头。
看完家书后, 连日表情都不算太好的四爷,难得露出了笑容来, 让伺候的奴才看着, 感觉这下个不停的小雨都没那么烦人了。
“苏培盛,传爷的话, 跟过来的奴才,都赏三个月月例,别院里伺候的奴才也都赏一个月月例, 派人去给万岁爷传喜讯。”四爷脸上挂着舒展的笑容吩咐。
“喳,奴才恭喜爷再次喜得嫡子!”苏培盛讨巧的笑着回答, 赶忙对着身旁的小太监示意, 让他出去办事儿。
刚刚在带人进来汇报的时候, 苏培盛已经得知,福晋于三月二十六日生下了府里的三阿哥,也是嫡次子, 母子均安。
“就你会说话,去,给爷拿酒来,爷要喝一杯。”四爷斜睨了苏培盛一眼, 眸子里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这厢四爷喜不自胜,松格里却头疼得很。
“额娘,说好的妹妹呢?”弘晖瘪着嘴,跟松格里如出一辙的眼睛可怜巴巴看着她。
“……问你阿玛去,我怎么知道。”松格里翻个白眼,她可是从后世得知,这生男生女也不是女人说了算啊。
只是这话没法跟弘晖说,只能敷衍了过去。
“额娘,弟弟怎么这么丑呢?”弘晖继续瘪着嘴,难受的不得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妹妹,肯定是要比兔叽和狗狗要可爱的,因为对府里孩子的小时候没什么印象,他一直深信不疑。
可红通通皱巴巴的弟弟,让他头一次觉得辣眼睛辣到怀疑人生。
这……哪里能跟兔叽和狗狗比了?
“……问你阿玛去,我怎么知道。”松格里闭着眼睛,不想看这个蠢儿子。
“额娘,那弟弟什么时候能陪我玩儿呢?”弘晖继续锲而不舍的问。
“两三年以后吧……”松格里也不能肯定,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小儿子陪弘晖玩儿,还是弘晖被小儿子缠住了。
“还要这么久啊……那弟弟不会抢弘晖的鱼丸子吧?”弘晖一听更加失望了,差点没哇一声哭出来。
李姑姑说的都是骗人的!等李姑姑回来,他一定要三天……不,五天不跟他玩了!
即便学堂里多了个弘昀,可先生也没对他放过一次水。
本来弘晖想着实在不行,让亲弟弟顶上试试看,还要等两三年……那时候,他也不需要弟弟了吧?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啊?”松格里无奈,轻轻拍了弘晖脑门儿一下。
“呜呜呜……额娘都不爱弘晖了。”弘晖捂着脑门,假装大哭,实际上也心情不怎么地,眼眶有点泛红。
若是个妹妹便罢了,是个跟他一样有小丁丁的弟弟,这让他有种莫名的危机感,总觉得额娘有了弟弟……就不会再那么爱他了。
“嗯,额娘不爱弘晖。”松格里点点头,看着弘晖闻言眼泪都掉下来了,才悠悠道:
“额娘最爱的是滚滚,因为滚滚是额娘喂大的,会陪额娘午睡,会给额娘端茶倒水,会给额娘捶背,还会陪额娘出去玩儿,弘晖只会板着脸让额娘不要这样,不要那样,连亲一下都不行。”
弘晖听着松格里的话,眼泪虽然还没止住,可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耳朵尖儿都红了。
“哦,对了,滚滚会在额娘怀里撒娇,会发脾气,弘晖只会端正站着,都七岁了还哭鼻子,嗯,额娘还是最爱滚滚了。”松格里看着弘晖羞囧的样子,又慢条斯理加了一锤子。
“额娘!弘晖也很乖。”弘晖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暖涨感,他不知道为什么开心的不得了,立马趴在床上,拉着松格里的手,把脸埋在被子里囔囔着。
过了会儿,他才从被子里把通红的胖脸露了出来,歪着看松格里:
“弘晖,也可以让额娘亲的。”说完他连脖子都羞红了。
“嗯,那额娘就最爱滚滚,第二爱弘晖好了,好不好?”松格里笑了笑,低头在弘晖脑门上亲了一下,捏着他更加害羞的脸蛋儿打趣道。
“嗯,也要爱弟弟。”弘晖害羞了一会儿,就放松下来,懒懒趴在床畔,用初显清亮的声音道。
他心中的难过和彷徨都消失殆尽,反正滚滚和弘晖都是他,他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孩子了,他懂事。
“可是额娘爱滚滚和弘晖多一些,有些对不起弟弟呢,不如滚滚和弘晖跟额娘一起爱弟弟?”松格里柔和的看着难得撒娇的弘晖。
“嗯!”弘晖很认真的重重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还要爱阿玛!”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怎么能把阿玛给忘了呢。
“那弘晖记得跟阿玛说,别害羞哦。”松格里唇角笑容不变,只眼神淡了几分,话还是温柔的很。
“嗯嗯!”弘晖再次认真的点头,尽管真的很羞耻,可是额娘说的都是对的,他一定会跟阿玛说的……吧?
待弘晖乐呵呵的去午睡后,松格里面上才露出了几分疲倦。
“弘晖去午睡了?”松格里的额娘觉罗氏陪松格里坐月子,她刚刚进门,正好看到弘晖雀跃的进了东厢房,笑着问。
“嗯,他这阵子实在是问题太多了些,都快把我问傻了。”松格里对着觉罗氏还是小女孩子的性子,撒着娇道。
“小孩子都这样,你小的时候可比弘晖难伺候多了,我就多照看了你四弟几分,你恨不能把我院子门给踹坏了。”觉罗氏笑着先看了床畔的三阿哥一眼,调侃松格里道。
“所以我才能这么理解弘晖的心思,把他哄得如此高兴啊!”松格里半点不觉羞耻,洋洋自得的很。
“这倒是,你这张嘴若是想哄谁,真是能把人哄的找不着北。”觉罗氏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脸色略迟疑了下。
“你说,你明明也不是冷清的性子,怎么我瞧着,四爷那里……”
“额娘,这您就别管了,日子都是我自个儿过的,冷暖自知,我心里有数。”松格里淡淡笑着打断了觉罗氏的话。
觉罗氏见松格里不愿意她多说,也就止住了话头,说起了别的:
“等三阿哥满月的时候,万岁爷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得大办吧?”
“小孩子福薄,再有我怕弘晖多想,所以满月和百日就算了,府里头热闹热闹就成,等周岁再大办也来得及。”松格里摇摇头。
若是她记得没错,这次万岁爷南巡回来后,朝堂上可是动荡不安了许久,人人都恨不能夹着尾巴过日子,大办宴席什么的,没的光招了人眼,落不了好。
“也是,不过就是委屈咱们三阿哥了。”觉罗氏也不多说。
本来让她最担心的闺女,眼看着在郡王府里头说一不二,连嫡子都生了两个,也算是稳当,她没什么可担忧的。
至于四爷和松格里的关系……就她生的这个倔种,她管不来也懒得管,只要这姑奶奶自己过得好,乌拉那拉府满府上下就没别的念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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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在江南的时候,虽因着四爷的话有所警惕,可那些狂热的追捧,到底是叫他飘起来了些。
这样的飘飘欲仙,等回到京城后,被康熙雷厉风行狠狠拍回了地面上,摔得他头昏眼花,后悔不跌。
康熙四十二年五月,索额图因“议论国事,结党妄行”罪,被康熙帝拘禁宗人府,没几天就死于幽禁之地。
这让朝野内外人人自危,尤其是索额图阵营的官员们,一个个上门求见太子,却发现,连毓庆宫的门都进不去。
康熙谱一回京,就勒令太子在毓庆宫内反省,不得外出。
就连明珠等人,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舅父,这索额图倒下,是好事儿,您怎么……”直郡王看着好像苍老了些的明珠,有些不明白的问。
“唉……斗了一辈子了,临了临了不得善终,我能位极人臣,不过是万岁爷玩儿的一手平衡罢了,眼下索额图一去,太子势弱,我等……也未必能安枕呐。”明珠叹着气,语气颇有几分萧索。
已年近七十的明珠,有了几分英雄迟暮的悲意。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与直郡王秘密谈话后的第二次大朝过后,就上了折子请求致仕,被康熙直接驳回了。
连着三次上折子被驳回后,明珠就懂了,万岁爷这是不许他退,不允许因为他,让天下人觉得皇上有兔死狗烹之嫌疑。
大病一场过后,明珠再次站在了朝堂上,只是再不曾像过去一般激进,甚至连直郡王一脉的大臣们,都不再频繁相见,倒是让康熙更满意了几分。
四爷眼下是顾不上这些的,能做的,该不该做的,他都尽力了。
太子确实是有为君之才能,可他也有个致命的缺点——不够稳重,不然也不会被两次废黜。
他回府后,先是处理了这几个月来积攒下来的事情,接着又带粘杆处众人去了趟庄子上,检验他们这几个月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