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我有梦
他沉下脸,立即让下属去找一个负责税收的小官吏过来。
没多久,一个看起来有五六十的小老头就被找过来了,他脸上满是数不清的褶皱,看起来好像已经有六十有余,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施堰拧起眉头,按照本朝律法,过了六十,是应该辞官的了,这个老头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要大得多了,他怎么还在负责税收的事情
石曲倒是没想那些,径直开口问道。
“你是负责税收的官吏,施大人有话要问你,这税收帐子上,怎地一年人比一年少可是你们做了什么手脚”
那小老头一听,膝盖一软,立马跪在地上。
“大人,大人这是冤枉啊,这册子上头没作假,都是真的那人、那人是真的都没有了啊”
他吓得立即磕起头来,一双眼睛里头含着泪花,仿佛只要石曲他们再说一句,他就要留下眼泪似的。
石曲有点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扯了扯施堰的衣角,示意他上。
施堰倒是惯常见了的,铁石心肠一般冷声质问。
“没有撒谎这西北之地如此荒芜,他们若是走了,去喝出能够找到耕地快说是否有人指使你们做了假账”
“大人,真的没有啊”
小老头刷地一下,就吓得眼泪流了下来了。
“大人、大人,这人是真的没了,有的是死了,有的人听说是实在太饿了,就逃难去了,这西北,早就供不起人了,年年十税八的,小老头不怕说句实在,若非小老头已经五十了,当真也想举家逃离这鬼地方了。”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情真意切,石曲和施堰的表情却都变得极其的难看。
真的没了
年年十税八那个女人不是从十税三一点点加上去的嘛
当下,石曲和施堰沉下心来,让这小老头把情况一一说明给他们听。
小老头看他们信了,也不做起来,就这么直接坐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泪,才悠悠地开口。
事实上,起初的时候,西北并不是如今这样的。
当时施禹才是施家大少爷的时候也见识过,西北城的繁华,他也曾坐在施堰的肩头看外面的繁荣昌盛,虽然只一次,但是也说明了,曾经的西北,确实是很繁荣的。
但是几年前,西北驻守也就是一把手施堰忽然病倒,然后流出施禹并非施夫人亲子,施夫人从府外带回来了一个名叫施宇的人,称他才是施府的真正继承人之后,施禹失踪,施堰老爷子据说也因为上了年纪,乍一听见这样的事实,顿时倒床不起了。
然后,西北的变化就开始了。
“唉,其实小老头我早就猜到了。施大人宅心仁厚,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都是幕后有那黑手,一个一个法令接着颁布,都是些吃人骨头的法令,普通的人家,哪里顶得住啊”
他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说道。
“说起来,也不怕大人降罪,小老头我当时还健壮,这胆子也大,我当时曾经偷偷拦去看过一次那朝廷颁布下来的法令,上头压根就没有说是要加税,反而说是体谅西北大旱,免税一年。”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一直在西北不肯走。
“西北是我的根,就算是现在烂了,那也是有毒虫。只要这毒虫去掉了,西北还是我最熟悉的那个西北。我不想走,这个地方我住了一辈子,早就离不开了。”
他虽然每一年都顶着无数邻里狠毒的目光收走他们命一样的粮食,但是便是这样,他也熬着不肯走。
他心里总在想,若是当真走了,大概,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我不走,那也是因为我还有这么个小官的身份,税轻了一些。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十税三他们才勉强能够温饱,十税八,每年伺候地里,还不够一口吃食的,哪里能熬得住”
小老头家里头,就有亲眷实在熬不住,上他们家来讨要粮食的。
第一次,小老头给了。
第二次,他也给了,却也反而被人讥讽了一顿,还打了一顿。
到了第三次,他那婆娘直接拿着一把菜刀冲出来,谁敢碰他们的粮食,就拿刀去砍谁。
便是这样,他才算是勉强活到现在。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这样的日子,谁能够支撑得下去大人,这些人不是没了,他们是实在受不住这样的苦难日子,连田地都不要了,离开了西北啊”
小老头说到最后,一张老脸满是涕泪,西北,西北怎么就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了呢
他的话说完,石曲和施堰双双陷入了沉默之中。
施堰更是觉得,自己果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若不是当年他被那毒妇蒙蔽了双眼,做出了那样的糊涂事情来,又怎么将西北弄得今日这个模样
石曲则是在心里思考着另外一件事情。
西北如今人口锐减,若是战事忽起,需要征兵,想来,估计是招不到人的了。
这里头,当真没有摩罗的手笔吗
从小老头这里得了信息之后,施堰继续处理公务,反而是石曲,亲自去走了一趟。
他想要去看看,这些人,是不是真的都没了。
西北之地不算小,石曲为了走这么一趟,费了一点儿功夫。
不过他走访了一遍之后,确实注意到了,这留在西北的人,确实看起来眼中都是迷茫和不安。
尤其是靠那土地刨食的,他们在地里的模样看起来也浑浑噩噩的,只这么看着,就让人觉得,他们已经失去了对生活和未来的期盼。
这句躯壳里的,不过是住在一个套着他们壳子的人罢了。
石曲心里紧了紧,又转了几个地方,终于找到一个看起来目光还算清澈的人。
那是一个在田埂上独自喝水的老大爷。
石曲快步走了过去,想了想,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来。
“大爷,这里的田地,可是你的”
老大爷喝了一口水,他的皮肤看起来是古铜色的,一看就是日日在日头下伺候田地晒出来的颜色。
还有那双满是老茧的双手,一看便知,他是那勤快的做活人。
老大爷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来的眼神立即换上了一副漠然。
等到看清楚石曲的模样之后,又稍微变得真切了一些。
“是我的,怎地”
石曲笑着靠了过来,也不说别的,只谈了这几日的天气对地里的活影响,又问老大爷有几亩地,说了几句之后,老大爷忽然开口说道。
“你若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便问吧。我见过你,你是施家的人吧,施家大少爷,我记得你的长相。”
石曲有些愕然,那老大爷看了顿时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来。
“是不是很不敢相信嘿嘿,不怕告诉你,若不是当年我家里阿玛拿了银钱跟野汉子跑了,我如今没准就中状元了。我这眼神,好着呢。”
确实是有人在这方面的天赋得天独厚,只是石曲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西北里竟然还有人认他是施家大少爷。
“老大爷的记性当真不错,我确实有一事想要问你。”
“问吧,问完最好去棒棒施驻守,把这西北啊,再弄好点起来。”
老大爷放下手里的杯子,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汗,往天上的日头看了几眼。
“今日看样子,夜里要有一场大雨了。这西北好久不曾下雨了,倒是难得啊。”
石曲也看了看天,他看不出来什么,想了想,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几年,可是有不少人离开西北了”
再次拿起杯子的手指一顿,老大爷转过来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不少人你这一路走过来,可曾见过一个像你这般,年轻力壮的青年”
石曲被她这么一说,才有些恍然地想起来,确实,他这一路走过来,当真不曾见过什么年轻的人。
不管是男子也好,女子也罢。
只除了那老人之外,这一路来,他当真没看见几个年轻壮力了。
“这西北早就腐朽了,他们还年轻,所以啊,都愿意出去给自己,给以后谋一条生路了。我们不一样。我已经是半截入土的老头了,自然就在这里等死了。”
老大爷喝干了最后一口水,给石曲说了一下他这几年的遭遇。
早几年前,老大爷虽然说家里也并不富裕,但是他家里一共有三个儿子,儿子们都大了,一个就能顶他三个,他平日里就是带带孙儿,日子过得十里八乡也算得上是不错了。
但是那一年,他们忽然听人说,那驻守倒下了之后,这日子就开始变了。
前来收税的官吏脸上带着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不忍,一年一年,从他们这些黄土刨食的人手里,挖走了一担又一担的粮食。
他们这些本就靠着粮食生存的人,这样一年一年下来,哪里能够活得下去
“后来,他们说是有人想要往南城那边去,好些人要结伴而行,我就让他们都一起结伴往南城去了。可别跟着我这老头子,在这片西北土地里,就这么没了。”
他说得坦荡,但是石曲却注意到了他颤抖的双手,还有眼角晶莹的泪光。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长身而起。
“西北会好的。”
说完,他便转身而去。
老大爷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抖,喝了一口水,很快又追着石曲上去,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说完他就扬长而去,潇洒而去。
石曲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胸口仿佛有什么堵着,但是很快他又放下了这些杂念。
既然已经得了消息,那眼下,他去将这些事情解决了,才是重中之重。
得了消息的石曲很快就和施堰商量妥当,得知了他竟然是在田埂旁边得到的这个消息之后,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结,然后又恢复了一贯的高傲。
“既然已经得了消息,那便安排下去吧,你安排便是了。”
石曲也不反驳,这件事情确实由他来安排会更好一些。
两个人商量好了之后,又再次分道扬镳了。
这西北等着他们要处理的事务多得不能更多了,眼下还不知道有多少的事情,要等着他们去做呢。
另外一边,林汐安排的拿武器来回跑的训练进行得十分艰难。
因为所有人昨天本来已经累得够呛了,但是没想到的是,今天还要继续拿武器跑,这样比起昨天来说,不仅更累,而且还杜绝了他们互相搀扶。
王迮甚至都在想,代理人是不是就是知道他们昨天是怎么跑过来的,所以才会今天这样安排。
只是他想再多都是无用,此时的他手里拿着武器,拼命朝着面前那个女人的背影追去,却依旧追不上。
看着那道身影由始至终一直稳稳地跑在他们所有人的面前,她的步伐是那么的坚定,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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