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七
这司马南前段时间怕不是吃撑了没事做闲得慌吧,连累得数家都提心吊胆没个安生的。
就连陈鸾听到这消息都半晌说不出话,找纪焕问了才知事情一二原委,而后哑然失笑,白担心了许久。
夜深,陈鸾熄了灯躺在床榻上,左右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半睡半醒,直到身侧靠床边的位置塌下去一块,男人身上清冽的叫人安心的淡香随之传来,她颠颠儿的靠过去,低而轻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黑暗中,男人的轻笑声格外清晰,他在她耳边低着声问:“这回是你想我了还是孩子想了?”
他的怀抱刚好,温度适宜,叫人心安,陈鸾蜷缩着朝他那边又挪了挪身,睡意清醒几分,听了他这话,不满地哼:“自然是我想了,孩子还小,连你是谁都认不得。”
这话叫她说得。
纪焕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绵软的脸颊,笑着道:“这些日子没少凭着孩子作威作福,私库里的东西瞧上哪样要哪样,哪有你这样当娘的?”
孩子才多大啊,就被她这长不大的娘伙同着一起来坑他老子。
男人伸展长臂轻松摸到她的腰腹处,隔着一层单薄的中衣,她小腹处还是扁平的没有丝毫隆起,腰身纤细,勾得人眼都挪不开,怎么瞧也不像是即将要当娘的人。
但世事好似就是这般神奇,他光是一想想六七月之后,一个雪白的团子会从小姑娘肚子里蹦出来,再等他长大一些,会开口叫父皇母后的时候,那该是何等的乐趣。
他一个原本对孩子无感的人,也不由得期待了起来。
那是一种神奇的,血脉互融的牵连与羁绊,是他与怀中女人共同孕育的骨血。
男人的手掌宽厚温热,覆在小腹像是塞了个汤婆子一般熨帖,陈鸾先是低低地喟叹一声,旋即和他说起理来:“皇上是体会不到女子怀胎的苦楚,见天的汤药灌下去,闻着什么味吃着什么东西都想吐,胆汁都快吐出来,不过是派人到库里找皇上讨了些胭脂水粉,皇上竟也要心疼么?”
这女人声音轻得和风一样,说是说理,倒不如说是撒娇,纪焕惯来遭不住她这一套。
男人沉默半晌,而后稍显笨拙地解释:“我何时心疼吝啬过那些东西了?你若是想要,我明日就叫胡元再送些过来,只太医说了,胭脂里配了花露香料,能少接触便少接触些,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你自个?”
这男人实在是不会说好听话哄人高兴的,分明可以说得挺好听的话经他这么一说出来,陈鸾扶额,登时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像是知晓她心里的想法,纪焕轻笑,将小小的人搂得更紧一些,道:“心里又在腹诽些什么呢?”
“怎么突然想搬回明兰宫了?”男人墨黑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脸上,随着气息轻微的拂动,陈鸾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哪儿有后妃长住在养心殿的?皇上莫不是还想臣妾在那住一辈子不成?”
“有何区别?”纪焕狭长的眉微皱,语气一派自然,仿佛本就该如此一样,“迟早的事。”
“现在是秋日,倒不显得多麻烦,等冬日下起雪来,天寒地冻的,你身子又不方便,想去瞧瞧我都不能,还不若就在养心殿住下,我时时瞧着你也放心些。”他一边捏着小姑娘漂亮的指骨一边道,声音温和清润,像连串雨滴从屋檐一角滑过,滴落在青石砖上。
陈鸾勾了勾唇没有接这话头,转而同他说起了纪婵的事,“袁远当真就打算在京都住下不走了?晋国那边他就当真不担心出乱子的?”
纪焕揉了揉额心,提起他就隐隐动怒头疼,“出乱子倒不至于,只是传出去晋国那边对纪婵的印象将大打折扣,名声有损。”
他几次三番出言赶人,袁远的脸皮却又厚了一个层次般刀枪不入,随着纪婵情况渐好,他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见了谁都能调笑两句,就是说什么也不走。
人家不走,纪焕也不能把人五花大绑了塞到晋国去,只好由他住下,十月的天里,袁远愣是顶着一张桃花初开的脸在他跟前乱晃悠,和夏日里的苍蝇一般烦人。
陈鸾面色变幻,伸出手指尖点了点男人的胸膛,无端端叹了一口气,声儿带着些困意道:“分明是男人犯下的错事,罪名却要女子来担,真是没天理可讲了。”
她这话里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纪焕挑眉,缓缓嗯了一声,尾音上挑,是疑问的语气,“为何如此说?”
陈鸾抬眸,暖灯的光落在床幔纱帐上,隐隐绰绰只能见到两道交缠的轮廓,好得如胶似漆,一片静谧安好,她突然像是掉进了蜜罐里一样,每说一个字都要拔出一根糖丝儿来。
“袁远留在大燕是他的决定,婵儿却要背了那红颜祸水的锅,而皇上待臣妾好也是出于自愿,若皇上不愿来明兰宫,臣妾也不能绑了强迫着来,可外头总有人说臣妾惑乱君心,勾走了皇上的魂儿。”
从纪焕的角度看,小姑娘言辞切切,柔软的唇瓣张张合合,脑袋抵在他的胸前,吐气如兰,声里带着点点不平的怒,他竟是看得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些什么。
“陈鸾。”他噙着笑喊她的名,同时将她下颚抬起,对上一双盈盈秋水眸,他手下用了些劲,半坐起身饶有兴味地笑:“你现在当真像极了小时候……”
他眯了眯眼,终于找到个词语来形容,“得了便宜还卖乖,嗯?”
陈鸾也知道自个有些没理,但想了想仍是皱眉小声反驳:“我说的本就是事实。”
他最是喜欢她这幅模样,这小娇气包怀了孩子后渐渐的变得有些傻里傻气,他平素里每每瞧着都想将人压到心尖上好好疼爱一番。
前阵子忙着赵谦的事,这阵子她有了身孕沾不得身,前前后后这都多久了?
纪焕闭着眼吸了口气,觉得这日子是真的难熬。
说来也怪,他分明也不是个纵欲的人,前二十年清心寡欲,身边连个晓事的女子也没有,在小姑娘身上尝了滋味,便怎么也做不到如从前那般心如止水了。
“纪婵的事有袁远操心,他乐意捧个祖宗回家供着谁也拦不住,你有那闲心,还不如放到我身上来。”男人侧首,剑目幽深,压迫感十足,“你昨日在廊下坐了许久,今日去瞧了纪婵,独独没想过去瞧我?”
“从前还能偶尔见到鸾鸾送的点心,现在连人影也看不到了。”男人似笑非笑,话语说得轻松,心底的想法只怕也只有自己知道。
他现在地位一落千丈,跳崖式的往下跌。小姑娘想一出是一出,说搬出养心殿就搬,别说商量了,连个信也没叫人报去他那,好容易处理完了琐事,回养心殿一看,连个人影都没了。
心里又放心不下,只好赶着夜路过来,她却偏生还觉得背了黑锅冤枉得很。
黑夜里,陈鸾默了默,而后道:“明日叫苏嬷嬷做些点心,臣妾给皇上送去?”
纪焕失笑,抵着她眉心,声音醇厚:“真是个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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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安稳,京都秋日的天气比夏季的阴晴不定,酷暑难耐好了许多,基本日日暖风暖阳,桂花香飘出了十里。
陈鸾开始操心起三件事来,头一件困扰人的自然是十日之后大选的事儿,第二件是袁远说要带纪婵回晋国的事,第三就是兰老太太拜托的苏粥的亲事。
袁远提的那事被纪焕一口就回绝掉,但他显然也并不是开玩笑闹着说的,几番与纪焕详谈下来,后者的态度明显比之从前松软不少。
陈鸾却总觉着不妥当,纪婵这次中毒乃是奸人作祟,这样的事儿百年才见一回,年后纪婵出嫁,自然是得以最高的规格来风光大办,也好叫晋国看出他们的重视来。
好在纪婵听说了这事,也是一口回绝掉,袁远便再没有提起这事过了,当真被治得服服帖帖。
至于京都中适合苏粥的人家,陈鸾倒是真的找出了三四家,各个出色优秀,内宅干净,对于涉世未深的苏粥来说,显然再合适不过。
她将那几家的情况一一列成了单子叫人带出宫送到了苏家人手里,接下来的事她便插不了手了。
这两件事儿一解决,大选也已经来了。
十月二十四,大选前一日,京都各府各院的适龄小姐都从偏门入了宫,那马车一辆接一辆像是没有尽头似的,陈鸾在墙头看得眼睛酸涩,直到太阳下山才由流月扶着回了明兰宫。
作者有话要说: 很粗长,没毛病。
评论二十字以上有红包,么么哒。
第78章
二十四号晚, 一轮清月横在天边悬悬地挂着,若是长时间地瞧着,便会觉着它下一刻就要稳不住从天的那头掉下来一般。
明兰宫灯火通明。
陈鸾沐浴过后, 周身都飘着一股子浅淡的花香,三千青丝松散, 被一根翠玉簪简单地挽着, 换了件胭脂色曳地长纱裙穿着,轻薄绵软。她闭眼将眼前漆黑的半碗药汁抿下, 而后赶紧含了颗葡萄递过来的蜜饯, 神情疲倦。
知道她此刻心情不好,明兰宫上上下下伺候的人皆屏声息气,苏嬷嬷听闻她下午在城墙上站了一两个时辰的事,怕她心中郁结暗生闷气,更是急忙开导:“娘娘不必介怀,三年一大选那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您见的还只是头一遭, 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咱们好好儿的将腹中的孩子生下, 旁人只有巴结讨好的份。”
若是往日,陈鸾还会含笑应下, 多多少少能听进去一些,可就在亲眼瞧了那一辆接一辆入宫的马车后,她却根本说服不了自己。
每每一想到那么个场景,便是说不出的头疼胸闷。
就像把一个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人丢到了黄莲水里, 陈鸾心里堵得慌,就连勉强挤出的笑容都是苦的。
直到这个时候,陈鸾才惊觉原来自个在嫁给纪焕后过的是何等的神仙日子,什么也无需愁,什么也无需恼,男人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都破了例。
她从恍惚中回神,纤细手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眉心,朝苏嬷嬷吩咐道:“去将此次的选秀名册拿来,本宫再瞧瞧。”
苏嬷嬷心里暗叹一声到底是看不开,一边又没了法子只好将名册取出放到女子白嫩的手掌心中。
除却司马家的嫡女,此次进宫的权贵之家嫡女千金基本都是未出阁前熟悉的人物,曾经都有所交集,陈鸾美目每扫过一个人的名,心便陡然再往下沉一点儿。
流月上前给她系上披风,与苏嬷嬷互相打了个眼神,也跟着柔声细语地劝:“娘娘快莫看这些了,天色已晚,还是上榻歇着吧。”想了想,她又接了句:“劳累了这么大半天,小主子也累了呢。”
陈鸾伸手抚上一马平川的小腹,声里暗含疲倦,开口问:“进宫的秀女都安置在储秀宫了吗?”
“正是。”
“将人都看好了,其中有两个是多事的性子,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说起这个,陈鸾不由有些头疼。
苏嬷嬷忙道:“娘娘操心这些做什么,老奴早早的就吩咐了下去,皇上体恤娘娘身子,也派了嬷嬷前去管着,您啊,只管放宽心好好歇着便是了。”
如今陈鸾的肚子,才是这皇宫上上下下的重中之重。
陈鸾点了点头,起身坐到了南窗口的罗汉床上,侧脸恬静柔和,瞧着窗子外婆娑的树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最后还是起身叫人更衣,拿着手里的册子去了趟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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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纪焕难得没有忙到月下三更,自用过晚膳后便随意寻了本书翻阅,从酉时到现在将近一更天,薄薄的书卷仅仅动了几页,茶倒是连着喝了五六盏。
胡元头一个察觉不对,却没那胆子上前询问,缩着头当乌龟。
只心底暗暗猜测,泰半又是因为明兰宫的那位。
只是不知这回又是因为什么惹得主子暗地里生闷气。
这话在下一刻便得到了验证,男人皱着眉将手里的书丢到一侧,力道不小,将一个景泰蓝花瓶撞得摇摇欲坠,胡元忙上前将花瓶扶稳,一面不动声色地问:“皇上?您……”
话还未说完,男人就眯着眸望了过来,满脸风雨欲来的郁色,连带着声音也越发清冷,“这次参加小选的秀女名册给明兰宫送去了?”
胡元默了半晌,道:“回皇上,早早就送去了。”
您这一晚上都问过多少遍了。
纪焕眉心突突跳动两下,又问:“不是说皇后下午去看了进宫的秀女?”
胡元不明所以,观察着男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纠正:“听下头人来报,皇后娘娘倒是没有特意去储秀宫见那些秀女,只在城墙上瞧了许久,没看着里头的人呢。”
男人侧卧在雕花卧榻上,眼尾挑出凌厉的弧度,叫人望而生畏,他摆摆手,将人召到跟前,问:“皇后看了那名册是何反应?”
有没有不悦?或是暗暗生闷气?
胡元一时之间犯了难,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皇后能有何反应?心底再不乐意也只能大度的接受啊,反倒是万岁爷您是想要个怎样的答复?
“皇后娘娘性子温和,瞧了那名册后只笑着吩咐苏嬷嬷看紧点人,别出什么乱子才好……至于旁的反应,却是没了。”
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纪焕面色寸寸寒凉下去,他闭着眼,指骨节节分明,一下下敲打在床沿边,在寂寂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片刻后,他嘴角轻扯,怒极反笑,却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些颓然来。
那些秀女都已经进了宫,马上就快入住后宫了,她竟也丝毫不急,甚至还笑得出来?
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她是当真不怕他流连花丛收不回心吗?亦或是太过信任他,胜过于信任她自己?
夜半不知名的鸟叫惊起阵阵回音,在这样的夜里,花落的声音都是清晰而温柔的。
胡元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徒弟胡泰进来行礼禀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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