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甲申
一是怕攸宁落单,二是不知道是否该带攸宁前去。若她真的带了攸宁去了,明相夫人若还记恨自己阿玛阿济格的事总会有一点点难堪;若不带,那明相夫人不出来给攸宁见礼也不太对。索性珍珍把锅背了,变成她拖着攸宁说悄悄话,既没来得及去给明相夫人见礼,也没给明相夫人机会给大格格见礼。
有了这默契后,管家将珍珍的礼物带到,明相夫人回礼意思收到感谢,两边都是体面明白人,不会计较太深,反而还对互相放了一码而加深了感情。
所以明珠夫人给攸宁的厚礼是什么意思?
珍珍下意识觉得是明相夫人松口的信号,结果攸宁却摇摇头说:“夫人在与我客气,罢了,我走了。”
攸宁走得很快,连多余说句话的时间都不给珍珍,而阿灵阿跟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别揪心了,刚刚我去见了明相,他口气里的意思是他这里不难?”
“不难?”
阿灵阿笑了笑,玩味地说:“明珠可是人精,他说不难自然不难。”
这话珍珍相信,她掰着手指数起了日子,“还有三日会试,四月又是殿试。我们要不要替揆叙准备点什么?”
阿灵阿摇摇头,“我和容若大哥都说了,我和鄂伦岱去就行了,你们都别送。这小子如今心态差得很,我和鄂伦岱才能哄好他。”
第84章
这日回府后的珍珍和阿灵阿是最后一日在威武家住,明日他们就要回国公府去了。李氏和塞和里氏两人准备了一桌珍珍爱吃的菜,晚膳用毕之后,珍珍仿佛是屁股粘在了凳子上,坐在桌子前迟迟不愿起身。
“怎么了?吃傻了呀?”
塞和里氏正要叫人来收拾,但见女儿坐在桌前,一副拉都拉不起来的模样。
“怎么了?病了?”
塞和里氏抬手摸了摸珍珍前额,一切正常毫无问题。塞和里氏说:“好了,别作怪,回屋收拾收拾去,明天不是要回去了嘛。”
珍珍拉住塞和里氏的手说:“额娘,我今晚要和你睡。”
额森刚刚站起来,威武也没走,李氏还坐着,加上塞和里氏和阿灵阿,五个人听见珍珍这话都闷笑了一下,只有博启嚷着:“二姐,你厉害,越活约回去了!”
珍珍瞪了他一眼,博启出于求生的自觉闭了嘴,他打着哈欠说:“那我回屋做功课去了。”
阿灵阿是懂珍珍的心,虽说娘家离婆家坐车一就一会儿的功夫,但出嫁了心情总是不一样。人哪,总是失去了之后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最好的。他有心成全珍珍,于是叫住了博启,说:“我陪你一块去吧,也替你看看掌掌眼。咱们这回努力一把,今年秋天的官学考评,你要是能得上等或能去国子监呢。”
一听国子监三个字,博启都吓得一哆嗦,他是没吃过猪肉可是也看过猪走路啊。能当上国子监的监生,荣耀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里头的人各个都有考科举的真本事。远的不说,就看他身边的这两个吧,一个大堂兄傅达礼,另一个二姐夫阿灵阿,他入了国子监那就变成了一个活靶子,考不上功名在家里都抬不起头来。
阿灵阿这个过来人一看他紧张的脸安慰说:“不用怕,国子监监生除了科举,授官也是优先于他人,能当上监生那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塞和里氏听了连连点头,催促道:“快去快去,你姐夫可是人中龙凤,这是百忙之中还想着你,快去快去。”
在老娘的连声催促和一家人的鞭策眼神下,博启灰头土脸地跟着阿灵阿去了书房,丧失了夜里发发呆早睡的机会。
李氏冬春转圜之际常咳嗽,珍珍不敢叨扰她,可内心是想拉着李氏和塞和里氏一起睡一晚,她知道过了今日往后再回家住这么久的机会定是少之又少。
李氏读懂了她的眼神,对额森说:“你今儿去客房将就一晚?”
额森立马懂了,啧啧了一声:“博启是没说错,越活越小。”
之后塞和里氏先去关心剩下的家务,带着徐大柱媳妇在院子里四周再看看,然后盘一些简单的账目。
李氏则带着珍珍先回自己的主屋,他们从正屋出来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喧闹。
李氏朝贴身婢女庆香使了个眼色,庆香去门口张望了一眼,回来禀报:“老太太,是隔壁萨爷爷家的大姑爷回来了。”
一提曹荃,珍珍就浑身一哆嗦。
李氏自然感觉到了,她牵着她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告诉她:“看你和姑爷忙里忙外也没告诉你们,秀芳他们夫妇俩刚好也回门,近日都住在你萨爷爷家里。”
珍珍默默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那天还碰了个正着呢。但她没有接这个话茬,她觉得自己不合适接。
李氏轻轻和她说:“你萨爷爷二月里被派到南方去了,才出门几天。”
说话间到了李氏的房里,李氏近日正闲着指点几个婢女学绣牡丹,她叫庆香和绫香把绣架搬来,又取了丝线框给珍珍。
“你坐这儿帮我挑一会儿丝线。”
珍珍小时候也常做这个事,每当李氏觉得她应该静静心,或是收敛下心思时便会让她理理丝线。
思绪便如丝线,珍珍将框里不同颜色的丝线一点点捋顺,按色彩之由浅到深分成了一撮撮挂在了框的边沿上。
约莫一刻钟,本来一团乱麻的丝线便理得一干二净。
“心比小时候静多了,以前这点丝线你要理足足半个时辰。”
珍珍双手捧还给李氏,撒着娇说:“跟着阿奶自然要有长进。”
“你们那日出门碰见曹荃后,回来姑爷随口问了句玉的事,我便做主让你额娘给他了。”
珍珍一垂眸,腰间的酸疼又被她回忆了起来,想着想着就握起拳头,想冲回去用小拳拳再捶一遍那个混蛋的胸口。
“七少爷愿意在乎是好事,你可见曹荃在乎秀芳想什么了?”
珍珍先是羞涩笑笑,然后又为秀芳一哀,“曹家这是欺负人呢。”
李氏从框里挑了最金贵的金线递给珍珍,让她穿一根针,然后自己坐到绣架边替牡丹争春里的蝴蝶绣上细巧的金边。
她指尖翻飞,口中念着:“隔壁如今也不是只有秀芳他们夫妇,还有孙老夫人,你萨爷爷一出门,她就也搬来住了,大约是和你小奶奶聊得来吧。”
噗……
珍珍本来喝着李氏备下的花茶,听到这句差点没喷出来。
她连呛了好几口,被李氏回头斜了一眼,“刚刚说你沉稳了,怎么转瞬又变回来了?”
珍珍顺着气问:“阿奶,您和孙女儿开玩笑吧?孙老夫人和小奶奶?”
李氏不置可否,只是露出一丝丝淡笑,在她向来平静的脸上显得有那么一点突兀。
“阿奶,隔壁小奶奶是打什么心思了?”
珍珍心里警铃大作,以她对王佳氏的了解,一日不作上房揭瓦,三日不作天塌地陷,这回都三四年被压着没作出什么事儿来了,怎么看都是要憋个大的。
李氏把针猛地戳在了绣架上,用力狠了指尖都沁出一地血将白色的绣布染了一片。
“你别管,回你的国公府打起十二分精神先对付好你那些妯娌吧,在分府以前不要掉以轻心,你可明白?”
珍珍点头,这话出嫁前李氏就嘱咐过好多次。
“孙女懂,孙女如今身边用的都是您给我带去的人。”
李氏微微点头。
“咱们家如今虽然是富贵了,但到底根基不稳,你带去的也都是后来买的,虽然我是手把手的调教过,但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自个儿可也要多长个心眼儿。”
李氏拿帕子包着指尖按了按后,又拉着珍珍说,“你来日进宫,把孙老夫人回京的事和娘娘说一声吧,怎么样也都是亲戚,孙老夫人的夫婿曹玺曹大人亡殁,在江南处理完丧事后,这回上京怕是要常住了,也请娘娘出份心意。”
虽然李氏这话让珍珍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说了“知道了”。
应完后她又想起了个要事,“阿奶,曹老爷亡殁,那曹姑父他们都回京了?江宁织造呢?”
李氏摇摇头,“不知道,后面都是圣裁。不过孙老夫人从江南带了许多布匹回京,也送了些给我们,你回头挑些去。”
“我就不要了,且让秀雅自己嘚瑟去吧。”
李氏嗔怪道:“你别说秀雅,她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有点大家闺秀样子了呢。”
秀雅和大家闺秀?
珍珍自认自己是够不上这四个字,但你要说秀雅够的上,她是一万个不答应。
“秀芳姑姑有孩子了没?要是带了孩子回来,秀雅肯定耐不住性子,她最怕吵了。”
“带了。”李氏顿了一下,然后说,“是个很伶俐的丫头,取名叫毛毛。”
“毛毛……”曹家可是后世要写红楼的,珍珍听见这名字根本不敢信。
“贱名好养活,你以后就知道了。”
等塞和里氏来了,祖孙三代又在一起说说笑笑。只有塞和里氏,心里头到底有些不放心,非拉着珍珍问那出嫁前给的册子上的事儿,把珍珍逼急连头带人蒙在被子里不肯出来才作罢。
第二日用过早膳,珍珍拜别亲人启程回国公府。
马车上,阿灵阿搂着她说:“随时都能回来看看,你别伤心。”
“还好。”珍珍狠狠擦掉眼角的泪珠,然后问起了揆叙的事。
阿灵阿让她别急,且让揆叙过了会试再说,而说起会试如何考过,阿灵阿表示:对兄弟十二万分信心。
珍珍问:“若是真的没考过呢?”
阿灵阿斩钉截铁道:“没有,不可能,那我就去把主考揪出来,好好给他看看眼疾!”
珍珍语塞,感叹男人的友情真是奇怪。
…
国公府,似乎一切如常。
珍珍和阿灵阿照常要从后门进入,避开前院的纷扰,谁想后门竟然停了一辆马车。
奴仆带着马车等了一会儿,阿灵阿等得不耐烦时一掀开帘子,发现是福保福晋从马车上下来。
“奇怪了,五嫂从后门进出干什么?”
“怎么了?”
珍珍凑了过去,透过车帘子,只见福保福晋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还带着兜帽,要不是她身边的婢女霞夕在侧,旁人根本认不出是她。
在他们的注目下,福保福晋飞速地闪进了院门,接着又有人搬了几个箱子跟着入内。
阿灵阿一甩帘子道:“也没什么,五哥不在,五嫂一个人抵着前面那几位大爷大嫂也不容易。”
“你那个五哥品味不错啊,我瞧你五嫂比赫舍里家的大马脸和那个鼻孔朝天的佟三好多了。”
“还行吧,五哥从小行武,性格粗中有细,五嫂人温柔,两人挺般配的。”
可说完,阿灵阿又纠正了那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前院的人不管什么样都得打起精神对付。”
最后他又合手朝天拜了拜,“康熙爷,我可求您赶紧吧,给咱们两可怜人送套一环小宅,小宅就行,让我们能脱离苦海。”
珍珍笑得软倒在他身上,最后是被阿灵阿抱下车才止住笑。
回府他们自然先去拜见巴雅拉氏。
巴雅拉氏的院子里,那些个嬷嬷依然肃在外等候,巴雅拉氏日常能不要她们进屋便不要。
今日也是如此,阿灵阿他们来了恰好管家文叔也在,便由文叔去通传。
七日不见,珍珍觉得巴雅拉氏似乎圆了一圈。
可她没好意思指出,由着巴雅拉氏喜笑颜开地迎了他们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