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宝玉
被他一语道出身份,扜弥索娜神色逐渐变化,慢慢收起了那股漫不经心,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她混入使臣队伍,对大梁文书记载时混淆为女侍,装束也是侍女的。于阗地处西域,没有中原礼教束缚,使臣从当地带来美人狎玩是很正常的事情。旁人对西域不了解,根本不会往这上头想,鸿胪寺的官员都没有察觉。
身后人群里突然有人喊道:“我刚刚听那块木头喊他世子。南梁的世子都有谁?我只知道凉州那个战神世子很厉害!”
霍起:“……”
宁兰:“……”
霍起不在礼部,对于阗使臣的接待并未亲手处理,只约略知道这件事。
因为礼部尚书林谦的女儿林燕渺要嫁入东宫做正妃,两人近日在东宫会面过几次,隐约听说了礼部接待于阗使臣的事。
霍起将他们武器一一挑到地上碾碎,剑尖从他们胸口一一划过,却没有捅进去,只将他们上身衣服刺破,裤子留着,右手遮住了曼曼的双眼,和岚烟馆时贺兰筹遮她的姿势一模一样。
“大胆!你知道这身皮毛大袍价值万金,是用西域狼王的皮毛缝制的!”
“你到底是谁?”扜弥索娜扬起褐色的眸子质问。
霍起道:“你们后日和我大梁的男儿还有比武,我今日卸了你们胳膊腿,后日比武大梁胜了,未免胜之不武。”
他长剑入鞘,冷冷扫视了这些大汉一边,道:“届时演武场上见,大梁多的是我这样的男儿。你们不用知道我是谁,我没有什么特别。”
*
两人走在回程的路上,都有点沉默。
快到弘安侯府要分别,霍起低声道:“皇后是阿玺的生母,也不能一点不考虑她的想法。曼曼,对不起。”
宁兰道:“皇后非要太子娶元露,是他们的问题,为什么要你和我道歉?”
“我没有让你开心,就是我的不对。”
宁兰道:“其实我在百花宴上当众打了元露一顿气已经差不多消了。没想到后续名声败裂是你做的。我还以为是她倒霉,墙倒众人推。”
霍起:“我……”
宁兰忽然仰头问他:“于阗国在哪里?他们的公主是来做什么的?使臣又要做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去古城墙?”
“我也不知道。”霍起道:“只能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于阗拥有凉州往西五百公里之外的国土,一百多年前统治中原的鞑靼王朝与他们是姻亲近族,甚至有传言,鞑靼王族被梁元帝和霍老将军打败后,他们的王族子弟穿越沙漠,又逃回了大漠之西。”
“于阗和凉州国界之间的这五百公里虽然都是大漠,但是于阗的驼队穿越沙漠比我们凉州的马匹有优势,因此虽然两国国界相隔五百里,他们的活动范围却比我们要大。”
宁兰想起霍起翻译的他们在城墙说的那些话,问道:“他们会夺回鞑靼的旧都洛阳吗?”
霍起道:“不知道,这可能有些困难。但是警惕些是对的,我和凉州都要做好准备。”
霍起最后回答了她在城墙下问自己的那个问题:“霍氏宗祖不是因为皇后之位所以奉贺兰氏为帝,是因为连年征战,关内百姓锐减,如果两方相争,谁得到了这片土地也没有意义。”
他道:“至于霍氏代出皇后,是贺兰氏对凉州霍氏的安抚。”他没有再说下去,宁兰心里忽然一紧。
那现在皇帝不再安抚霍氏了,为什么?
霍起送宁兰到弘安侯府门口,看到元国公府的车架,眉峰一挑。
宁兰问了来的是元馥,和他招手:“是阿馥,不是她姐姐。你别担心啦,你的事情那么多,不用管我。”
不管也不知哪天就被人剥干净搂在自己锅里吃了。
霍起不置可否,刚出弘安侯府,几乎与宁兰同时得到了消息。
“什么?六皇子要娶你?”宁兰进来一口茶还没喝,先被炸得一下站了起来。
元馥脸上表情又是委屈又是为难:“父亲其实原先是想把姐姐嫁给六皇子的,但是时机一直不成熟,拖着拖着,姐姐被东宫订走了,就盯上了我!”
宁兰心里一转,大略猜到元国公等的那个时机,应该是太子倒台,六皇子即将当上太子的时机。
等等……
宁兰眼眸一眨,忽然反应过来,镇北侯府何等显赫,虞安安来京郊花木堂打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会是侧妃?
上一世根本没有出百花宴指出元露盗窃的那件事,元家是把元露当做皇后培养的,所以贺兰筹登上太子之位后,正妻的名分是给了元露的?
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皇帝考虑的下一任皇后人选,都不是霍家。
当初帮助贺兰筹坐实前太子谋反,在皇帝面前做局的,是镇北侯、元国公和魏贵妃的母家武安伯!
洛都百年贵族,除了日渐没落的弘安侯府,居然都站在了贺兰筹身后,还全用得姻亲联结。要不是她刚醒过来时误打误撞勾搭了贺兰筹,在霍起动手之前太子估计就被捉入瓮中,等待凉州霍氏的又是什么命运?
元馥从桌子下面费力地拖出一个藕色的小包袱抱在怀里,着急道:“曼曼,你上次是怎么去江都的?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送你的人,靠谱吗?我出十倍的价格,我要离家出走!”
宁兰:“……”
她道:“不是我找的人,恐怕不会听我的。”
她将元馥的包袱打开,里面碎银子银票混在一起,银器水杯和玉佩撞击叮当作响,她睡觉抱的小兔子屁股上还扣了一个胭脂盒子,染得兔子屁股红的像猴子,跟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看着血淋淋的。
宁兰将溅出来的胭脂和兔子拎出来收拾,边问:“你自己收拾的包裹?”
“啊嗯!”元馥点头:“谁也没看到,谁也不知道!我在你这躲一天,明天把送你的人叫来带我走!”
宁兰摸了摸她的傻脑袋,问:“四皇子呢?他不和你一起走吗?”千万别,要是两个傻到一处,她的头要裂了。
不提还好,一提四皇子,元馥的小嘴撅起来。
“他就是个懦夫!再也不要说他了!”
宁兰道:“嗯?怎么这样说人家?”
元馥气道:“六皇子说要娶我那天,他连个不字都不敢说!一句话没说就走了!气死我了!这个人渣!我要走得他再也找不着,让他一辈子后悔去吧!”
宁兰想了想,六皇子求娶元馥这件事,皇帝应该是应允的。
在皇帝心里,元家是必须要和小儿子结亲的。反正元露名声也含含糊糊,皇后非要落下老脸和他要,就把元露给二儿子。
元家还有姑娘,元馥虽然不是嫡女,母亲早死,从小养在大夫人膝下,当做正经主子小姐教养,性格又娇俏烂漫,正适合做个不谙世事的联姻工具。
岂料工具只是外表傻,内里也有自己的主见呀!
宁兰道:“四皇子他,未必是不想反抗……”只是他父君心意已定,他怎么和皇帝叫板?而且元馥成亲,代表的不是她个人意愿,更是元国公府的势力划分。和六皇子抢元馥,就会让皇帝以为,他想要和六皇子……抢那个位置。
宁兰道:“人各有为难,你也不必因为生他的气就远遁,事情还是要说清楚。何况,你还有父兄家人,还有我呢!”
元馥闻言默然了一会,突然大声道:“才不是呢!他就是懦夫!以前六皇子和太子不对付,他夹在中间就不敢说话。现在六皇子想要我,他……都不敢放一个!他就是个孬|种!”
元馥气得差点被外面认来的便宜二哥带出粗口,急急刹住车,还是气急骂了一句。
宁兰摸着她的小脑袋:“馥儿,别这样说他。你不在他的位置上,不知道他的为难。如果和六皇子叫板,他的母妃,母族的家人,他自己可能都会遭难……人心如此,换位也能理解。”
元馥气道:“曼曼,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是你喜欢的人这样退让,你也能这么说吗?”
宁兰点点头:“如果我喜欢的人不娶公主就会给家人带来危难,虽然难过,我也会理解他的。能够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有点沉重,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元馥小声道:“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走了,他会不会来追我。”
又过了一会,她歪头:“原来你喜欢的人真的是世子啊。只有他要尚公主吧,一尚还是俩。”
宁兰:“……我觉得四殿下不会追你!”
元馥才不管她,兀自道:“你不知道,我二哥和我说,世子去江都这段日子,三公主天天去长公主宫里嘲笑她,气得长公主一状告到皇帝陛下面前去了。我二哥说,世子这次回来是跑不掉了,没准一娶得娶俩。”
宁兰怒,是谁说娥皇女英猥琐的?他自己就是个猥琐狂!
元馥接着道:“不过我二哥那点心思你也知道的,和我吹这种风,估计就是为了让我在你面前说世子的坏话。你要相信世子也有他的为难,要换位理解。”
宁兰:“……”怎么突然那么想抽刚刚那么圣母的自己呢。
宁兰道:“行吧,是我刚才没体谅到你的心情,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也会一鞭子抽烂这个负心薄情的男人的!我去给你问问,你想去哪?我陪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墨染忽然慌张地快步走进了内室。
“元二姑娘,大小姐……大事不好了……”
元馥一歪头:“你怎么先叫我?”
墨染道:“二姑娘的丫头刚刚传过话来,请您回府一趟。”
“四皇子昨夜和皇帝陛下求娶您,陛下拒绝。没想到四皇子执意不肯退让,跪在御阶下坚持不肯走,触怒了陛下。被杖责四十关在宗祠里不给医治,恐怕不好了!”
元馥眼前一阵发黑:“你说什么?”
宁兰连忙扶住元馥,坚定道:“馥儿,我陪你回国公府和父兄说清楚,你要撑住。如果你爹爹就是不同意……我找人带你进宫!”
两人在洛都街上疏散了行人,马车越奔越快,元馥犹在着急:“再快点!晚了我爹爹可能要出门!”
宁兰抚着她的手给她力量,两个少女另一手五指交握,紧紧给对方依靠与希望。
马车忽然一抖,剧烈震动后,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宁兰正要掀车帘看出了什么情况,马车外忽然传来一个让她指尖一抖的声音。
六皇子如枝头春雪的优雅声音在马车外道:“有人劫持本王的未婚妻子出城逃跑,目无王法,不能纵容。”
“来人。”马车外兵械声响起,却没有人上前刺破车帘捉拿所谓的“劫持”六皇子未婚妻的贼人。
贺兰筹道:“把他们统统拿下,刑犯压入大牢!”
作者有话要说: 元馥的情况参照《红楼梦》的探春吧,大户人家对于懂事听话的庶女也不会特别作贱。
当然,为了艺术创作,有些作者会进行冲突加工,这很正常,尊重不同类型的自由。
第59章
根本就没有刑犯,马车被驱赶着驶入六皇子的别院府邸,宁兰被人用长|枪指着下了车。
她手心出汗,但仍仰头道:“请转告六殿下,将我留在这里没有问题,但是元家二姑娘有急事要做,能不能先放她出去?”
她和元馥及府上的人被士兵用尖刀围着,锁定在马车周围,许久后才响起队列脚步声。
二十四名美貌侍女从雕龙照壁后转过来,沿着笔直的大路走到马车面前。
宁兰着急道:“能不能先放了馥儿?她真的有家事要处理。”
为首的婢女冷冷瞥她一眼,道:“殿下说了,元家二姑娘是殿下未来的正妻,府上的主母,你不过是附带来的玩意。你有什么资格用自己换元姑娘?”
宁兰哑然。
她……太高估自己了。
她和元馥被强行分开,二十名侍女跟着元馥,另外两名侍女将她领入一间休息的卧房,什么话也不回答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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