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妮丝
第262章 立规矩
“动不动就哭,还真是让人头疼的性子!”姚佳欣嘀咕道。
胤禛叹了口气,可不是么!年氏就这性子,非得叫所有人都迁就她、哄着她!有一点不如意,便要闹腾。
忽的,胤禛想起年氏所告的状,“年氏说,宁嫔无故撤了她的绿头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年氏对宁嫔有所不敬?”
姚佳欣道:“皇上英明。这年贵人入住清澜殿之后,便推说身子不适,一直不曾向宁嫔请安。宁嫔气坏了,便把原话告诉敬事房,撤下绿头牌,让她好好歇息几日。”
听了这番话,胤禛脸色又阴沉了起来,“这个年氏!!”
朕就知道!年氏是什么秉性,朕还不清楚吗?昔年在王府的时候,年氏就时常称病不去给嫡福晋请安!碍于年家,朕也不好那这点小事责怪,又想着年氏的确体弱,便许她不必去正院给嫡福晋请安。
如今年氏可就住在宁嫔的偏殿,几步之遥,居然也不去请安!
胤禛一巴掌重重拍在了石桌上,“太不像样了!自己不守规矩,居然还在朕面前黑白颠倒!”
姚佳欣微笑款款:“年贵人出身汉军旗名门,难免心高气傲,而宁嫔的家世着实不高。”
“那也不能无视尊卑!”胤禛脸色更加不悦了,“看样子,真得叫宁嫔好好管束才是!”
姚佳欣道:“那可着实要辛苦宁嫔了。”——这年贵人心比天高,可不好管教啊。
翌日,清晨熹微的阳光洒在清澜殿绿色的琉璃瓦上,碧光盈盈。
几个偏位嫔妃陆续来到了正殿的廊下。
汪常在打扮得清雅又不是俏丽,她笑着屈膝一礼,“哟!年贵人也来向宁嫔娘娘请安啊,年贵人真是勤勉!”——这语气满满都是嘲讽。
皇上命年贵人好生跟着宁嫔学规矩,年贵人又岂敢懈怠请安,只得早早起来梳妆,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到了正殿殿外,结果太监传话,说宁嫔娘娘正在用早点,请稍后。
年贵人只得咬牙切齿候在外头,结果宁嫔的狗腿子汪氏便来了,听到汪常在这指桑骂槐的话,年贵人气得粉嫩的小脸瞬间紫涨。
汪常在捂嘴咯咯笑了,“年贵人真是辛苦了!”
“你——”年贵人气得只恨不得撕碎了汪氏那张得意的笑脸。
“年贵人万福!”正在这时候,西偏殿的海常在来了,海常在屈膝见了个常礼,含笑道:“恭喜年贵人,身子终于养好了。”
听了这话,年贵人忍不住恨恨瞪了海常在一眼,居然连海氏也敢嘲笑她!
这怒目一瞪,让海常在有些觉得憋屈,她只是打个招呼而已,这年贵人也忒多疑了!
汪常在笑着跟海常在打招呼,“海妹妹这身衣裳可真漂亮,是贤妃娘娘赏赐的料子吧?”
海常在点头,“正是。”
汪常在笑眯眯道:“我听宁嫔娘娘说,那日贤妃娘娘一下子拿出八匹上等妆缎,让海常在与那常在、兰答应挑选,海常在的目光真是极好,挑的料子真是又鲜亮又好意头。”
海常在身上穿的是一身银红织金九桃纹对襟旗服,袖口滚镶香色如意云纹,鲜艳又不失端庄,海常在忙客气地道:“汪姐姐过奖了。”
汪常在笑吟吟道:“我是实话实说,海常在的眼光就是比那常在和兰答应好多了,她们挑的料子都不如你选的好。不过贤妃娘娘赏赐给新人的料子都是极好的,闭着眼睛选,也不会差。最后剩下的那匹粉霞色玉兰缠枝妆缎和蟹壳青云鹤暗纹的妆缎也很好。”
话说到这里,年贵人如何听不懂,贤妃赐给她那两匹妆缎,竟然是旁人挑剩下的!!
年贵人眼前一黑,险些撅过去!
海常在脸色有些尴尬,这个汪常在何必非要戳穿呢?她连忙道:“贤妃娘娘赐衣料,如何敢挑挑拣拣?我不过就是上去拿了两匹而已。每个人的衣料,都是一样好,哪里会有优劣之分?”
汪常在挑眉,这海常在真是个八面玲珑的“好人”。
正在这时候,宁嫔的首领太监方公公走了出来,一甩拂尘,道:“娘娘请三位小主进殿觐见。”
年贵人压下恼羞,快步走进了正殿中,汪常在、海常在紧随其后。
“参见宁嫔娘娘!”三人齐刷刷行了礼。
宁嫔看着底下也规规矩矩请安行礼的年氏,不由笑了,到底是皇上的话管用。
宁嫔道了声“免礼”,微笑着道:“近来天热,清晨还好些,到了晌午,那日头可毒辣得很,你们若无事便不要出门,万一晒黑了可怎么是好?”
宁嫔这话听着是关切,实在是讽刺年贵人大中午不呆在殿中享清凉,居然跑出去勾引皇上!
年贵人小脸又是一阵涨红。
“好了,天热,本宫也晓得你们都不爱动弹,回去好生歇着,若是无聊,可以做点女红或者抄写佛经什么的也是很能修身养性的。皇上喜欢娴静规矩的女子。”宁嫔笑容和蔼,打量着“做出不娴静之举”的年贵人。
年贵人强忍羞辱,与海常在汪常在齐声称“是”,低头道:“多谢娘娘教诲。”
宁嫔含笑颔首,“你们都退下吧。哦,年贵人留下。”
独独被点名留下的年贵人脸色有些发白,宁嫔肯定是要趁机给她难堪!
海常在与汪常在忽视一眼,便规规矩矩退下了。
年贵人其实所料不错,宁嫔正是要给年氏“立规矩”!就像是大户人家,婆婆给媳妇立规矩,正房太太给姨太太立规矩。在宫里,主位也是有权给偏位小嫔妃“立规矩”的,每日向主位请安,其实也是立规矩——但只是最简单的规矩。
贵人、常在、答应这些小嫔妃,按照规矩,是没有定数,皇帝想封多少就封多少。封了之后,往往会分派到某个主位宫里,听凭一宫主位吩咐差遣。甚至主位还可以把偏位嫔妃当宫女似的使唤,夏天打扇子、冬天烧炭盆,这都是合乎规矩的!像从前懋嫔对待春答应那样,虽然过于严苛,但也不算违背宫规。
不过宁嫔做事还不至于像懋嫔那样没个忌讳,懋嫔曾经的举止虽然没有犯了宫规,但终究会被人非议“不慈”。
宁嫔才不会坏了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好名声呢!宁嫔一脸和气,笑着叫人取出了一本《女则》。
看着本书,年贵人小脸铁青了。
宁嫔微笑着道:“皇上昨儿派人来传话,让本宫好好教导你规矩礼仪。本宫想着,长孙皇后所著《女则》正是教导女子规矩礼仪的,你带回偏殿好生研习,每日抄写一遍。”
年贵人捧着那本《女则》只觉得有千斤重,宁嫔让她抄女则,便是在说她不懂妇德!!一时间,年贵人脸色青白交加。
宁嫔又温言细语嘱咐:“记得好好写,若是字迹不端,本宫就只好让你多练练字了。”
年贵人强忍着羞愤问:“那婢妾要抄写到几时?”
宁嫔语气冷冽得宛若冬日寒风:“抄到你让本宫觉得你懂规矩了为止!!”
第263章 清宁格格
宁嫔给年氏立了抄写《女则》的规矩之后,立刻跑到碧桐书院,笑呵呵描述年贵人那堪称惨烈的脸色。
“居然还敢背后告我的状?!”宁嫔掐腰冷笑,“不给她的点颜色瞧瞧,真当我是和善人了!”
姚佳欣忍不住扑哧笑了,宁嫔可从来不是什么和善之辈,只不过很善于把自己包装得和善可亲。
女则通篇也不算太长,以姚佳欣的写字速度,大概要两个时辰吧。每天写两个时辰的字,这惩罚绝对不能算重,但真正磨人的地方在于必须抄到宁嫔满意为止!这可就遥遥无期了!
年贵人进宫,那可是冲着恩宠来了,但现在,被宁嫔裁撤的绿头牌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挂回去呢!
因此如今莫说只是抄写女则,哪怕宁嫔做得再过分,年贵人也只得忍耐。
只不过,宁嫔做事想来不会坏了自己的名声,她若要惩戒自己宫里人,绝对会拿捏到位,既叫人难受煎熬,又不会让人说她刻薄。
宁嫔数落了年贵人之后,又很快恢复了素日里温和的笑容:“贤妃姐姐放心,嫔妾自会好好教教她宫里规矩。”——宁嫔心中冷笑,一个贵人还敢对她这个主位不敬,不就是仗着有个致仕的湖广总督的老爹,和两个在朝中的哥哥吗?如今到了宫里,还以为是在她们年府呢!
不修理得你哭爹喊娘,本宫就不姓武!!宁嫔心中恶狠狠地想。
姚佳欣微笑着摇曳着手中的苏绣团扇,“正是因为知道你做事周密,本宫才要年氏分配到你宫里。”——当初选宁嫔真是选对了!
宁嫔笑容灿烂,“承蒙贤妃姐姐看得起,嫔妾必定不负所望!”——贤妃虽然看似豁达,但年氏竟然敢跑到贤妃跟前争宠,贤妃肯定是不快了。这年氏真真是作死!连那常在这等满洲大族出身的格格都晓得贤妃娘娘不可得罪,偏偏年氏一个汉军下五旗的却敢去触贤妃的霉头!
宁嫔可以肯定,哪怕这年氏有一张花容月貌,以后绝没有好日子过!
以为凭借家世和容貌就能得宠?宁嫔心中嗤笑,得宠哪里这么容易?从王府到宫里,二十年里,也不过只有齐嫔和贤妃两个得宠的而已。
齐嫔当初能得宠,也是因为皇上太年轻的缘故。如今皇上眼睛可老辣着呢,以为靠脸蛋就能得宠,未免太肤浅!
忽的,宁嫔想起了齐嫔,她沉默了片刻,道:“嫔妾来的路上,特特从风荷湖经过,倒是瞧见齐嫔了。”
姚佳欣看着宁嫔此刻的模样,已经不复当初的仇恨,只是眼中仍然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色。
“齐嫔啊……放出来也一个多月了。”姚佳欣幽幽道,却甚少有人瞧见齐嫔出门。
宁嫔幽幽道:“今儿怀恪公主又进宫了,母女俩正在湖边散步呢。嫔妾瞧着齐嫔瘦了许多,也老了许多。”宁嫔不由抚了抚自己眼角的细纹,唏嘘不已,她也老了。
宁嫔不由看向贤妃那光鲜的脸蛋,明明贤妃的还比她大好几个月呢,却瞧着至少比她年轻五岁!此事,宁嫔心里还真有点妒忌呢。
不过宁嫔也明白,就算自己没有老去,她曾经做过的错事——已经注定她不可能得宠了。
想到此,宁嫔便也释然了。如今她想着握紧了贤妃分给她那一小份宫权,或许日后贤妃取皇后而代之,能给她一个妃位呢。
姚佳欣微笑着说:“怀恪公主真是顶顶孝顺,齐嫔有福气啊。”——若不是看在这些儿女的份儿上,齐嫔只怕要跟熹常在一样,永远幽禁下去了。
宁嫔也有些羡慕妒忌:“哪怕有个女儿也是好的。”——何况怀恪公主这个女儿,比儿子都顶用。
宁嫔不由想起自己宫里那几个了,郭贵人自是不用指望了,年氏她只会打压,汪常在倒是一直很乖巧,最懂得她心意,只可惜一直没有身孕。刚来这个海常在……宁嫔眯了眯眼,倒是个八面玲珑的,连年贵人那里也时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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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院风荷馆。
如今的齐嫔消瘦而苍老,反倒是怀恪公主生了一女之后,倒是一直略显丰腴,气色也十分红润。
齐嫔拉着怀恪手,絮絮叨叨道:“你可得赶紧再怀一胎才是,皇上虽然很宠爱你和清宁,但女人若是没有儿子,便立不稳脚跟。”
怀恪心下忍不住腹诽:额娘您不也是有儿子的人,难道就立稳了?
“汗阿玛最近给额附授了户部的差事,他如今忙。”怀恪只得拿这个做借口。怀恪想着,汗阿玛那样那样疼爱她,连她女儿也爱屋及乌,连“富察清宁”这个名字都是汗阿玛钦赐的。大清的清,一世安宁的宁,汗阿玛的希冀她又如何不懂?清宁襁褓中便被封为固山格格,哪里还会有人敢慢待了她们母女分毫?
额附傅兴迁户部员外郎之事,齐嫔自然晓得,她压低声音问:“傅兴一个月去你那里请安几次?”
听了这话,怀恪脸蛋嗖地红了。怀恪出嫁后,有单独的公主府,额附则住在富察家修筑的额附府中,两府毗邻,倒也方便来往。公主额附若想同房,按照规矩,额附需以“请安”为由前往公主府。
因此“请安”就是“合房”,所以怀恪才这般羞赧。
“额娘您问这个做什么!”怀恪有些恼羞。
齐嫔瞪了女儿一眼,“我是你亲娘,就算是隐私事儿,还要瞒着我?”
怀恪羞得脸颊潮红,声如蚊蝇道:“他……常请安的。”说完这话,怀恪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嫔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旋即,齐嫔又一拧眉,“既然常去请安,你怎么还没怀上?!”
又回到这事儿上了!怀恪脸红若火烧,“清宁还小,哪里那么快!”
齐嫔正色道:“我当年就是生完你不到一年,就怀了你弟弟弘昐……”说到弘昐,齐嫔突然神色悲怆了起来,她的弘昐……不到两岁就没了,被乌拉那拉氏那个毒妇给生生害死了!!
想到这件事,齐嫔心里再度泛起了滔天恨意。
怀恪连忙握紧了齐嫔的手,低声道:“额娘,皇后如今的日子还不如您呢。”
齐嫔冷哼,“那是她的报应!”——就在她禁足后没多久,皇后便发了重病,自请回紫禁城休养。这事儿肯定跟贤妃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