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妮丝
于是打包一份天鹅酥,放置在有保温夹层的特殊食盒中,张起麟便一路提回九洲清宴了。
去曲院风荷送赏赐的苏培盛因为年轻腿脚麻利,倒是比张起麟先一步回到了九洲清宴,苏培盛也不是空手回来的,他带着一双崭新龙纹靴子回来,转交给了万岁爷——这是怀恪公主亲手做的一双靴子。
胤禛看着这双龙靴,论绣工虽比不得那些绣娘,但这可是怀恪一针一线绣成的,都是孝心啊。胤禛满意点了点头,“怀恪有心了。”
倒是恬儿……从来就没跟朕做过半点针线!
他想到此,胤禛心里有点闷闷不乐,但他转念一想,朕好像从未见恬儿做过针线,难道是……恬儿女红不佳?
正在这时候,张起麟笑嘿嘿上前,将食盒中那道精致无比的点心端了上去,“这是姚嫔娘娘想出来的新式点心,特意献给万岁爷尝尝。”
雪白无暇的白瓷盘中,是一对无比精致小巧的白天鹅,胤禛看了一眼便有些挪不开目光,不由赞道:“模样倒还算精致。”
恬儿的心思不在读书、更不在女红上,都搁在吃食上呢!胤禛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这时候,尝菜太监上前,夹走一只小天鹅。
胤禛顿时不开森了。
恬儿统共就送了朕两只小天鹅,这是一对啊!一下子少了一只,只剩下一只孤零零呆在盘中,瞧着都可怜。
那尝菜太监道:“禀万岁爷,点心无毒。”
胤禛黑着脸,“退下!”——这还用你说?恬儿还会毒害朕不成?!
这一对天鹅,分明是恬儿对朕表达爱慕之意呢!这是要跟朕成双成对的意思!
胤禛恨恨咬牙切齿,朕还没来得及尝一口,居然先进了这狗奴才肚子!
这一刻,胤禛浑然忘了,尝菜的规矩是本朝的祖制了。尝菜太监也是按规矩办事,却遭了万岁爷嫌恶恼恨,真真是无妄之灾。
盯着那孤零零的一只小天鹅盯了良久,胤禛才拿起银箸,轻轻夹起这只过于纤细小巧的小天鹅,生怕一不小心给夹碎了,然后小心翼翼送进嘴里,嗯……入口很是酥脆,甜度也合乎朕的口味。
咽下点心,胤禛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就这么一口、没了。
这小天鹅点心,就是特别小巧,两只加起来还不够塞牙缝呢。姚佳欣其实也觉得吃得不尽兴,不如吃那些满盘子的点心带劲儿。
这玩意儿也就是吃个趣致,不能指望它填饱肚子。
碧桐书院此刻灯火如昼。
姚佳欣财迷般打开那两盒合浦珍珠,顿时就被那珍珠的光彩给险些晃瞎了眼睛!
尤其是在光亮的灯火之下,反射出来的光泽就更明亮了!
姚佳欣去小日本儿的时候,曾经代购过天女珠——天女珠就是一种高规格的珍珠,首先必须是正圆形,不能有丝毫不规则,更不能有任何瑕疵,其次要能够倒映出人影,光亮得跟小灯泡似的,据说每一百颗珍珠只有三五颗能达到要求,因此天女珠稍微大点的就要四位数价值!
而眼前这两盒合浦明珠,无论是光泽还是形状,无疑都是顶级标准的!丝毫不逊色天女珠的甄选标准!而且个头还大,左边这盒每一颗都有龙眼般大,姚佳欣遣散宫人,偷偷从芥子空间里拿出卡尺量了量,直径都在十二毫米以上!甚至还有十五毫米直径的特大号的南珠!
而右边这一盒,盒子略大些、但里头的珍珠略小些,但直径也普遍十毫米以上,而且每一颗大小都十分均匀,正好可以用来串珠子。当然了,光泽都极好,贴近些都能倒映出人脸。
姚佳欣仔大致数了数,左边这盒里大南珠有三十六颗,右边这盒数量更多——拿来串个一百零八子的朝珠,都有富余。
啧啧,四爷陛下真真是财大气粗、壕无人性啊!
姚佳欣爱抚着那硕大圆润的南珠,都快要流口水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些南珠再值钱,也还不如她宫里随便一只茶盏上了拍卖行身价高啊!
但这个时代,瓷器不值钱啊,哪怕是进贡皇家的瓷器,造价也就几两到几十两银子。
姚佳欣扫了一眼西洋座钟上时辰,不由惊了一下,居然已经九点多了!妈耶,她光顾着数珍珠了,居然已经这么晚了!——虽然上辈子她动不动十一二点才睡觉,但穿越过来后,手机很快没电,除了滚床单之外便没有什么有趣的夜间娱乐,所以睡觉蛮早的,很少晚于八点,尤其是怀孕之后,易困易乏,睡得就更早。
这个点儿,在古代就算是熬夜了。
姚佳欣赶忙叫了素雨把合浦南珠收进库房,便分分钟钻进被窝,转瞬呼呼大睡了。
第158章 儿臣弘旺
姚佳欣一口气睡了六个时辰,翌日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巳时了。
素雨捧了盐水和牙粉伺候她漱口,“娘娘倒是好睡,昨夜下了大半夜的雨,今早辰时才停下。听说嫔妃们冒雨去镂月开云请安,身上都濡湿了呢。”
这就是给人当小妾的坏处了,不管风吹雨打,让你立规矩,你就得乖乖早起去听训。虽说可以打伞,但多少会沾湿衣角鞋袜,春日的雨又冷又湿,定是极不舒服。
也就是她怀了身孕,才能免于请安,免受这般折腾。
一想到等产后出了月子,她也得恢复中宫请安,姚佳欣就很是郁卒。
“嫔妃卯时三刻便要去请安,皇后不也得早起梳妆?”——折腾别人,同样也是在折腾自己,好好睡个懒觉不好吗?
姚佳欣着实难以理解皇后的脑回路,好好的富贵闲人日子不过,非要折腾。
二等宫女玉蝶手脚轻柔地梳理着如瀑青丝,嘴上道:“奴才听说,孝懿仁皇后在世的时候,十分宽待嫔妃,素来都是每五日请一次安。”
姚佳欣笑了,孝懿仁皇后那是快死了的时候才封了皇后,死前也只是皇贵妃而已。以皇贵妃的身份掌摄六宫,终究不够名正言顺,自然就不能摆出中宫的架子。而如今的皇后,不但是中宫,还是四爷陛下的结发妻子,自然比孝懿仁皇后有底气多了。
这时候,御前的首领太监苏培盛来了,“杏花初开,皇上请娘娘午时二刻前往杏花春馆,共赏春光。”
看样子昨夜一场春雨,催开了杏花。
姚佳欣饶有兴味点了点头,连忙吩咐小厨房准备一些精致可口的小点心,等到时候带去和四爷陛下一边赏杏花、一边吃茶用点心。
二月里尚且有些春寒,不过今日雨后晌午的阳光倒是暖暖的,姚佳欣披上一件素雅的杏色玉兰花折枝妆缎斗篷,对镜整理衣襟妆容。
素雨笑着请示:“不知娘娘打算坐肩舆,还是乘船?”
杏花春馆也坐落在后湖湖畔,因此走水路也十分便宜。只是姚佳欣想着二月里还有些冷,水上湿气重,自己怀着身孕,还是算了,等过些日子暖和了,倒是可以考虑坐船赏景。
“还是坐肩舆吧。”姚佳欣道。
做肩舆也极好,四面透风,一路沿着后湖湖畔前行,风景也是极好的。
杏花春馆这边,一个身穿石青色团龙吉服的少年甩下马蹄袖,行大礼迎接皇帝圣驾。胤禛抬了免了礼,吩咐道:“朕去馆中更衣,若是珍嫔来了,且你替朕迎一迎,不必忌讳退避。”
那少年应了一声“是”,眉眼分外透着乖巧。
阳光明媚,杏花的甜香四处弥漫。
姚佳欣坐在肩舆上,远远的就看见那成片如雪的杏花花海,沁人心脾的糯糯甜香随着清凉的春风迎面而来,直叫人陶陶然。
就在这片杏花花海中,又一座篱笆环绕的低矮小屋,这华美万千的圆明园里竟有这样一处田园小屋,也着实有些趣致。
素雨小心地搀扶自家娘娘下了肩舆,便瞧见一位面庞尚且有些青嫩的少年快步迎了上来。
姚佳欣也露出了疑惑之色,迎面而来的这少年身团龙纹吉服,可见身份不是亲王贝勒,便是皇子阿哥。这少年脸蛋还有些稚嫩,观之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而且生得唇红齿白,眉眼间透着一股子温润如玉的气度。
这年纪……倒是与齐妃的三阿哥弘昀相若。只是三阿哥年少多病,而这少年虽然高高瘦瘦,但瞧着气色红润,不像个病秧子呀。
待到这少年走进了,姚佳欣不禁吃了一惊——这少年洁白如玉的脖颈上竟然有一道斜贯而过的狰狞伤疤!这疤痕极深极长,自喉结而起,一直蔓延到吉服领口,还有一部分被衣襟遮盖!但可以想象,这该是多重的伤!姚佳欣不禁暗自心惊,不免更加好奇这少年的身份。
只见那少年走到姚佳欣身前三步远便停下了脚步,向她打了个千儿,见了一个优雅而不失规矩的常礼,他面带乖巧而温润的微笑,“儿臣给母嫔请安。”
姚佳欣一愣,“你真是三阿哥?”——她打量着这少年不像齐妃的三阿哥,没想到少年却自称“儿臣”,那显然就是四爷陛下的儿子,四阿哥弘时还是个八岁的孩子,那就只能是三阿哥了。
三阿哥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但四爷陛下想着这个儿子体弱多病,所以至今连个通房格格都不许给,更遑论指婚福晋了。
那少年笑了:“儿臣不是三阿哥,是愉郡王弘旺。”
卧槽,八爷的儿子?!
对着她自称“儿臣”是几个意思?!
姚佳欣一脸呆滞,忍不住脱口问:“那你为什么要对本宫这般自称?!”
少年弘旺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您是汗阿玛的嫔妃,儿臣当然应该称呼您母嫔了。”
姚佳欣:八爷的儿子管四爷陛下叫“汗阿玛”?难不成……姚佳欣一秒钟就污了——难不成四爷陛下绿了八爷?!八爷不是跟嫡福晋郭络罗氏十分恩爱吗?自然就冷落侍妾,所以四爷陛下趁虚而入……
额……她还是别瞎几把乱编排了。四爷陛下不是那种人,四爷陛下又不是没有漂亮小妾,还需要去偷别人的妾?
唯一的合理的就是,四爷陛下抢了八爷的儿子。想想原本的历史,八爷可是策反了四爷陛下的儿子弘时,结果气得四爷把弘时直接过继允禩为子。
所以四爷陛下重生后,就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八爷的儿子给养熟了。
姚佳欣现在终于明白是谁背叛了八爷了。
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俊俏少年!愉郡王弘旺!!
怪不得,四爷陛下会特特加封仇人的儿子为郡王!
肯定弘旺“大义灭亲”,向四爷陛下提供了八爷卖官鬻爵、收受贿赂等多项罪名的铁证!所以,八爷才会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先前知晓八爷是“畏罪自裁”于宗人府牢狱中,姚佳欣原本还怀疑八爷是“被自裁”呢!如今看来……当八爷晓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叛了自己,还将他送进宗人府大牢,不知该是何等绝望,于绝望中自杀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眼前这个弘旺少年,是个厉害角色啊!
不过姚佳欣更好奇弘旺脖子上的那道狰狞的疤痕从何而来,“你脖子上的伤——”
第159章 农夫四爷
不过姚佳欣更好奇弘旺脖子上的那道狰狞的疤痕从何而来,“你脖子上的伤——”
少年温润乖巧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浓烈的恨意,但转瞬他轻松而随意地笑着说:“回母嫔的话,儿臣六岁的时候,嫡母郭络罗氏一时不悦,便金簪划伤了儿臣。”
这语气轻描淡写,却叫姚佳欣惊呆了。
她是晓得郭络罗氏悍妒,却没想到,八福晋竟然对一个孩子……一个才六岁的孩子下此毒手!
弘旺微笑着说:“若不是汗阿玛当年暗中救护,只怕儿臣便活不到今日了。”
原来如此,四爷重生后,暗中救过弘旺,还对他多加庇护。对于一个饱受嫡母虐待,而亲生父亲又视若无睹的可怜孩子来说,四爷陛下的救护,简直就是黑暗中照射进来的唯一一缕光芒。
——郭络罗氏只是个妇人,再悍妒,若没有八爷纵容,她也不敢对八爷唯一的儿子下此毒手。
其实允禩甚至比郭络罗氏更可恨,郭络罗氏也只是悍妒而已。而允禩一边儿对发妻深情,一边却与侍妾有了孩子,有了孩子之后却不管不顾,任由妻子虐待孩子!
姚佳欣唏嘘,喃喃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为人父母……”
听到这话,弘旺稚嫩的脸上不由怔怔然,昔年的悲苦一瞬间倾涌而来,阿玛的漠视、嫡母的责难,还有生母的惨死,让弘旺不由地鼻子有些发酸。他也时常想,阿玛既然不喜欢他,那为什么要让他出生?!
弘旺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也永远忘不了阿玛死前的悲鸣,也忘不了郭络罗氏死前的怨妒诅咒——是他亲手将郭络罗氏的脖颈悬于梁下,亲眼看着她挣扎、咽气。
如果阿玛不死,那他永远也杀不了郭络罗氏——那额娘的仇,他就永远报不了。
他的额娘只是个出身寒微的女子,侥幸怀上了他,自那之后便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他曾亲眼看到额娘被锁在房中,被一把大火吞噬,烧得尸骨无存。
然而,却被郭络罗氏说成是“不慎打翻了烛台”,意外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