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嫁糙汉 第30章

　　“应该是工商吧？”

　　“王牌电器厂生产的产品是什么？你们见过吗？”

　　“没有，我要是不看这个公告书，都不知道我们县城居然还有一个电器加工厂。”

　　当天下午，赵旭烈接待了一批来自工商和公安部门的联合检查小组。他提前没有收到任何通知，看着穿制服的两队人马上门，他立刻召集工人紧急停工，然后把所有的账册资料都主动拿出来。

　　见赵旭烈是这个反应，工商小组的领队人倒是笑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们为什么上门？”

　　赵旭烈也不谄媚讨好，而是将这些工作人员安排在临时会客室里就坐，“我们是合法经营的厂家，从注册到缴税全都依照国家有关法律执行。配合有关部门的检查，自然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公安那边带队的人见赵旭烈做得很好，也就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临出门的时候大队长嘱咐过他，一切秉公执法，决不参杂个人情绪在工作中。

　　隔壁的沐小柒听说了赵旭烈这边的动静，连忙赶了过来。她见工厂已经停工，所有的工人都站在办公区域面前，不由得拉过罗光明，“光明哥，这是怎么回事？”

　　罗光明一脸的气愤，“我们被人举报了。”

　　“怎么可能？”沐小柒想不明白，她和赵旭烈一早的时候就规划好了，现在是关键时期，所有的事情一定要按照规矩办事，不能走政策的漏洞，相信这一点的重要性赵旭烈必定清楚。

　　“小柒，你也别着急，我们行得端，坐得正，也不怕别人来查。”罗光明挺了挺胸膛，眼睛却微眯了一下。

　　等送走了这波儿人，他一定要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一个半小时之后，工商和公安的联合调查小组从王牌电器厂离开。

　　“赵旭烈同志，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这是一次常规的检查。按照上级指示，我们会对县城内所有的民办单位统一执行双向排查。你们做得很好，继续保持。”

　　围观的群众听带队的小组长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公告书上写的全是污蔑。

　　看来，这个王牌电器厂真的得罪了人，不然怎么会又是公告书、又是工商和公安的联合检查？

　　在检查小组离开之后，陆陆续续有群众过来厂门口打听，知道他们生产电风扇和收音机，打听的人原本以为能够从厂家直接拿货，谁知道却被告知他们厂只对大客户的订单进行加工生产，不单独零售。

　　工厂内，赵旭烈适当安抚了厂里的工人：“这事儿本就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以后指不定每年都会有几次，大家习惯就好。”

　　鉴于工商和公安都是秉公执法的态度，工人们的情绪波动并不大，很快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沐小柒跟在赵旭烈身后走进办公室，她可不觉得今天的检查是正常的。

　　“瞧你紧张的样子，来，喝点水。”赵旭烈用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沐小柒。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厂里会被检查吗？不行，我得回家问问大舅，他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沐小柒哪有心思喝水，为什么只查王牌电器而不检查她的工厂，肯定有问题。

　　赵旭烈哪能不知道沐小柒的想法，他把刚才拿出来的账册资料全部归位，做事的时候还不忘跟沐小柒分析。

　　“我们厂成立才一个月，按理说就连周围的人都不太清楚我们具体是做什么的。我猜，我们应该是被人举报了。至于是谁举报的我们，这个我暂时猜不到。”

　　整理完所有的资料，赵旭烈正色道：“只要我们按规矩办事，这些举报对我们一点用都没有。这件事倒是给我们提了一个醒，要加强工厂内部的管理，不要给小人有机可乘。”

　　他隐约有个怀疑的对象，只是这事儿不好跟小柒明说。

　　自从联合调查小组走后，罗光明便骑着自行车出了门。自从他和赵旭烈在平乐县城有了自己的生意，该打点的人罗光明可是一点没有吝啬。从小就在这条道上混，罗光明即便现在换了一个行业，做事向来也是滴水不漏。

　　猫有猫道，鼠有鼠路，罗光明现在只想好好跟赵旭烈一起搞事业，既然有人不信这个邪主动惹事，他可不是这么好相与的。

　　晚上，沐小柒主动找到大舅，问起了白天的事情。

　　许英勇闻言笑了笑，“不就是一次检查吗？你们做得好，也就不怕别人查。”这也是他为什么收到了消息却没有跟赵旭烈和沐小柒打招呼的原因，他想要看看这两个年轻人有没有做好基础的准备。

　　结果，让他这个当大舅的很满意。

　　“大舅，我不是在跟你说结果，而是在问原因。”

　　许英勇双手交叉，放在书桌上，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小柒，在县城我或许还能护得住你和赵旭烈，要是出了县城呢？你有没有想过，你和赵旭烈做的生意其实被很多人都看在眼里。这次是谁举报的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你们是不是能够承受得住来自外界的恶意和攻击。”

　　举报信许英勇看过，全都是油墨打印的文字，行文之间有股子酸腐气。

　　结合沐月辉去工商查过王牌电器厂的营业执照，不难猜到这件事必定有他的手脚。

　　许英勇其实希望这件事能够给赵旭烈和小柒敲响警钟，让他们明白做生意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

　　书桌对面，沐小柒在大舅的注视下，渐渐冷静下来。想想这个月的盈利，如果曝光的话，会在县城引起怎样的轰动？她和赵旭烈都一样，享受胜利果实的同时，也应该保持足够的警惕和清醒。

　　这一点，赵旭烈似乎做得比她更好。

　　“大舅，我知道了。”沐小柒放下了纠结这件事到底是谁引起的，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是应对的最好举措。

　　同样的时间，气鼓鼓地罗光明正在和赵旭烈说同一件事情。

　　“我找人查清楚了，公告书是沐月辉张贴的，检举信也是他写的。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把我们弄垮了对他有什么好处？”罗光明似乎想到了什么，“小柒，他是为了小柒才这么做的？可是，这种背后告状的事情，实在不像他一个银行主任的作风。”

　　跟疑惑的罗光明不同，赵旭烈能够猜到沐月辉的心路历程。

　　他应该是去工商调查了王牌电器厂的资料，毕竟蒋雪琴来过，应该跟他说了自己在这里上班这件事。

　　也不知道，当他看到王牌电器厂的法人是自己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冷静下来的沐月辉也会有些后悔，毕竟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弱智，就像是人在最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的最坏的决定。

　　“小烈，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罗光明多多少少知道沐小柒和沐月辉的关系，他就算是小柒的父亲，也不能这么看不起人！

　　“我同意你去调查沐月辉，但是不能自己私自决定对他做什么。光明，他是小柒的父亲，怎么对付他我得好好想想。”赵旭烈十分清楚，沐月辉这人绝对不可能一干二净。

　　罗光明点了点头，这到底是什么爹，竟然渣到这种程度！

　　第二天早上，沐小柒特意来到张贴公告书的地方。污蔑王牌电器厂的公告书已经被人撕毁，但是角落里的一行字因为浆糊的关系还粘在那里。

　　沐小柒昨天晚上把自己身边的人事关系全部梳理了一遍，她并不确定这件事跟自己有没有关系。

　　江霖安最近都不在县城活动，沐家那边好像也没有什么动静。

　　“小柒！”

　　听到沐月辉的生意，沐小柒愣了一会儿，他这个时间点不是应该在单位上班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事说事，没事我就走了。”沐小柒连头都没有回，上次见面好像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不会再跟这个男人见面。

　　仅仅是听到沐月辉的声音，沐小柒心里便一阵难受。他的存在，始终提醒着沐小柒，曾经的自己就像这个人一样冷血私自，懦弱无情。

　　“小柒，我想跟你好好聊一聊。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真的。你骂我没有错，当年要不是你妈妈，我可能到现在也一事无成。小柒，你转过来看一眼爸爸。”

　　沐月辉手里提着公文包，期待地看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

第37章

　　公园里，沐小柒和自己血缘上的父亲相对而立。

　　她看过去的目光仿佛跨越了两辈子的人生，沐月辉穿着一件黑色的工作制服，眼底有着身为文化人的清高。这种自命不凡让他根本看不起蒋雪琴和沐思思这样依仗男人而活的女人，可偏偏他不仅把蒋雪琴娶回家了，还对沐思思施舍了父爱。

　　这种人，真是令人恶心。

　　“小柒，你最近过得好吗？”沐月辉握紧拳头，眼前的女儿长得越来越像许佳芸，就连嘴角勾起的嘲讽，都一模一样。

　　沐小柒指了指自己身后被撕毁的公告书，“你做得吧？”

　　沐月辉眼里的慌乱一闪而逝，“小柒，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懂。”

　　就是他这个反应，让沐小柒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赵旭烈这个人有多谨慎，沐小柒比谁都清楚，他在外面往往都是宁愿自己吃亏，所以很少得罪人。

　　“明天，你会在报纸上看到一份断绝父女关系的申明。我会尽快把我的户口从沐家独立出来。”沐小柒冷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你是不是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拿户口来要挟我？”

　　这样咄咄逼人的沐小柒让沐月辉手足无措，他真的就要失去这个女儿吗？

　　“小柒，你为了一个男人，连你的爸爸都不要了吗？”

　　沐小柒呲笑一声，“我妈妈如果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说完，她转身大步离开。长久以来一直压在肩头，让她喘不过气来的东西好似不翼而飞。沐小柒明白，此刻的自己才能够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她做出了自己人生最重要的选择，重新走上一条跟上辈子截然不同的道路。

　　“赵旭烈，你今天上午有空吗？”沐小柒脚步轻快地来到王牌家电厂的办公室，她这会儿心情舒畅，嘴角还带着笑。

　　“嗯，有空的。”赵旭烈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沐小柒。

　　“那就跟我走！”沐小柒一把拉住赵旭烈的手，“我外婆想要见你很久了！”

　　一个小时之后，赵旭烈有些局促地站在许家大门口，他左手提着厂里刚刚组装出来的双卡收录机，右手提着一大袋子礼物，里面装满了麦乳精、奶粉、牛肉罐头、水果。

　　因为出门得急，他连衣服都没换，身上还穿着厂里统一的工作服，脚下是一双黑色的布鞋。

　　“外婆，我回来了！”沐小柒拉了拉赵旭烈的胳膊，她刚才想要帮忙提东西，却被赵旭烈拒绝了。

　　“小柒，快过来帮外婆一个忙。我刚刚想给你做个布娃娃，可这针总是穿不上去。”许老太太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赵旭烈就这么跟在沐小柒的身后走进了许家，这是他自从认识沐小柒以来，第一次正式登门，所以难免有些紧张。

　　阳光从赵旭烈和沐小柒的背后照进来，许家老太太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小柒，你今天带了朋友回来？你怎么不早说，我好让你王姨多准备一些菜。”

　　“外婆，他是我的男朋友赵旭烈。赵旭烈，这位是我最亲爱的外婆。”

　　赵旭烈恭恭敬敬地朝对面的老人鞠了一躬，“外婆好！”

　　“好好好，你也好！别站着，快过来坐！”许家老太太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第一眼看到赵旭烈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老伴。倒不是说他们长得像，而是身上的气质，坚毅且执着。

　　许家老太太对赵旭烈的第一印象很好，这是一个踏实的孩子。

　　“小柒，你去帮我们泡壶茶，顺便洗一盘水果出来。”老太太想要跟赵旭烈单独聊聊，于是把小柒支开。

　　沐小柒明白外婆的用意，给了一个赵旭烈鼓励的眼神，便转身去了厨房。

　　“来，小伙子，帮外婆穿针，可以吗？”许老太太将手中的针线递给赵旭烈。

　　赵旭烈双手接过针线，很快将线穿进细小的针眼里。这个过程中，他脸一直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很是在意老太太对他的印象。穿好针后，赵旭烈把针朝着自己，小心递到老人手中。

　　“谢谢你！”许老太太赞许地看了一眼赵旭烈，小伙子是个心细的孩子。

　　坐在许家的沙发上，赵旭烈没敢到处乱看，他的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看起来跟军队里的坐姿有些相似。

　　“跟外婆介绍一下你自己，好吗？我对你很好奇，想要知道我外孙女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赵旭烈这才抬头，对上老太太包含智慧的双眼，“我叫赵旭烈，今年十九岁。我出生在罗安镇万兴村第九生产大队，我妈妈生下我妹妹的时候离开了我们家，后来我爸爸在我八岁那年从山崖上滚下来去世了。我妹妹叫赵白雪，今年十五岁，在县城一中读高一。我们家就我们两个人，我爸爸还有三兄弟，只是我跟他们都不太走动。”

　　这些信息，老太太已经从儿子的口中知道了，她想要看的是赵旭烈说这些话的态度。

　　此时的赵旭烈，坦诚而又真实，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人生比别人艰难而自卑。

　　“这些年，你和妹妹都是怎么生活的，可以跟外婆聊一聊吗？”老太太已经把针线别好，收拾了起来。

　　“爸爸刚走的那几年，我靠在山里采集蘑菇、木耳、草药维生，偶尔运气好能够猎到山里的小动物。山里土地贫瘠，勉强能够种些红薯和玉米。再后来我长大了一些，就开始去镇上讨生活，给屠宰场做临工，帮人跑腿，学着修自行车，做点扫帚和拖把来卖。我妹妹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们两个一起撑起了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