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姜氏叹道:“谁知道呢?许是因与东宫有亲,故而遇上了罢?”
颜神佑低头想了一想,道:“阿爹平素不饮酒,必不是酒后失德,开头必错不在他,只是末尾牵上了太子,才闹得大了的。这倒也不是很麻烦,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恐太子衔怨而已。”
姜氏有些忧心忡忡:“正是如此。”
颜神佑陪着姜氏坐了一会儿,姜氏携着她的手起来:“让六郎再睡一会儿,你若累了,也去睡一睡。与你阿姊商议一下,使人往柴家送一讯息,毕竟半途而归不大好。”
颜神佑答应了一声,亲自去寻颜希真。颜希真在柴氏处已知大概,心道,这水家真没个好人。又想,东宫也是,此事若东宫处置妥当,也不至于闹得这般大。
她这与颜神佑是想到一处去了,颜神佑说的“恐太子衔怨”潜台词便是:太子的表现不对。若是太子当时一笑而过,此事便了结,他还能得一贤名。水家上不得台面,人人都知。这已不是什么“打狗也要看主人”,而是“物肖主人形,养这样的狗,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人”的问题了。
见颜神佑来了,说了要遣人往柴家致歉之事,颜希真一口答应了下来:“我这就使人去。待事情平息了,我们再还十二娘一席便是了。”
颜神佑道:“那一切就都交给阿姐了,我得回去了。”
颜希真看着她穿上鞋子披上大氅,还叮嘱一句:“小心地上湿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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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并没有直接回姜氏那里,却往楚氏跟前来了。
楚氏见她来了,也不惊讶,抬抬下巴,让她坐,还吩咐:“炭盆搬来罩个熏笼。”
颜神佑往熏笼上一坐,就听楚氏问她:“想知道甚么?”
颜神佑笑道:“能知来龙去脉是最好不过的了。”
楚氏点点头,说的与姜氏所言大差不差,只是更详细些罢了。不外是今日天寒,凡上班的人都是在单位就餐的,太子是在米丞相教导下,颇有了一点城府,特赐了各人一壶暖酒。颜肃之戒酒好多年了,然因太子所赐,倒也推拒不得,虽不饮,却也安放在食案上了。
水家老三恰与三个侄子,逢太子之召,过来一起赏个雪什么的。水家有一个孩子,原是要做洗马的,后来被同僚们排斥,被上峰挑剔。世家子里固然也有二缺,但是学问好的人更多,一考两考,便给水小郎一个“不学无数”的评价,最后被师傅们出马将他请走。
这世上有一种奇葩,是你发现了她的本性就想绝交的那一款。水贵人就像所有向闺蜜吐槽男友不好的奇葩一样,你只能出耳朵听,绝不可能附和一旦你说:“对啊,那就是个SB,跟他分了吧。”她能喷你一脸。
上一刻哭诉完了,下一刻就能跟又复合了的男友说:“xx说你好!”
更要命的是,她下回跟男友吵架了,还要找你吐槽!简直比直接下手抢人男友还要恶心。
在水贵人这里,只能她嫌弃娘家人蠢、不争气,你是不能说半个字的。所以,她前头因王妙手的事情才骂完自己家哥哥侄子,转脸又朝亲儿子抱怨自己娘家被人瞧不起。越国长公主又泼了水家一地狗血,更让水贵人觉得受到了侮辱,虽然当面是给越国长公主道歉了,也说是水家做得不对,保证以后不再这样没轻没重了。
回过头来,她又跟儿子灌输要抬举舅家,给水家难看,其实是不把太子当回事,这样的歪理。
水丞相因素知皇帝脾性,且知这疯魔后宫的魔幻风格,对水贵人持保留态度,拦了她做皇后的路。更思这太子居东宫,又有己等师傅教导,当知礼仪,与水氏不同。哪知千算万算,独独漏算了太子的年龄!
太子年纪小啊,他跟他亲娘要见面,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你不能拦着人家母子不让见面,那岂不是让人骨肉分离么?水贵人也不是卑贱宫婢,乃是三夫人之一,在没有皇后的后宫里,这就是身份最高的人。
就因漏算了这一条,太子这头跟米丞相学了一点礼仪,那头被皇帝灌了一肚子的为君之道、平衡之术、帝王之策,却全被水贵人这个生母塞到脑袋里的那些似是而非的道理所管辖了。
皇帝自己就是个“军阀后院姨太太宅斗风”,他后宫里混的水贵人,三观自然比他还要坑爹。皇帝好歹还日日对着国家大事,眼界还开阔一点,水贵人就对着这一亩三分地,死死抓着儿子不放手——用的方法还不太对。
可她是亲妈,见天儿说着:“你阿爹可不止你一个儿子。”、“我若是皇后,你岂不是更名正言顺,偏偏被大臣们拦了。”、“你舅家只有靠你,才是最想你好的人。”之类的话,誓将太子弄得跟自己最亲近。教会儿子两面三刀,皇帝面前演戏,表示自己跟兄弟们很好,对师傅很尊敬,心里却视兄弟为竞争对手,对大臣也心生防备。
表面上看来,他还真是个好少年,孝悌友爱,尊师重道。那一点照顾水家的小心思,大家都能看出来,却也看他面上给了最大限度的宽容。
这一回,是太子授意,使东宫诸员与这舅舅、表兄们一起用餐。大家都明白太子的意思,就是水家想蹭点儿仙气。得,吃就吃吧,顶多咱们觉得恶心了,少吃两口。
哪知这水家四个人,事先得了嘱咐,是要来露一露脸,攀一攀交情。借着太子坐阵,好跟世家搭一搭话,提升层次来的。
他们也有酒,大家不免祝酒上寿,先敬太子——这没什么。尔后是互相敬酒——米丞相等人上完了课,是跟着朝廷中枢开饭的。敬酒也没什么,颜肃之不饮酒,大家也都知道,况且有这米家人在,大家也没心情怎么热闹。
米老三年长,暗思自己是长辈,若先敬人,岂不显得不够自重?使个眼色,让侄子们先来。如果侄子们被拒绝了,那也没什么,算他那大侄子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咋地,三杯黄汤下肚,他下场劝酒。
旁人勉强举杯,有沾一沾唇的,也有举完便放的。水大郎的脸色就已经很不好了,亏得全家被水贵人敲打过,他也忍了。等到了颜肃之,这货根本不饮酒,举杯即放。水大郎就怒了:“你怎地不饮?”
颜肃之道:“殿下有所赐,我等不敢辞。然午后尚有正事,不可因酒误事。”
水大郎不依不饶,必要他喝,不喝就是瞧不起他——颜肃之总不是世家了罢?
好蠢!他不是世家,可他是个中二呀!脑洞完全没有补上呢。
颜肃之镇定地道:“殿下面前失态,我是瞧不起你呀。”
水大郎年轻人,前面受了气,见了一个软柿子(他以为的),就想捏一捏,显一显威风来。他还有一个不能言说的心思,颜肃之生得好看,人都喜欢好看的事物,敬酒时还想,若能与这样的美人喝一杯,那也是一桩美事。
可惜美人不领情。
水大郎忍不得,借酒装疯,他端了酒碗靠了上来,酒水泼泌洒洒的,一个劲儿让颜肃之喝酒。颜肃之对太子道:“此人醉了,还请殿下命人将他扶下,免得丑态百出,污了殿下眼睛。”
太子站了出来,余者心叹一声晦气,这顿饭果然是要吃不下去的,也都站了起来。水大郎受些气氛影响,上来揪起颜肃之的领口,口里的酒气喷了颜肃之一脸。
颜肃之冷静地将他踹了出去!
然后就是水家三兄弟一齐扑上来,他们不同于姬尚两家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货,少时也都是吃过苦的,体力还行。颜肃之费了点劲,又踹了一个,又揍了剩下的俩。旁观的郁成看了,心说,这TM得多蠢?!明知打不过还要打?急上来喝令住手。
颜肃之住手了,水家三个少年见他不动,又扑了上来。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人再蠢一点,热血起来是没有理智的,也不管地方对不对,看着对手不动了,就想来拣便宜。这回,连他们叔叔也冲了上来。
颜肃之不耐烦了,顺手抡起食案就拍了过去!
横扫千军!
食案上有饭有菜还有酒,饭菜倒了这四个水货一身,酒盏不知怎的飞了出去,险些砸了太子。太子从来没见过这么简单直白的“争斗”,开头是看傻了,此时怒道:“颜肃之,你眼里还有孤么?”
这问题就有些严重了。
好在同僚们够义气,纷纷劝太子息怒,郁成更是说:“奈何以小心而怒君子?”
郁成亲妈是世家女,思想深受影响,在他眼里,水家这样的山寨外戚,老老实实的倒还罢了。这样三不五时生事的,不是小人又是什么?至于颜肃之,是他哥们儿——虽然不算太亲近,也是他同僚,那必须是君子。
洗马们都不用想,颜与水,选颜!早看这些水货不顺眼了,有人揍,必须留着这么个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