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有气没力地扯着袖子,颜神佑道:“今年怕是要给朝廷贡上几万石粮了。”再没理由拖了呀!都几年没正经给朝廷上缴收入了?再不缴,怎么可能没人质疑昂州的钱粮都去了哪里了呢?到时候天下未乱,朝廷仍安,你不交钱粮,朝廷解你的职,你乖乖从了,还是扯旗造反?
丁号满脸的守财奴相,心疼地道:“也只好如此啦。”
颜神佑道:“只盼别再有坏消息啦。”
丁号道:“使君那里传来的,都是好消息。小娘子休要沮丧,只怕京里有人更难熬哩。”
颜神佑道:“我阿婆就肯定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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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猜得不错,楚氏也很不开心。她先料到了一步,觉得肯定有变,却实不曾料到是这般变故!颜神佑看到要尊奉二王生母,就能猜得到结尾,楚氏如何猜不到?
可猜到了,不代表她有办法。办法也不是没有啦——搞死水太妃,一了百了。想也知道,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这一招不能使!现在怪谁都晚了,楚氏也不是个总回头看的人。恨了半天,也只好给昂州去了个情报,然后派人给唐仪送了封信,写了自己的推测,让他好自为之。又给几处亲家通了个气儿,让大家看着办吧。
然后楚氏就“病了”,病得特别不适应京城的炎热,说要去乡下消暑。
这是一件挺正常的事情,她老人家三月里刚过了五十一岁的生日,是个纯正的老年人了。不耐热,要避暑,多么好的借口!往米皇后那儿报了个病,有什么大型活动别算她的名额了,接着就带了一大帮子的孙子孙女儿回颜家坞堡去了。
紧接着,姜戎之母蒋氏也病了,也带了些晚辈去乡下避暑。她近年来身子常不好,病倒也是正常。郁陶夫人蔡氏倒没病,但是郁陶的老岳母却病了,蔡夫人二话没说,带着一帮子人,呼呼啦啦陪着老娘下乡——她“侍疾”去了。
弄得京城上下都很紧张,今年真的有这么热吗?怎么都避暑去了?往年更热的时候也有,也没见走这些人的呀。
楚氏这是恶心的,如果是先帝元后还在,拜就拜了。现在拜个水货,她是真弯不下这个膝盖、低不下这个头。眼不见为净,不如一走了之。
虞喆还不觉得,盖因报病避暑的都是老年妇女,你能拿人家怎么办呢?你能让老年人不病不死?扣在京里,真要热死了,又是一篇好文章了。他还有一种猜测,觉得这是有些人不想搅进他和齐王之间,是以躲开了去,越想越觉得这个才是真相。
固然气恼这些老女人太可恶,不肯向着他这一方,居然袖手旁观。这却比另一种猜测要好得多了。
宗正的奏章是虞喆下的手,他没有直接找上宗正,却是通过安插在齐王府里的内应,给齐王提点了一下。齐王也觉得对,这傻孩子到这会儿还没明白过来,这是帮着水太妃来个“水涨船高”呢。跑去找了赵王,赵王也没反应过来,觉得有理。赵王生母位份比水、李都低,赵王也觉得怪难为情的。
二王一起找上了宗正,哭天抹泪儿地,就说心疼亲妈。按照规定,咱们做了王,亲妈也得跟着享福了吧?齐王书读得不错,给宗正摆事实讲道理:“古早的时候,哪怕父亲还在的,儿子封了王的,生母都可称为王太后了。如今不好称后,只称太妃,难道也不可以吗?”就差说“子为王,母为虏”了,当然,他们的情况也没有这么极端就是了。
宗正问他孙子:“他说的有没有这回事?”
答曰:“是有的。只不过,现在怕难弄呢,没看五王的生母都还没这待遇么?”这孩子比宗正看问题又聪明在别处了,十分不欲祖父掺和进这事儿。在他看来,他们家与皇室血统已远,在安全距离之外。妙又妙在皇室现在也没啥亲戚了,还得把他们家摆得十分靠前。只要别乱掺和,只要江山不倒,他们就富贵永存。何必夹到中间,两头不讨好呢?
没想到一句话提醒了齐王,哭求宗正:“我们知道艰难,可是我们没办法自己提呀,还请阿翁可怜可怜我们一片孝心。”
宗正左右为难。齐王与赵王还有些积蓄,都拿来送与他,只求可以接母亲一起就藩。宗正思来想去,道:“我先试试口风。”他也没说死了。
到虞喆面前蹭前擦后的,委婉地问:“不知二郎三郎的母亲,您打算怎么个安排法?”
虞喆道:“他们也没个打算,只好我来养了。”
宗正问道:“若他们有打算呢?”
“什么打算?”
“他们要请去奉养。”
虞喆故意叹道:“那也好呀,他们对我,总有些误会。两位阿姨都上了年纪了,往后身子只会越来越不好,万一在宫里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还不定跟我怎么闹呢。”
行了,宗正回去就上表了。
朝廷接着就炸开了锅。看不出的人有,看出来的也不是没有。都傻眼了,心说,你个死守财奴,抱着你的钱睡不行么?非要出来找事!
宗正还以为办了件大好事呢,两头都不得罪,还得了齐、赵好些钱。
先反应过来的是齐王,他忽然不对味儿!宗正上书之后,他回来跟他亲妈一说,李昭仪眉花眼笑的:“哎呀,我就盼着咱们能一道儿走,呵呵,阿水生了天子,不也只是个太妃么?还被亲儿关了这好几个月,有甚好威风的?还是我的儿子好!”
擦!齐王就震惊了!这事儿不对啊!哪有天子的妈跟藩王的妈是一个待遇的?!
虞喆,你要做甚?!
虞喆正开心地笑着看你被他当猴耍呢!哪怕齐王恨得要杀这进言的舍人,虞喆也不能让他得逞,不但救下了自己安插的钉子,还训斥齐王不重士。用虞喆的话来说就是:“士大夫岂与奴婢同?我且不敢视士人如奴婢,何况尔等?!”
士大夫与奴婢,别看都是皇家的臣子,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齐王岂能甘心,他狠一狠心,反正上书为李昭仪请封的不是他,而且如果这是虞喆一计的话,虞喆肯定要让这事儿办成,不然水太妃做不了太后!真不愧是兄弟,脑回路是一样一样的,齐王很快就猜到了虞喆的想法,然后他就上书。
你拿我当猴耍,我也不要让你开心!
齐王联合了赵王,请求为叔王们的生母也追封一下下。好人做到底吧,大哥。
这回轮到虞喆翻白眼了。
满朝公卿看着这仨毛孩子在朝上唱大戏,百般滋味在心头。虞喆让他们议,他们干脆不肯议了,太极一个打得比一个好,说出来的话跟没说一个样儿。一问就背各种礼仪制度,死也不开口说一句准话儿。
士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沉重打击!
水太妃那样的货色,当初米丞相死拦活拦没让在先帝手上当成皇后,现在让她做太后?大家脑子还没病!至于什么看国家有难,以私房积蓄捐助,以为大家不知道吗?她根本舍不得,出主意的另有其人!
这事儿还得从大长公主那里说起,在先帝的时候,皇帝死得早,后院都是小老婆,天天跟斗鸡似的互啄。你管事,大家掐你,她管事,大家掐她。最后损人不利己,先帝就觉得自己的后宫一群小可爱,太天真太可爱了,那么纯朴那么娇憨,都是不会管事儿的白莲花呀。懵懂无知的,那就继续保持吧。请了他姐过来帮忙。
大长公主在宫里势力不小,听说太妃捐款的时候,大长公主整个人都傻了:“什么?她?!那个眼皮子浅的小贱人!她恨不得拿太府的钱库当棺材!她会捐私房?不趁机捞就不错了!”
这个时候大长公主已经怀疑上了。大长公主朴素的观点里,她看中的人,变好了,就是老天有眼祖宗积德。她讨厌的人做了对事儿,那就是包藏祸心。水太妃正是她讨厌的人,儿子没当皇帝时巴结大长公主,独生子一当皇帝就摆谱。大长公主心里的落差不可谓不大,很有一种这么多年的好心都喂了狗的感觉!
直到唐仪来找到,如此这般一说,大长公主暴跳如雷:“我说呢,我说呢,物反常为妖!我倒要看看,这是谁的主意!”
她动手了,一查,就查出来这事儿是水太妃给虞喆搞的几个美人儿里一个聪明的给太妃出的主意了。
虞喆在孝期里,哪里好搞娃出来?本来悄没事的,改元之后搞几个人过来也就罢了。现在闹得动静太大,膈应了他,别说生娃了,睡都不去睡。美人岂能不急?来做妾的,就得找靠山。皇帝不喜欢,皇后待她们也挺冷淡的。傻的就想往皇帝那里凑,被米皇后拿住了打个半死,扔到掖庭里,皇帝还说打得对。
聪明的这一位就瞄准了太妃。也是太妃战斗力太强,跟虞喆打一个照面儿,就从禁闭变成了一切照旧,虞喆待她比以前还要好。这个大腿不抱,还要抱谁的?
见太妃,诱以太后之位,水太妃虽然心疼钱,却在一句:“圣上必是心疼亲娘的,只是没有理由给您晋位。您做出来了,剩下的就看圣上的了。等您做了太后,现在拿出去的,难道还找补不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