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未尽的叹息里真是无限惆怅之意,想不到有生之年,说不定就能看一次朝代更迭。这种感情,真是复杂得紧。哪怕这个朝廷确实乱七八糟的,要说换一个,似姜氏这等身份的人,却又并不是欢欣鼓舞的。看到朝廷不得人心,有点风吹草动大家就觉得它要倒了,姜氏也是颇为难过的。
颜神佑道:“管朝廷如何呢?现在只盼着百姓别受太多的罪,无论从逆与不从,兵锋所指,都难有好日子过了。哪次大乱,人口不会骤减的?该得想想有流民涌入之后,昂州要怎么办了,我怕会乱呐。”
姜氏看着颜神佑咬着拇指想办法,难道没有出手打掉她的爪子,抱起八郎来,轻轻拍着,也不打扰颜神佑想事儿。颜神佑想的是,如果涌进了灾民,那得怎么安置?又要怎么管理?如果有流亡的士人,又得怎么办呢?最怕就是士人与流民混杂,这尼玛要是来抢地盘,那她家就了!
头一条,亲民官得是自己人。再者,流民里也可募民,这就得自己人来带,或者,颜肃之得亲领。练兵的凑合也不能交给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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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这里,也是想到掌灯。姜氏道:“好了,不要再想了,饭好了,去用饭罢。”
颜神佑抬眼一看,吃惊道:“都这个时候了?”
姜氏道:“可不是么,有什么事,吃过了饭再说。”
饭才摆上来,还没扒两口,宫里又来了使者,道是急召颜肃之入宫议事——立等。
颜肃之只得放下饭碗,来使还说:“使君无须担心,宫里有饭的。”
颜肃之换了衣服,再跟使者入宫。姜氏命取了赏钱与他,颜肃之还要打听点消息。宫使道:“您入宫就知道了,在外头说,传出去了可不好,这事儿真不能说!”
颜神佑心道,有什么事,是给了钱也不能现在说的?难道是宫廷阴私之事?宫廷阴私之事,又如何要一个外臣去商量?再者出兵平乱又或者安民的事情,朝廷里自有人做。柴丞相虽不如米丞相,也不至于想不出安抚的办法。郁陶还在呢,平乱也不至于无人可问呀。
颜肃之道:“我只问一句,今天回本家,听说尚书令皆被召入宫中,现在他们出来了没有?”
这个能说,宫使道:“不曾,正是为了商议此事。”
那就更奇怪了呀!怎么可能这些人都想不出办法?如果是缺钱要山寨,可能这些人不熟悉,颜肃之就能出个主意搞个土豪金啥的。再常见不过的军国大事,怎么可能没办法呢?
很快,颜肃之就知道了——小吏果然奸滑如油,打出的旗号却是齐王!
齐王死,这没错。可死人比活人好利用,因为死人不会说话,不会站出来说:我是真的,我都死了还不让我安生,当心我找你聊天!
阿米豆腐!这小吏金井栏,没错,就是这个名字,他爹不会起名字,给儿子想名字想得太入神,不小心撞到井栏上,儿子就叫井栏了。这个金井栏同学,颇熟一些暗箱手段,做事又比史九精细得多。扯出一面齐王的大旗来,谎称齐王没死,要向虞喆讨个说法!
第150章 麻烦变大了
假托天命、假托名人,是造反常用的手段了。不搞一点这些东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造反意志坚定。什么编造谶语啦、制造奇怪的物件啦、谎称是某政治斗争失败的人物啦……准备得更充分一点的,还有为造反先搞个邪教出来的。
一旦出现这些情况,大家就知道,这事儿就小不了。
颜肃之一听到“齐王”二字,就知道事情要坏。
齐王的旗号一打出来,真假先不说,就先把虞喆推到了一个不利的境地。
齐王是虞喆他弟,死得特别蹊跷,天下都在猜,这事儿是皇帝干的吧?这事儿一定是皇帝干的!当时五王远在千里之外,还个个发了吊唁的信过来,明里暗里,说虞喆没有照顾好弟弟。又将谣言散布得到处都是。
现在金井栏利用了五王事先做好的舆论攻势,顺势就显示出了自己的正义性来了。
是,你是皇帝,可皇帝也不能不讲理吧?根本没有犯错的弟弟,就因为你一个“忌惮”,便容不下他、想要搞死他。你想什么呢?
是啦,所有人的心里,造反都不是一件好事。你有再多的不得己,一旦造反了,那也都成了你的错了。官逼民反又怎么样?他逼你,是他不对,你造反了,你的错就更大!
然而如果有个“不得不”的理由——比如仇太深,那就不一样了。对于一个残害手足的皇帝,难道要让兄弟们引颈受戮么?不去送死,那就只好造反了。
这果然是一个需要将能信得过的人都唤过来商量的大难题!颜肃之叹了一口气,心道,不甭这乱平不平得了,虞喆的名声都要再坏上一坏了。蠢孩子,做戏都不会,越想要齐王死,就越要对他好,到时候他死了,没人怀疑是你做的。你一直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现在好了,他一出事儿,大家都怀疑到你身上了。他死了之后,还有人拿他来给你添堵,你说你傻不傻呀?
颜肃之进了勤政殿,见过虞喆。一看,虞喆一张小脸儿,透着黑黄的煞气。颜肃之便假作什么都不知道,对他行完了礼,默默坐到末尾的位子上去。真是要庆幸在这一群人里,他是最不显眼的。
虞喆见他来了,便问道:“卿有何良策?”
颜肃之装傻:“不知陛下问的是何事?”
虞喆欲言又止,指示颜孝之给颜肃之解说一回。唐仪肚里笑翻了,颜肃之必然是知道事情了,还装傻,这是逼虞喆自己说出来么?一看虞喆那吃了死苍蝇一样的脸色,唐仪就一阵开心。
颜孝之也不好说得太过详细,就只说了一句话:“逆贼谎称奉齐王之命。”
颜肃之作顿悟之状!然后愁眉苦脸地道:“是有一点难办呢,总不能将齐王摇活了来辟谣罢?”
摇活了又能怎样呢?虞喆的口碑已经差了,就算齐王活了,也于事无补了。
金井栏的旗号一打出,反而比当初的史九,更得人同情。史九提出的口号,看起来是相当先进客观的,却有一个弊端——既然要均贫富了,手握资源的豪强士族们肯定不会答应的。口号一出,就平添了一堆的敌人。
金井栏与史九不同,作为一个深谙官场的油滑小吏,他与史九的阶级成份或者说立场,就完全不同。他打出来的旗号,比起史九,更能团结尽可能多的人。这个国家的许多资源,还是掌握在豪强们的手上的。齐王之死,天下都觉得冤。再看虞喆的表现,近期又纵容他舅家给国家功臣之后的颜家没脸。越看越不像个样儿,说他干不下去了,也不是不可能。
哪怕不是金井栏,哪怕金井栏说的是假的,也值得大家袖手旁观一下下,而不是襄助朝廷平乱。
虞喆不耐烦地道:“拿下逆贼,一切便都好办了。”
颜肃与唐仪互看一眼,这俩一起开这种高层会议还是头一回,彼此都觉得新鲜,在虞喆的眼皮子底下眼神乱飞。一齐吐槽虞喆:真要一切都好办了,你还叫这么多人过来干嘛?!直接点兵平乱,然后想着怎么粉饰太平过好这个年不就行了?
颜肃之是打定主意不多插嘴的,不想虞喆记起先帝对他的嘱咐来了,说是颜肃之是有些主意的人,遇到难题,可以问他。便问:“仲泰有何高见?”
被BOSS点名,不管是上课下本还是开会,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颜肃之不得不说:“诚如陛下所言,平逆是第一要紧的,至如流言,臣以为,背后恐有推手。”说了等于没有说,虞喆也知道背后有推手,嫌疑人都有——五王。
虞喆道:“则如何平息流言?”
颜肃之道:“新年,陛下不是得祭告太庙等处么?捎带的给齐王也祭一祭呗,告诉大家,齐王已经死了,外边的那个是假的。记得拉上赵王,一起做个脸。”
还有更好的办吗?没有了。流言就是这么个讨厌的东西,如果再有一点点影子作支撑,就更讨厌了。
柴丞相咳嗽一声,道:“说到新年,京城还是得过一个像样的新年,益发不能显出慌乱来,这样才能安定民心。”
众人附议。
虞喆板着脸道:“诸位回家,只当没有这个事儿,该怎么过年,还怎么过,该热闹的还是要热闹。”
众人唯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