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这下好了,虞堃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的烂摊子,还得他一个人收拾。他是不相信,接下来联络各郡势力的事儿,颜家姐妹会放过他这个现成的劳动力不用。世家虽颓,但是声望尤在,纵然颜家不想让他抢了风头,一应接待的工作,他也是逃不了的。
硬着头皮,他过来了。
姐妹俩听他问有什么章程的时候,互看一眼,还是颜神佑说:“自然是要先往各处宣谕了。”
蒋峦道:“小娘子知道我问的是什么,纵然有圣谕在,小娘子以为,这些人,肯听妇人摆布么?”
“摆布”二字,有些刺耳,姐妹俩齐齐皱眉。颜神佑十分光棍地道:“我们家分不出人过来,这里我是绝不肯丢的!他们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既有圣谕在此,不顾大局,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蒋峦给她摆事实讲道理:“你不要意气用事,天下阴阳之道,不是你说不遵便不遵了的。天子也不过是从权而已。”
颜神佑轩眉一扬,冷声道:“我家现在旁人不合适来,就我们俩在这儿了。兵是我们养的,想让我交出去,没门儿!”
蒋恋自认晦气,跟她商议:“没让你交出兵马,就是,能不能换个办法?”
“?”
蒋峦把叹息给吞进了肚子里,出主意:“结盟,只要先不支使他们,大敌当前,他们也就忍了。阮贼闹得太凶,他们眼下也只有认了。”
颜神佑道:“那日后呢?”
蒋峦道:“小娘子目光深远,峦自是佩服。只是有些事情,布子太早,反显异类。若是我们与扬州火并,是要被阮贼所趁的!再者,阮贼失道寡助,皆因□士人。小娘子慎之。”
颜神佑的表情和缓了下来:“只要他们有眼色。”其实并没有被说服。她自然不会尽灭世家,世家有讨厌的地方,但是看看眼前的蒋峦,其个人素质实在高出贫寒这辈许多。但是,如果世家碍她的事儿,她也是不介意用雷霆手段的。不过蒋峦说得很对,阮梅还在一旁看着,这个时候,不能出事儿。
蒋峦道:“经了这久的战事搓磨,他们自然是有眼色的。小娘子顾忌着阮贼,他们难道就不要顾忌了吗?”
颜神佑露出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笑容来,对蒋峦道:“随你怎么哄他们,只是别许太多的诺,我怕到时候他们骂你是骗子。”
蒋峦苦笑,晓得这是警告他别胡乱做主,也别搞串连。心道,论起玩阴的来,我怕我不是你的对手,索性就不做了。不说你,就是你身边那个杜长史(杜黎是认证了的卫将军幕府长史了),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于是,外联之事,交蒋峦。颜神佑也是光棍儿,说交给他,就一个字也不过问,只要成果。蒋峦也识相,祖父在人家手里押着,他也不搞什么虚头。真正的聪明人。劝人也是会劝,皆以“昂州与阮贼,孰优孰劣”相劝,又扯虞堃这面大旗,实在不行,还有颜神佑的兵马。
将三郡一一收伏。至于蒋刺史处,原是本家,反比旁处难说服。蒋刺史乃蒋峦之长辈,觉得蒋峦在女子手下讨生活,实在太丢脸!蒋峦在他这里费的力气,比在其他地方费的都多,不厌其烦,拿出虞堃之诏命,蒋刺史犹言:“如此乱命,果然气数尽了!”
蒋峦面无表情地道:“五逆谋乱,也说废帝是乱命。”
“所以废帝被废了。”
蒋峦逼问道:“使君也要谋废立么?”
蒋刺史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甩袖离去。蒋峦万万没想到,别人都劝服了,就劝不服这个亲戚。蒋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蒋峦更重香火之情,见蒋刺史冥顽不灵,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一看到他便脸色不好的韩斗,最终都老实了,蒋刺史真是不识时务得让人费解。
韩斗是撑不下去了,与其向蒋刺史认输,不如向昂州认输,哪怕昂州来的是女子,他也有“我服朝廷”这个理由。
服了之后,就想把吴郡都扔给颜神佑,自己领兵过来听命了!治平真不是人干的买卖有木有?!那么错综复杂的关系,那么乱七八糟的账目,他是真的搞不定了。
颜神佑并没有直接同意他的请求,而是上书虞堃,请将韩斗转武职,却将蒋峦推去做吴郡守。时至今日,颜神佑也得承认,想不让世家翻身,是不可能的区别只在于——怎么个翻法。
做完了这一切,初步的统一战线就算形成了。颜神佑也不放松了舆论宣传,一面宣传昂州的治平,一面拼命科普阮梅有多么凶残。双管齐下,倒是站稳了脚跟。而派往京城的探马,与京城的舆部也接上了头,传回来的消息是:阮梅按兵不动,派军布防,又征壮丁入伍。粮草无异动,暂时不会南下。
颜神佑放下心来,再传讯往昂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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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州也乱了套了!
虞堃要来了!
大家都当他已经死了!
越国大长公主自然是开心的,难得现在她还认的一个娘家侄儿,原以为死了,亲爹这是要绝后了,现在还活着了,虽说是残疾了,好歹人还在呀!
原本她来时,颜肃之一家便要腾出州府给她住的。从级别上来说,她才是虞堃“驾崩”之后天下级别最高的人。大长公主却别有一种生存的逻辑,冷静地给推掉了:“我一个亡国妇人,又不懂这些事情,只想能好好看看儿孙。我与大郎他们住,就很好。”
唐仪也说:“谁住不是住呀?咱俩谁跟谁呀?你还伤着呢,怎么能挪动?!你不是说给我留好的大屋么?难道那里不好?”因听说颜肃之受伤,此时见他行动由人搀扶,已经恨不得上去扒了衣服检查了。既然母亲也不想住州府,他正好接了来奉养。唐仪这几十年来,与母亲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如今有机会,两下便宜,他是最乐见其成的。
大长公主是死活不肯搬,唐仪又顺着她娘的话往下说。他和蔡氏原本是戴孝的,他的异母弟弟死了、蔡氏娘家一户口本儿估计死得不剩什么人了,但是来了一见一子两女被养得白白胖胖、行止有礼,心内实是止不住的欢喜。
颜肃之幕府之内,实无人想让大长公主指手划脚。他们肯听妇人的话是一回事,前提是这个妇人有道理。似大长公主这等悍名在外的半文盲,是没人想听她指挥的。有大长公主作一对比,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觉得,颜神佑、楚氏、姜氏这些妇人,纵要干预政事,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大长公主就这么在唐仪家里住下了,蔡氏张罗着将儿女都接了回去。姜氏有些为难,她原想为颜希贤做媒,求娶阿萱的。现在阿萱叔父死了,外祖父等都不在了,这话就不好现在提,只得忍下。
越国大长公主在建安坊唐府没住几天,先是听说颜神佑大捷,唐仪跳得跟只猴子似的过来给她报喜。大长公主自京城破后,脾气便灭了许多,抬抬眼皮看了看他,道:“又犯傻了。孩子们出了孝,就把六郎的婚事给办了!圆不圆房再说!”
唐仪道:“什么?”
大长公主道:“大娘也该说人家啦,说谁好呢?你去问问颜二,看他做不做这个媒。”
唐仪:“……”这话题转得好快!不过想到跟好病友的婚姻关系就要砸实了,还是很开心,欢乐地答应了。
跑去找颜肃之的时候,姜氏恰已问过婆母,且询问颜孝之夫妇的意见。终须自家人先确定了,她才好开口做这个媒。颜孝之夫妇是巴不得的,“阮陆之祸”后世家凋零,能保全者十不余三、四,唐仪这是保存得相当完好的了。楚氏见颜肃之也很是心动,想想这门婚事也是没有坏处的,也说:“只是他家正在孝中,你们不要太张扬了。”
恰唐仪来了,与颜肃之关起门来说了几句话,事儿就这么定了。
从来福无双至,然而对大长公主来说,却是好事接二连三的来。两个孙女都有了着落,出孝就办。而且,大长公主再文盲,也能看得出来,这天下虞家已无份了,颜家倒是有一争之力,这样,她两个孙女儿,少不了一个皇后、一个王妃。如果真能成了,她就算拼着老命,也要给孙女们挣一分功,比如带头劝进什么的。
眼下只有一个阿茵,只恨颜肃之再没有一个女儿了。
大长公主还不知道,她在琢磨的事儿,唐仪早琢磨上了。自打见了颜神佑,他就打上这个主意了,跑去跟颜肃之说:“你看,阿茵年纪也不大,等神佑要生了个闺女,只要差不太多,还是娶到我们家里来吧!早年间想把她娶了来的,只恨阿萱是个女孩子!现在再结亲,倒也不晚。”
颜肃之:“……”
两个中二病在那里磨牙,就接到消息,颜肃之的侄女婿把虞堃拣回来了!是啦,真是不坠父祖忠义之名!可下面要怎么办呢?两人也不讨论婚姻问题了,先看皇帝怎么办。
大长公主开心得要命,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想要去出迎。
她却不知,丁号、卢慎、古尚书、霍亥等,齐聚李彦府内,正商议着怎么把虞堃拦在州府之外。“奉天子以讨不臣”的诱惑很大,但是对昂州来说,现在只是个鸡肋。阮梅是反贼,五王是逆贼,荆州已下,扬州被颜神佑拿下了大半。虞堃的价值,已经大大降低了,现在比较值钱的,反而是他手上的玉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