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颜渊之的脸紧绷了一下,颜神佑依旧面色如常。她看到了,她四叔的行李里,除了铺盖还有人,有几个是归义郡的属官,这一回,显然是跟着高升来了。
最后,留下的不过一半人,颜渊之也不以为意,果以他自己的人来充数,且说:“既如此,请擅始擅终,且做交割。”又询问钱粮人口籍簿等一应档案、命召府内小吏、服役之人前来拜见新使君。
那白面有须的中年男子原是扬州长史,与蒋刺史一样,也是世家出身,据说姓姬。此时便道:“不知哪一位与我交割?”
颜渊之便道:“四郎,你去。”这个四郎,是他的幕僚团里第一得意的人了,颜神佑认得,此人姓冯,倒是业务熟练的人。见他出列,便说:“扬州颇大,怕档案极多,近又有变,请将南郡与我作交割。”
颜渊之道:“应该的,还有付与张京兆之档案,也一并点出罢。”
颜神佑便笑道:“杜长史,你也去。”
杜黎微笑道:“谨遵命。”
颜神佑再打一响指:“封千户,两百人,去帮忙搬取!我着急着呢,谁跟我磨蹭,我就让他上旗杆子上清醒清醒。护好了,谁把文书给我烧了,我就烧他全家。”
封千户廊外应道:“是。”
颜神佑又让丁琳和李三娘也去帮忙清点,分出来划分京兆的。
姬前长史惊骇地看着门外无声聚来的两百人,简直不能更心塞!
有了玄衣压阵,这活计就做得极快了。原本文吏欺士卒,战乱时,武夫又逞豪强。现在在玄衣的绝对武力压制之下,都老实了。
颜渊之舒了一口气,有兵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又分派了诸人的官职,请诸人办交割的办交割,汇报的汇报,一面发下安民告示:“将原写好的告示拿去贴了。”他过来,颜肃之亦拨人马护送,这些人,现在随他入城,别的不做,先去贴告示,再敲锣打锣的宣传他来了、会爱护百姓。
颜神佑道:“我那里交割已做,叔父且忙。我带三郎去看看这里守卫如何,也好教他一教,这里终是叔父辖下。”
颜渊之笑道:“好,你辛苦啦,”然后一变熊脸,对颜希礼道,“你傻笑什么?还不与你阿姐去?好生学着,学不好,看我收拾你。”
颜希礼灰溜溜地跟着走了。
颜神佑便带着颜希礼,一路巡视着州府、扬州城的治安。先看州府的守卫,小声让他把州府守卫接手。又指扬州城的治安,感觉还不错,告诉他哪些通道必须保证畅通,哪里又是守城之时需要注意的地方。
颜希礼一一记下了,却问:“阿姐何时剿匪,我还要练练手呢。”
颜神佑道:“你须等上一等,我意思,你先将此处的兵马拿下了再说。兵,不听你的话,你拿了帅印都没用。让兵跟你走,不过几条:一、让他们信你能带他们赢;二、让他们知道跟着跟你有前程、能吃饭、能上进;三、知道你把他们放在心上;四、跟着你,哪怕死了,家人也有着落。除此之外,要紧的就没几条了,令行禁止一类,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了。”
颜希礼道:“不知道要收伏到什么时候,我年纪还小,怕他们不听话。”
颜神佑道:“有我在,冲锋用不着扬州兵,我现在也不信他们怎么能打,还不如韩斗呢。我原想将韩斗留给你,怕你收伏不了他,他有股子狠劲,现在劲气虽漏,却是领兵老到的。我怕他再有反意,你察觉不出。扬州兵,我劝你上手之后先精简,扬州被韩斗一闹,嘿嘿,闲地多了,退伍的也分田与他们,让他们有后路。兵少了,能打,比一群乌合之众强百倍!养兵耗的钱粮就能减上一减了,纵不减,每个兵头上能落的好处也就多了……懂?”
颜希礼咧嘴一笑:“这得跟阿爹商量着办,不过我想,阿爹也是乐意的。只是,我怕这里豪强的部曲也多,那些如何减,我便没办法了。”
颜神佑道:“是要与四叔说,我看,不如授田。与百姓授田,男丁多少、女丁多少,税赋多少,减赋,不加征。”
颜希礼道:“昂州这么办,是因为有阿姐,且有海盐之利。扬州……”
颜神佑道:“都一样的,昂州就算没有盐,也是可以的。我让你精兵,就是为了这个。扬州这里,我看过地理志,似乎不好有大盐场,可开盐田的地方却也不是没有。不过……得他们服了,才能开,否则就是为了做嫁。至于豪强,不须担心,韩斗一闹,扬州豪强也折了许多,可比以前容易得多啦。”
颜希礼道:“我明白了。铜山,咱们也得收回来罢?”
颜神佑道:“当然,还有铁。铁从来是官营的,不过看扬州这个怂样,少不了有猫腻,必要一一探个明白。”
颜希礼答应了。
此后数日,一直这般。颜渊之等前面办交割,颜神佑带着堂弟四下巡逻,还往城外军营去,教以行军布阵之法。又说:“大将军不定何时来换防,你可多向他老人家请教。”
颜希礼十分欢喜。
直到年前几日,天下飘起雪来,颜神佑欲趁此时,再让颜希礼感受一下行军之苦。也是要看看自己的兵,看他们是否受严寒之苦。来时陈兵,自然是放到南门之外的。倒是背风,只是住着帐篷,冬天必冷。也不知柴炭够是不够,若不够,又要调拨了。倒是可以用朝廷的名义,从扬州府库里拨,扬州府库,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起消耗了。这么看来,京城附近那个大粮仓,真是该想办法夺下来了。
出得城来,见秩序井然。昂州这里还好,帐篷是极好的牛皮大帐,间以羊皮等,防风还行。韩斗军就差着一些了,韩斗的后勤,虽然能维持,却实在不是长项。颜神佑又协调给他调拨物资,再不成,就匆忙搭点板棚。
才忙完这些,便有来报:“南郡守携诸员来见新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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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郡守也是觉得很晦气的,没事儿被分出扬州也就算了,还划到昂州去了。划到昂州就罢了,还特么分到一个女人手下了。可这个女人不好惹,不说她爹,就说她自己,也是凶名赫赫的。妈蛋!敢拿阮梅的兵马树一排溜京观的人,是一般人么?
大破阮梅已过去近两个月了,能传的地方都传遍了,传说越来越玄乎。这让南郡守想反对都要考虑考虑,犹豫间,又被怀化县令过来寻死觅活一回。颜神佑又从扬州城里发了文书给他,告知现在已归她管了。
南郡守心里也是吃不准的,在他心里,女人主政固不可取。但是这个女人太凶,万一她不开心,杀过来怎么办?这个女人杀人不眨眼啊!等她血洗南郡,不如先去探探风声。看怀化县令着实可怜,便将他也一起携也来……让他请罪,也是作个试探。
南郡守的想法,其实是许多人的想法。
颜神佑便在扬州府里接见了这一行人。
南郡守感慨万千,三个月前来这里,还是蒋刺史当家,现在不知道府里怎么样了。希望这群武夫不要牛嚼牡丹,把府里花草都糟蹋了才好。
进来一看,一切旧照,才感觉略好了一些。
颜神佑在前厅接见的这一行人,施礼毕。南郡守等人各得座次,分宾主坐定。对面乃是颜神佑的属官了,一看,居然混进了女子!南郡守嘴巴动了一动,差点没喷颜神佑一脸。往上座一扭脸,严肃地道:“下官有一事,想说与使君听。”
颜神佑笑道:“何事?”
南郡守便打招呼,让怀化县令入内。
怀化县令自认倒霉,他的辖区并不好,也就比当年的归义县好那么一点看得见。级别又不高,是以出身其实也不高的。当时能顾得了眼前便不错了,又经人一挑唆,自然就火冒三丈了。
谁想到颜肃之这个因为得罪外戚而被“流放”的人又翻了身了呢?只好来请罪了。当时就伏地而拜。
颜神佑讶然道:“这是怎么了?快快请起。”命人扶起怀化令,怀化令还不敢起来。颜神佑更觉惊讶了。
经南郡守解释,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当下温言问道:“阁下当日,是为了境内百姓安宁么?”
怀化县令忙说:“是。虽然是想本县安宁,却是……却是,不顾他县百姓了。是我狭隘了。”
颜神佑笑道:“这有什么?谁还没有个年轻犯错的时候么?当时之事,难怪阁下恼火。换了我,辖下百姓因此苦受贼祸,也是要发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