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颜肃之连说不敢。又商定了下葬的日期,且跟大长公主汇报了“伪官”的清查情况。大长公主咬牙切齿:“便是亏待了你们这样的忠良,也不曾亏待过他们。偏偏最害人的就是他们!”必要重罚。
颜肃之唯唯,说是会请蒋廷尉来判罚的。数百里外,蒋廷尉真是躺着也中枪!
因在战时,也不甚讲究,择了个最近的吉日,就将虞堃安葬。又给大长公主安排去祭一祭高祖等人,大长公主到了陵前,见诸陵都有士卒守卫,且有翻新的痕迹,又见有祭品。虽然丢了天下让她气恼,却不得不承认,颜肃之做事还是有良心的。
颜肃之还有些担心,怕阮梅在这个时候来找茬。叶琛道:“不然,我观阮梅其人,虽无耻无行,却还是有几分眼光的。此时他当巩固根基,再来一争长短,而非争一时之气,来攻坚城。”
阮梅果然如他所料,知道之后掀了八张桌子,还是忍下来没有提前反击。相反,他择了冀州府城为基础,暂时扎营,开始巩固后方。
颜肃之埋完了虞堃,亲自奉大长公主南下,这一回,大长公主一点也没有犹豫:“也罢,我跟你们走。”唐仪与颜肃之都松了一口气。
又将京中旧族之名单录下,带到临安,许两地互相交通,年后再定籍。两地旧族人心沸腾,虽然死了很多的亲人,但是现在大家都还活着,彼此联系上之后,重振家业也未可知。更兼颜肃之有令:凡旧族,确认没有献城、不曾附逆的,皆给田宅。
因为原本的档案烧了一大半,也没个准数儿了,干脆就按着人头,重新发了。谁抗议,让他们自己拿文书来。逃难的时候,还要什么田契啊?这些人,带着金银细软,顶天再带着家谱礼器。田契等倒是比较早就抛弃了的东西。
也罢,好歹有了站脚的地方了。至于原本的田地奴婢,包括隐田隐户……只要天下太平了,还能依着姓氏做官,那这些早晚都得回来。所以杜黎在跟京畿百姓搞授田的时候,旧族虽然不开心,倒也按捺住了。
阮梅也搞授田,只可惜手下长于庶务的人少,也没有经验,授田的许多规定都还不完善,中间钻空子的人很多。杜黎带来的,却是昂州已经推了数年的经验,自然比阮梅的授田制更得民心。京畿周围,渐渐稳定了下来。郁陶和颜肃之也腾出了手来,将京畿诸县的阮军清理了出去。
颜肃之以为事到如今,连阮梅都不闹腾了,大家就都埋头发展生产,等劲儿攒足了,再互相拍板砖,暂时别生事。
没想到有个人比他还不按牌理出牌——济阳王称帝了!果然像颜神佑忽悠李彦的那样,自命正统,国号都没变,这个家伙改元就叫中兴。就问大家,还认不认他虞家的天下。
正在与他对阵的楚丰:……
第242章 为难的楚丰
楚丰原本对五王的态度虽然不粉,却也没那么黑的。甚而至于,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也存着那么一点“随便五王里哪一个来换掉虞喆这个不靠谱的皇帝”的想法。作为一个政坛老手,他对虞喆父子的感观真的是相当的差了!
相反,五王虽然跟虞喆他爹是一个爹生的,却不像虞喆他爹那样无礼。几个孩子都挺乖的,对世家也有着相当的尊敬,是很不错的替补选项。
不过,那是在之前。
自从自家外甥有了蹿起的苗头之后,楚丰要考虑的情况自然就更多了。他跑到雍州去,也是为了将来铺路。这种情况之下,他会给外甥搭把手,正常。虞堃没死,跟他家求婚,他会答应,也很正常。但是对济阳王,那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明摆着的,济阳王这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虞堃比济阳王还短命,但是虞堃有着一个大义的名份,济阳王是个反贼。这就不一样了。所以他拒绝了济阳王的要求。心说,你都快死了,实力也没那么强,我才不怕。再者,济阳王这么多年都没有成事儿,现在看来,也就这个熊样了。跟济阳王混,还不如跟外甥合作呢。
楚丰看得出来南方小朝廷的短板在于后勤,知道他外甥只要大脑正常,就得休养生息,至少停战个一、两年,才能再打下一场大战。而阮梅才吃了一那么大一个亏,轻易也不至于南下。可阮梅是个二百五,一肚子气没处撒,他是不会安静下来的。济阳王就是现成的出气筒。
到时候,阮梅和济阳王两个死掐,他就在一边看热闹,兼等着拣点便宜,壮大一下实力。跟外甥分红的时候能多拿一点,也就行了。
谁想到这三个人都不按他考虑的来,全特么是逗比。他外甥去搞京城,阮梅去搞钉子户,济阳王可不就腾出手来搞他了么?
做不成亲家,那就只好做仇家了。
楚丰不得不跟济阳王扛上了。
他遇上了一个比他外甥还要严重的问题:部队没有战斗经验。
济阳王这里,有一个陆弧,称不上用兵如神,却也是像模像样,五王起事至今,大小战役打了百多回了,早早磨练了出来。济阳王的兵也是,百战之余。楚丰的雍州兵就不行了,顶多抓过几个土匪,再大的阵仗,就没有过了。颜神佑的玄衣、颜肃之的昂州兵,在大战之前,好歹还主动出击过N回,杀了很多山贼海盗呢。
楚丰这里,以逸待劳,济阳王那边,却是经验丰富。两家扯得旗鼓相当,谁也没搞得动谁。
最让楚丰觉得憋屈的是,因为济阳王等人对世家一向友善,居然还有本地世家为济阳王做说客,让两处休兵,握手言和。更有一些人家,两处联姻,想做个纵横家,将两处捏和在一起,指点个江山。
楚丰听着这一位口沫横飞地说:“王乃高祖亲子,如今伪帝已亡,太尉天下士望,何不奉新主而争天下?”这倒也是个好办法,两处联合,先搞已经丢了后勤基地的阮梅,然后据北而争南。
一般的称呼里,乃是南下北上,是说由北出兵,一统天下,如高屋建瓴,由南往北,则如逆水行舟。论起来,颜肃之的根据地选得,实在不得地利之便,乃是北方已经插不下脚的时候不得已的选择。
主意打得不错,也颇有些谋士气概,只可惜楚丰想的跟他不一样。天下大势,只看某一条是不行的。地势只是基础,大概齐分完了片儿,就得看人了。
济阳王一味依靠世家,这是不行的,阮梅一味打击,那更不可取。身为世家一份子,楚丰太清楚世家的臭毛病了,不能惯着,惯着就要出事儿。可是世家里有真本事的也不少,一旦弃之不用,那也不可能成事。
他不行,因为他自己就是世家,牵太多,想翻脸都难,济阳王同样不行。算来算去,也就是他外甥能成事儿了——只要颜肃之别再犯病,那就行了。
所以,死都不能答应济阳王的要求!
这就干上了。
两边都很辛苦。济阳王要担心阮梅抄他的后路,一听说阮梅在清钉子户,那股高兴劲儿就甭提了。楚丰这里,也没有办法多颜肃之那儿得到什么支援。他知道,颜肃之正陷在虞堃之死的泥潭里,一时半会儿拔不出脚来。
扛着扛着,楚丰就有那么一点吃不消。自己人都不理解他:干嘛跟济阳王这么死磕呢?握手言和不是挺好的吗?于是就有了来回游说的人。
也是楚丰硬气,死咬着不肯答应,他又素有威望,换一个人,估计早就要歇菜了。毕竟当初五王起兵的时候,是颇得门阀支持的,便是现在,大家对济阳王的印象也不坏。楚丰有威望,这个威望却又不足以支持他自立。是以北方豪强都不明白:你究竟强撑个什么鬼?!
至于南方颜肃之那里,北方门阀还是不想考虑的。颜肃之到现在身边的人也不少了,该占的好位置都已经有人占了。楚丰过去了,靠着裙带关系还有实力,能有一席之地,其他人就不好了。与其这样,何不干脆就在北方这俩人里选一个呢?
楚丰前边儿打仗,后边儿跟着一群泄气的,也是苦不堪言。
现在更可乐了,虞堃死了,原本的虞家王朝的男丁,就剩济阳王系和汝南王系了。汝南王先前被打得满头包,势力大减,可不就只有济阳王了么?哪怕济阳王等人已经被先前的朝廷定性为逆贼,虞家只剩他弟兄两个也是不争的事实。北方门阀便有意推举他为共主,依旧奉他为帝,号称是虞氏的正朔。
楚丰再生气也没办法,只能一边打仗,一边打嘴仗。苦口婆心,又召了许多学者来,四处讲解济阳王是非法的。收效甚微。
现在济阳王再次招降,还许诺,以前的条件不变。言辞中间,也不太客气了起来,指明了:虞堃已经死了,你家孙女儿先前的婚约也没办法执行了,不如从了我吧!
将楚丰气了个倒仰,好险没厥过去。
不能答应,死也不能答应,楚丰又爬了起来,指示:济阳王就是逆贼份子,哪怕虞堃死了,他也不会跟这种反贼合作的!此举却又引得一些门阀不满,开始三心二意了起来。
楚丰无奈,只得摆出年酒,邀大家过来吃酒,席间暗示大家:“想昔日京中诸公与阮贼议和,妻离子散,性命不保,又留万事不忠之名。忠孝仁义之士,皆有福报。”
这样的暗示,镇住了一部分人,却还有一些人以为:“太尉此言差矣!王与阮贼,毕竟不同。自发家时,便目中无人,王却礼贤下士。”
最后两人争吵,谁也没有说服谁。利益当前的时候,傻子还是少的。这是楚丰拿自己的威望来压,也压不下来的。
楚丰不得不再说得明白一点:“他日讨平逆贼,公等又有何面目见忠义之士?”
“少帝已崩,太尉不怕见了高祖之后无言以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