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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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猜得不差,颜孝之现在被留在临安的人堵家里快要烦死了。
各地劝进,又要造势,临安自然不可能被略过。临安自虞堃死后,着实冷清了不少,但是也有许多人不想再走了的,就留下来了。好在有颜孝之留守,颜孝之为人也十分客气,好些人与他还是旧识,不少人赖他得以重新登录名籍,对他印象都不错,时不时围在他的身边。不能说以他马首是瞻,至少也是对他心生亲近的。
这一回,颜孝之他弟要做皇帝了,颜孝之自然要支持。旧族一权衡,也就跟着颜孝之一起干了。当然,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比如说,是不是可以从这中间捞点好处什么的。
这就是利益分配的问题了。
有些旧族算是有点功劳的,自然是关切,想多分那么一点。还有些旧族就是混日子的,也想打听点消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想借机恢复旧族之势。一打仗,许多旧族数百年积累起来的优势都被打散了,正愁怎么着恢复荣光呢。也许是颜肃之那个续绝嗣的做法给了他们太多的错觉,很多脑筋不那么清楚的人就这么围上了颜孝之。衷心希望这位未来皇帝他哥能够帮大家说话,代表大家在礼乐初建的时候,定一个复活旧族的基调下来。
当然,心里这么想的,口上却不好直接这么说——手上无兵,又没什么势力,不少人的老家现在都成了阮梅的地盘,没什么筹码能拿来逼迫人的。便组团迂回作战,今天你来,明天我去,都去颜孝之家里,问他,新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帮我们打回老家去啊?
听听,听听,这话问的,水平还真是挺高的。
颜孝之却是朝廷里打滚出来的,自然听得明白。听明白了,就觉得分外刺耳,卧槽!当我们家是你们的苦力吗?!他心里就不痛快。但是他也明白,这些人现在是不好得罪的,总不能都杀了吧?还得哄着。
正愁得不行,接到颜肃之的信,说唐仪想早点给孩子完婚,我想给你们等一等,到时候办得盛大一点,你是怎么想的。
颜孝之开始还想说,那就晚一点吧。照他的估计,自己一个王爵是跑不了的,嫡长子自然是世子,那婚礼肯定会盛大的。斟酌着语气,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他弟的,一封是给唐仪的,写了好几天才写完。这期间,无数次被打扰,他干脆把这两封信都烧了,然后给他弟写信:还是早点办吧,我也好趁机逃出来,我得跟你见一面,说点事儿。
颜肃之捧着信,有点奇怪,颜孝之虽然没有很强的进取心,但是于庶务还是颇为得心应手的,怎么会这么急急惶惶的?连忙答应了。
颜孝之连夜打包行李,第二天就拖家带口奔昂州来了。
颜肃之见亲哥哥来了,也是十分开心的,他正有一事,需要颜孝之当一回苦力呢。见了面,对颜孝之也是客客气气的:“阿兄这是怎么了?”
颜孝之道:“快别提了,他们真是眼珠子都绿了!我先给阿娘问安,回来细说,这里面门道忒多。”
颜肃之道:“同去。回来我也有事要与你说呢。”
一齐去见楚氏。
楚氏愈发的忙了,颜神佑生孩子对做事还是有一定影响的,新近又领了差使,许多事情都顾不大过来了,不少事情都要楚氏来拿一个主意。近来楚氏对于教导女童读书越发产生了兴趣,正好秋收也差不多了,识字班也可以继续开起来了。
母子见面,见彼此精神都还好,颜孝之也就简要地说了一下临安的情况。颜肃之从一旁边听了,知道颜孝之为什么这么急着回来了。拿眼一看楚氏,只听楚氏道:“一群没用的东西,他们怎么待你们,你们也便怎么待他们就是了。只是有一条儿,别做得太明显了,免得叫旁人看了寒心。”
颜孝之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个样子委实寒心,哪怕是想求个晋身之阶呢。我也情愿荐他们做官,好重振祖先声威。现在这个样子,真是……”
颜肃之道:“只恨常恢这个王八蛋一把火烧了许多文档,现在北地的田籍名册大半没数了,他们就硬说是祖产,又能如何?”
楚氏看这弟兄俩着急上火的样子,沉下了脸:“你们近来太浮躁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声炸雷,惊得这两兄弟半天没回过神儿来,活像两只傻鸭子。别说,不但几位老先生亢奋得像抽了大烟,最近颜肃之这一方都有点这种倾向。颜肃之回过神来,一拍桌子:“速战速决,这事儿早办早好!”
楚氏这才满意地道:“不错,早点定下心来就好了。”
颜肃之见状,索性把要跟颜孝之单独说的事儿也拎出来说了:“益州有点小麻烦。”
颜孝之惊道:“怎么?是二郎闯祸了么?”
颜肃之道:“惹事的不是他,他倒是很好,消弥了不少祸端。霍白却……”将霍白与解昂做的事情都说了,“南宫醒查出了一些,霍白倒乖觉,随后都跟我招了。”
楚氏道:“那个小子,性子太冷,又太急。聪明尽有了,却自视过高,将自己的智慧看得重了,就会轻视他人。人都有自尊的,被他无礼对待,怎么会不生怒?可以做事,却不好令他主事。他怕是又用什么计了罢?益州难免有些攘动。一旦用计,你们舅舅那里,怕要生出担心来了。”
颜肃之佩服地道:“是呢。原本济阳与阮梅对阵,阿舅正好袭济阳后路,再有我相助,再不济,也能与阮梅平分了济阳之地。现在阿舅按兵不动,似是心有疑虑。”
如果你邻居被人用奇怪的办法抢了地盘,哪怕抢匪是你亲外甥,你也会有危机感了啊!
颜孝之骂一声:“好畜牲!”又问,“那现在就眼睁睁地放过这个机会了?”
颜肃之道:“我还没说完呢,他们的心也忒狠,当时亮了刀子,这事就不能善了了。益州那地方,能参与议事的,大半是一地之人杰,各种关系盘根错节。这不,就乱上了么?亏得二郎是个好孩子,胸怀宽大,认下了与张家的亲事,才镇住了许多人,不致让动乱祸及全州。”
颜孝之道:“所以现在就是想拣别人家便宜,也得等自己家后院儿的火扑灭了再说了?”
颜肃之憋屈地点了点头,从来只有他顾着自己痛快给别人添乱的,哪有反过来的?“要不是将五娘许与了人了,我非打死这小畜牲不可!”
楚氏道:“当初你点头答应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颜肃之蔫了,小声说:“那,我也是盼着益州京了这门亲事,两家合一家的。可没让他这么个时候用这么个手段!”
楚氏道:“所以说,凡事都要防微杜渐。你一点头,便是放虎出笼!往后你的身份更加贵重,你守礼,下面的人尚且要走样,何况你自己带头不厚道?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是为下益州得天下,再大的过错,得了益州都会被许多人忽视。下一回呢?换了旁的事呢?你要喜欢斗鸡,信不信会有人不种田不做兵,都去养鸡了?”
足足训了小半个时辰,直训得颜肃之痛哭流涕:“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一定要做君子,凡事直道而行。”
楚氏这才意犹未尽地道:“你哪怕最后下个徼文给他,让他要么归附要么死呢?也比来阴的强!”
颜肃之道:“是是是,您说的对。”
楚氏看他像是老实了,才住了口,也没说“你怎么只跟我说要结亲,不说还存了坏心呢?”这种话现在说出来,那就没意思了。
颜孝之道:“那舅家那里,得安抚了。”
楚氏道:“不是还有八郎么?你留下,跟唐家的小子快些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办了,暂安大长公主之心。办完喜事,你就亲自去雍州见你舅舅!”
颜肃之道:“舅舅家还有孙女的?”
楚氏道:“你大舅家里没有,二舅家里也没有吗?不管哪一家,定一个就是了。”不管是谁,都是两姓之好,代表着两家的立场。谁家也不会为一个儿女就把全家都打包绑到另一家的战车上,从此一路不回头了。联姻,究其实质乃是立场的表现。
颜孝之道:“除此而外,我仍想奉舅父为太尉,封国公。大表兄依旧领雍州,若是二表兄能下凉州,他就做凉州刺史,我不吝封侯。”
楚氏道:“可以。旁的我就不问你了。”
颜肃之道:“我想多设几个丞相来的。”
颜孝之道:“你先时设府佐之职,不就是这样的么?”当别人傻啊?
颜肃之装傻,低声道:“那啥,我想让丫头也领一职,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