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李彦一开始,过不几天就奏请,将尚书令的品阶给提到了正一品上,为的是筹备迁都事宜,兼佐太子北巡。颜肃之也对李彦将孙女嫁与席重表示满意,席重说“君为轻”,他也没生气——有席、李联姻,对于伪陈旧吏,也是一种安抚。
第280章 开明的亲戚
有些人,机关算尽一场空,有些人,随波逐流万事成。
如果说前朝五王是前者的代表,席重便是后者的典范了。前者身死业消,后者却顺风顺水,不但在新朝做了官儿,还成了首相的孙女婿。老婆不但才貌双全,还做着女官。席重自己都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好运气,他的计划就是悄悄地消失,找个地方猫着。
现在好了,猫不着了,老实准备结婚吧。席重的父母亲人已死,这样的事情在乱世里也不稀见,颜神佑好人做到底,反正现在还是他的上司,就送了他一处宅子,好用来办订婚之类的事情。至于结婚,那就得到长安再说了,而大周的长安城,现在还在图纸上呢。
席重倒也不着急,算了一下自己的俸禄,又有颜肃之的赏赐,颜神佑的接济,他在陈国旧都还有一点产业,再攒个一、二年,在长安城也勉强能办起一个比较体面的婚礼了。要是现在让他娶妻,那就会比较寒酸了。
李家却是李彦一言堂,子孙都服他,也就没有发生过晚辈挑战他的权威,试试他到底是不是专制的事情。
李夫人念叨两句,也就随他去了。家里人也明白,像李三娘、李五娘这样聪慧的姑娘,嫁人头一样反而不是门第等事,而是丈夫足够开明包容。既然李彦说席重很懂事儿,那就他了吧。
席重也没什么亲戚朋友,还是颜神佑这边给他张罗的。颜神佑自己做媒,女家的媒人就是丁号,霍亥被拖来做证人。颜神佑又请颜希真等为席重这里撑一撑场面,颜希真与颜静娴都痛快地答应了。三个女人借着商量婚事,又凑在了一起,说起日后的计划。
颜神佑便将要携六郎一同北上的事情说了,颜希真赞道:“这个主意真个好,也是得离那些老古板远着些了。你不晓得这个米老头儿,比先前那一个差得远了。在宫里与我打照面儿,他那张老脸皱得像陈皮!还有,你那姜家表姐,不是米家媳妇么?也吃他不少唠叨呢。”
颜神佑道:“表姐是我的属官,他客得倒宽!”
颜静娴道:“嗯,那个米修看着倒是明白些事理,倒与席重有些儿像,他撒手不管了。凭他娘子与他叔伯们扛着,谁赢了他就听谁的。”
颜神佑道:“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的,今天我就去拜见外祖母,顺便探听舅家是什么意思。”
颜希真道:“大约与米修是一般想法吧,我们说得也不准,你去看看吧。我看,姜相公也不想你让步的。”
颜神佑道:“等我见过了再说——对了,李家五娘明年与我一同北上,昂州这里,还要请阿姐看顾。我在想法子,将阿婉两口子都留在南方。”
颜希真道:“安定侯未归,你将五娘带走,如何?”
颜静娴道:“归义怎么办?”
颜神佑道:“不是有阿丁么?”
“我们想得再好,还是要圣上点头,过了政事堂,才能作数的,”颜希真对这件事情并不很看好,“五娘是自家人,他们也就认了。要让阿丁再进一步……”
颜静娴道:“要迁都了,总要安抚一下丁相公的。”
颜神佑鼓起两颊,呼出一口长气:“咱们的人呐,还是太少了。对了,阿姐,如今天下一统,五逆伏诛、阮梅毙命,你可好劝一劝姐夫,如今天下一统,他再心念前朝,看着伪朝的官员不顺眼,生出事端来……于大局不利,对他自己也不好。”
颜希真道:“放心吧,我必叫他笑着去给席重做傧相。”
颜静娴道:“姐夫能想通是最好了的,不过,他要是没这么点子犟劲,旁人也不会这么敬他。”
颜希真道:“你就不要再夸他啦,凡事都有度,过犹不及。不说他了,二娘方才说,咱们缺人,这却是件大事了。你又建言迁都,北地不同昂州,可没有女子主政的先例。”
颜神佑道:“先例,是人做出来的,旧俗终于打破的那一天。你们不知道吧?”
“嗯?”
颜神佑招招手,姐妹仨凑一处,头碰着头,颜神佑就将科举选材的事儿给说了。颜希真与颜静娴惊喜道:“这个好!有些重利,只要有二、三十年,不好说风行天下,至少,士人家里对小娘子们就会更重视。”
颜神佑嘟嘟嘴巴,道:“眼下也只能做到这个样子啦,女子毕竟力弱。礼教宗法,绵延千年,岂是我们一时半刻能全拧过来的?做多少算多少吧。”
颜希真道:“我们不过想多喘口气,碍着谁了?只管做便是了。”
颜神佑道:“也好,我寻思着,还是从昂州带人到北边去,做出例子来。阿爹让我写条陈,我想过了,迁都之后再呈上去。否则,现在的北方,还是守旧的人多,男女同考,是行不起来的。”
颜静娴道:“何不明年先在南方试行之?二娘要与太子北上,总要带人的吧?留下的空缺,正好一层一层的提拔筛选,岂不是好?要我说,现在别提出来,看他们为建都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时,再撒出去,趁他们争抢的时候,二娘正好脱身。”
颜神佑刮刮她的鼻尖儿:“聪明得你。”
姐妹们说笑一回,颜神佑去姜家、颜希真回去收拾李今,只有颜静娴比较悠闲,趁机回家看看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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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说的,颜希真也有所觉。自打从北方回来,李今就笼罩在一团黑色的雾气里,整个人都很抑郁。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觉得没有亲手砍手阮梅,真是人生的一大遗憾。如果让他亲手杀了阮梅,这口气出了也就罢了,现在这口气憋在心里,将他整个人都憋坏了。看阮梅的旧臣席重,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颜神佑回到家里,看到他又在那里擦刀。故意咳嗽一声:“你这又要做什么呢?”
李今闷声道:“我还能做什么?伪陈的逆臣都与我同朝共事了,我还能做什么?”
“你与他怄的什么气?你们不是一样的么?”
李今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与他一样的了?我……他!”我是忠臣,他是附逆!
颜希真冷笑道:“都心怀故主,还都做了我大周的臣子,怎么就不一样了?”将头一歪,再问,“你要怀他到什么时候?要不要我去刨了那个谁的坟把他摇活了,再请圣上请江山让出来呀?!”
李今吃她一吓,跳了起来:“这个话不能乱说的。”
颜希真抱着胳膊:“你不是这么想的么?不是这么想的,你摆那张死人脸给谁看呢?五逆、阮贼都灭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李今一脸的惆怅:“我也没要怎么样。”
颜希真道:“要不,你请旨,去给虞家死鬼看坟去,要不就给我打起精神来,笑模笑样儿的看这新天地。你要像李丞相当年那样坚毅,我也服你。要学不来他,趁早别那儿左摇右晃的烦人。”
李今:“……”
“很难选么?说你呢。”
李今将刀入鞘:“娘子说要我怎么办吧。”
颜希真道:“我要是你,就去请教一下李丞相,什么叫失德而鼎移。就去问一问,他为什么将孙女儿许给了席重!李丞相的见识不如你?他的德行不如你?”
李今道:“娘子都这般说了,我哪里还用去请教李丞相呢?是我执拗了。”
颜希真转嗔为喜:“这才对么。李家五娘在二娘那里,我素来也是常见的,她定亲,我们总该去给她撑一撑场面。李丞相那里宾客云集,我便去席重那里,你去是不去?”